文鲤看着晋楚:“骚动?”
晋楚看着地上燃烧的蜡烛,点了点头:“我们过来时,你说有很多死尸,还有活人的气息,方才击退那些白绫时,我注意到地面的蜡烛,看起来,像是一个阵法。”
“阵法?难道是将人圈禁在阵法里?”文鲤摸了摸下巴。
晋楚回道:“嗯,但这个阵法我不认得,兴许阿瞳知道。”
文鲤心里莫名有些发慌,讪讪笑了两声,往前走了几步,右手手指捏着左手的指头:“我来看看。”
白色的蜡烛,橘黄的烛火,似是怎么都燃不尽一般,滴落的蜡油黏在地上,逐渐堆砌起来。
文鲤在蜡烛里走了几圈后,运起一丝灵力升到半空中,她悬站着,往蜡烛的形状看,字不像字,图案诡异,她的眼睛多扫了几眼,将这个图形记住。
“可有解?”晋楚抬头问道。
文鲤缓缓落下,看着晋楚,先是摇摇头,才道:“或许碧山派的人能解,但若碧山派来处理此事,怎么会不来此处呢?又怎会发现不了这个?”
这时,惊雀铃又动了动,飘到蜡烛堆的中心,缓缓坠落下来,贴在地面上,泛着红光的惊雀铃宛如一只受伤的鸟雀,红色光华像血液一般由身体流出,由里向外蔓延。
晋楚赶紧将文鲤拉出蜡烛堆的范围,望着地面的光景。
两人站在边缘上,看着红色光华触及到最外圈的蜡烛,果然就停止了流动,白色的蜡烛映着红光,橘黄的烛火以极其舒适的姿态跳动着,安详又诡异。
红光中,惊雀铃开始向每一支蜡烛移动,极其迅速而有规律,等再次回到中间位置时,红光中亮起了青色的清晰可见的线条,它将阵法的图案绘制了出来。
“这是,解了?”晋楚狐疑地望着前方。
文鲤也不太确定,一头雾水:“似乎是……解了吧。”
晋楚接道:“那我们是不是,要离得远一些?”
突然,地上的光面裂开了一道缝,随即整个光面都在裂开,像是极好看的赤色冰裂纹。光芒褪去,裂缝中袅袅升起一缕黑气,逐渐扩散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塌了,令人窒息的臭味也随之溢出,糟糟乱乱的声音开始清晰起来。
文鲤突然觉得事情大有不妙,但她看向晋楚,只见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黑气缭绕,她稳了稳心神,做好了防护的准备。
光阵已经完完全全被黑气覆盖,逐渐向外蔓延,文鲤看不清里头有些什么东西,只能拉着晋楚退后了几步,皱着眉头盯着眼前不明的骚动。
晋楚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只听闻似乎外头有不少人走路的声音,他看向文鲤:“把惊雀铃收起来吧,有人来了。”
文鲤“嗯”了一声,伸出右手,手指轻轻弯起:“收。”
“叮铃铃”
惊雀铃从黑气中升起,裹在它身上的红光已经消失了,如今是原来的一层淡淡白光,它飘回文鲤的掌心,旋即消失不见。
一阵接着一阵的哀嚎声从黑气中传出来。
文鲤凝视前方:“你说的话,果然没错。”
黑气渐渐退散,蜡烛仍是完好无损,只是中心空了一个大口子,远远望去,黝黑深紫。一对枯瘦的爪子从里头伸出来,紧紧地抓住边缘,紧接着一双又一双枯瘦或腐朽的手争先恐后从洞口中伸出来,最先爬出来的一个人,他双目翻白,摇摇晃晃地走着路,像是被控制的傀儡。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晋楚走到窗口旁,悄悄打开一角,瞧清了来人的道服,嘴角露出一个微笑。
“是碧山派的人来了,我们赶紧走,回去找墨弋。”晋楚说道。
文鲤不解:“嗯?”
晋楚道:“碧山派擅长处理这种事,我们留在此处多有不妥。”
文鲤微微震惊:“什么?”
晋楚催道:“快走。”
文鲤望了一眼眼前逐渐多出来的人与尸体,点了点头。
两人找准机会,待碧山派的人进屋时,便从后头的窗子里跃出去,此时天空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商州行馆。
柳姑娘一大早就起身了,昨夜她亦与朱梓不欢而散,只因为柳仲文在一旁盯着,朱梓只觉芒刺在背,备受煎熬,什么也探不出来,受不了就回去了。
而柳姑娘也是一样,什么也探不出来,但又不好主动去找朱梓,免得引人怀疑,这朱梓,终日找她,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呢?她甚为苦恼。
但今日,柳姑娘没有等来朱梓,反而等来的是宁欢。
听闻宁欢来找自己,柳姑娘颇为惊讶,她来到大堂,果然就看见了一个花枝招展的背影,远远就能听闻他的笑声,那背影此时正在挥动着手臂,与柳仲文侃侃而谈,一把骨扇随着他的动作时而开着时而合起。
“宁道长?”柳姑娘进门后,轻轻唤了一句。
“阿姊,你来了。”柳仲文笑着看向柳姑娘。
柳姑娘微微颔首,朝两人走了过去。
宁欢转过身来,顶着一张灿烂的笑脸,但他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柳姑娘,努力向她暗示着什么,柳姑娘只觉得心里发怵,这宁欢,不好好和那红鬼先生待在一块儿,来找她做什么?
