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鲤与晋楚走下楼梯后,果然看见一个紫色的方阵在地面上旋转着,光圈上闪着点点白色光屑,不停地旋转着,飘散在空中。
两人相视一眼,进入光圈中,金色的光屑似扩大了一般,映着紫色的地面,加快了旋转的速度,光雾迷住了他们的眼睛,此时脚下发出一束强烈的光来,他们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待睁开眼睛时,光束已经消失,他们四下望去,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坟地的边上。
晋楚望了一眼远处的光景,远远望去,有一座两层的房子里,散发出昏黄的烛光,看上去,像是义庄的模样,他眯了眼睛,仔细看清楚,原来被传送到附近来了,但又觉得事情不妙:“我们快回义庄!”
文鲤也觉察出一丝诡异,继续召出惊雀铃,但这次惊雀铃出现了一丝异样,它的身上裹上了一层红光。
文鲤瞪大了眼睛:“好多死尸……”惊雀铃显红光,意为接触到大批死尸尸气。
“为什么方才进义庄时,没有察觉?”晋楚见惊雀铃飘走,一边走着一边问文鲤,方才进入义庄时,惊雀铃没什么反应,现在却出现了红光,难不成他们被困的时间里,发生了些什么别的事情?
“我不知道。”文鲤茫然摇头,又猛然惊醒:“快跟过去!似乎还有活人的气息!”她脸色不免得有些煞白,她方才在义庄里亦嗅到活人的气息,数量之多又微弱,她最害怕也最厌恶草芥人命的行为。
兴许是惊雀铃感受到文鲤的着急,飘动的速度也加快了起来。
“我觉得袁老有问题,有些事情尚未问清楚,为何你如此着急出来?”文鲤一边跑着,一边开口问晋楚。
晋楚答道:“袁老终究只是一个人类,日后也还有机会问清楚,但外面的人,我们能遇着的机会并不多,况且袁老似乎在为外面的人拖延时间,倒是不怕死。”
文鲤本是觉得晋楚前边的话说着有道理,但听到最后一句,便否定道:“不,袁老是一个求生欲极强的人。”
“此话怎讲?”晋楚问她。
文鲤正欲作答,便发现已经重新回到了义庄门口,屋内仍旧沉静得异常,使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嘴巴。
白绫与先前无异,两人再次踏在干净的木地板上,跟着惊雀铃往楼梯的方向去,文鲤在前边走着,晋楚背对着她,抓着楼梯扶手后退着往上走,以防再有人偷袭。
这一次,白绫丝毫无动静。
文鲤一直警惕着,当她踏入最后一层阶梯时,被楼上的场面迷惑住了,或许说是困惑。
楼上空旷,与一楼一模一样的圆柱和干净的地板,但不同的是,地板上并无白绫,地上摆满了白色的蜡烛,蜡烛在安静地燃烧着,明亮刺眼,但没有一个人在这里。
晋楚跟上来后,小心翼翼地走过去,看着满地的蜡烛,与文鲤一样疑虑,他扫了一眼四周,见一扇窗子未关紧,轻声道:“逃了?”
文鲤闻言,随着晋楚的视线望过去,见窗子开着,她绕过蜡烛,走到窗子边上,用剑鞘的尾部将窗户一把推开,阴冷的风倏地灌了进来,她躲到一边,随眼一瞥,烛火微摇,有熄灭的迹象,她走到窗口前,用身子挡住风口,往窗外望去,一片黑寂,于是她伸手关紧了窗子,转过身对晋楚道:“逃了。”
晋楚此时正对着文鲤,听了文鲤的话,稍稍点了头,继续盯着眼前的蜡烛,希望能看出些门道来。
文鲤用剑鞘轻轻敲打着地面与墙面,企图能够发现些什么有用的线索。
平静下来不到一盏茶时间,窗户突然全部被风吹开,“哐哐哐”地打在墙面上,阴风袭来,哀嚎怒吼,两人神色复杂地望向窗外,那烛火虽然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却未见有一支熄灭,而蜡烛也未见有一支倒下。
文鲤笑道:“奇也怪哉。”她正好抬眼,便从楼梯扶栏的栅栏缝隙中看到好几条白绫慢慢地蠕动上来,她盯着蠕动起伏的白绫,“咦”了一声,继而对晋楚喊道:“小心后面!”
晋楚只转头看了一眼,当即闪到文鲤身侧。
白绫这次真不怕人似的,不紧不慢地从楼梯口蔓延进来,巧妙地避开了蜡烛,往两人的方向爬来。
惊雀铃此时叮当作响,声音急促而剧烈。
白绫猛然竖立起来,几段缠绕在一起,再次化成一只巨大的白色手掌向两人冲来。
“息魂调。”文鲤向惊雀铃施了一道灵力,惊雀铃停止了杂乱无章的声响,渐渐飘出一阵婉转空灵的铃音。
白绫在将近碰到两人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了回去,却依旧不肯放弃,再次竖起来攻击,息魂调绵绵不息,白绫如疯魔,多次横冲直撞不管不顾,毫无意识,就像是被控制的傀儡。
文鲤抱手而立,眯起眼睛望着那些白绫,又看了一闪烁着红光的惊雀铃,若有所思。一旁的晋楚也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屡战屡败的白绫。
“破。”文鲤终于再次开口,伴随着这个字而来的,是惊雀铃的一阵低吟。
白绫的躯体看起来已经在扭曲,搅乱成一团,最后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窗户又“哐哐哐”地自动合上,全部的蜡烛瞬间熄灭,一室静谧,只有惊雀铃散发出来的淡淡红光和阵阵低吟。
咿咿呀呀的声音从前方传来,湿滑的气息钻入文鲤的鼻尖,她蹙了眉头:这气息,莫不是……
血蘑菇已经暴露在文鲤的视线中,托着淌着脏臭血液的躯体缓缓挪来。
“怎么这儿也有血蘑菇?”晋楚退后一步,看着眼前移动过来的血蘑菇,感到反胃。
“灵火。”文鲤的指尖燃起了火星,往地上的蜡烛扫去,烛芯碰到火苗,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白绸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散落一地的血蘑菇以及站在血蘑菇里的女子,那女子身姿窈窕,着一件合青色对襟长袍,里头一件蒲桃青的袄子,衬着荷花色的罗裙,细眉猫眼,满面笑容,唇上生花,妩媚动人,只有手指宽度的白色绸缎交缠成一个球状,悬在女子的左手掌心上。
“原来是你们。”那女子望着神色紧绷的晋楚与文鲤,哂笑一声,笑容充满了挑衅。
文鲤与晋楚相视一眼,都心生疑问:难道她认得你?
血蘑菇已经接近两人,文鲤顾不得与那女子问话,手中重新燃起灵火,她面无表情,只朝血蘑菇袭去,血蘑菇如同那日在树林里的一般,咿咿呀呀哀嚎着怪叫,渐渐的,血蘑菇的怪叫声越来越小,灵火灼烧它们的躯体,很快便化为了灰烬。
“住手!”那女子显然有些生气,她死死地瞪着文鲤,试图从文鲤面无表情的脸中看出一丝惊慌来。
晋楚站在一边笑道:“住手?这些东西要害我们,难道姑娘还指望着我俩把它们供起来?”
那女子将目光转向晋楚,秀目瞪圆:“你!”
见那女子的注意力已