“贫道想找柳姑娘帮一个忙,不知柳姑娘可愿助宁某一臂之力?”宁欢声音平和,倒不张扬。
兴许是由于红鬼的缘故,柳姑娘也不觉得宁欢是什么坏人,只问道:“什么忙?”
宁欢将扇子合起,一下一下地打在左手掌心上:“想必你们也知道了,贫道与江师叔向来不和,这原因呢?无非就是贫道性子野,看不惯江师叔的为人处事,平时斗斗嘴也就罢了,可看到江师叔伤及无辜,贫道就不能不管了。”他的模样,有些痛心疾首。
柳姑娘心里“咯噔”一下,她想起了木氏夫妇的死与江有春有关,事关文鲤,就算宁欢不说,她也会想办法接近江有春,如今连宁欢提及了江有春伤人事情且又并非护着他,这样一来,事情就好办了许多……她佯装不知情:“伤及无辜?宁道长何出此言?”
宁欢在心里偷偷笑了一声,心想着柳姑娘还挺聪明,演戏倒也演得有模有样,只是自己知道她的身份,不然连自己被对方利用了还不知晓,他的嘴巴微微抽了抽,瞬间变成一张苦瓜脸,神情哀凄:“不知道谁会信任贫道说的话,可能大多数人都觉得贫道与江师叔不和,故意找江师叔的茬,来诬陷江师叔……”
柳姑娘心里无语:谁让你整个人看上去就是十分地不正经,信了你的话才见鬼了。
柳仲文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也想宽慰宁欢一两句,这时见宁欢停了下来,看着他道:“宁兄,到底发生了何事,每个人心里都有一个忖度的标准,可不必介怀,若宁兄说的是实情,也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
宁欢朝柳仲文点了点头:“多谢柳公子的好意。”他接着说道,“昨天夜里,贫道欲要回房,准备路过江师叔的房间时,前方的走廊有个路口,有一人突然从路口出来,看起来鬼鬼祟祟,贫道只好先躲起来,谁知,那人就直接往前走,进了江师叔的房间,贫道好心,担心江师叔出事,结果一靠近,就听到江师叔的一阵怒骂声,说的是‘木沅到底有没有死,吾主说了一个也不能留’,后来压低了声音,贫道就再也听不到了,那人看着面熟,也打过几次照面,想来是碧山派的人,这不得不让贫道想起碧山派几个月前发生的事,而那个人似乎是叫、叫、叫、叫……”宁欢有些着急地挠了挠头发。
柳姑娘蹙着眉头,冷冷吐出两个字:“越城。”
柳仲文闻言,不悦道:“阿姊!”
几乎与此同时,宁欢又一拍脑袋:“对!没错!就是他!”旋即又低下声音,看向柳姑娘:“柳姑娘怎么会知道是他?”
“啊?”柳姑娘有些难过地低下头,声音闷闷的:“说起碧山派,我只认得越城。”而后抬起头来,笑得凄美。
“阿姊……”柳仲文默默攥起拳头,“阿姊等着,我定会将越城那个混账打得满地找牙。”
柳姑娘摆摆手:“算了,不提了。”声音寡淡得让人心疼。
宁欢锁着一张苦脸,越来越看不清柳姑娘,她与越城的事情,他也听说过,此时提起此事,是不是有些过分了?但他一下子分不清柳姑娘哪些是真情流露哪些是逢场作戏了。
然而柳姑娘是装的。
宁欢犹豫着要不要找个机会将他的身份抖落出来给柳姑娘看,最后还是扼制了这个想法,荒谬,实在是荒谬,他一生以乌隐为主,他要做的,就只是好好完成乌隐交托到自己手中的事情。
“这些事情与阿姊何干?”柳仲文不愿意柳姑娘陷入往事的悲伤中。
柳姑娘硬是挤出了两滴眼泪:“他的事情,虽与我无关了,但若他真的杀了人,就绝不放过。”
宁欢突然有点感动:“柳姑娘……”很快,他就想起了他要做的事情,“谁会相信贫道说出的话呢?”
柳姑娘看向宁欢:“我信,你的师父亦信任你。”
“阿姊?”柳仲文摇摇头,无奈笑了一声,“既然阿姊相信,那在下也就相信。”
宁欢微微弓背:“多谢二位相助。”
这时柳仲文又问:“为何宁兄会来找我们商量?”
宁欢没有直接回答柳仲文,而是看向了柳姑娘:“贫道知道文鲤姑娘的一些事情,”而后他看向柳仲文,回道:“贫道想着柳姑娘与文鲤姑娘素日交好,定能略解贫道烦忧之事,而碧山派……”他顿了顿,看了柳姑娘一眼,又回到柳仲文身上:“曾经秘密缉拿柳姑娘。”
柳仲文只闭口不言,柳姑娘则是心里顿了顿,神色复杂地看着宁欢:他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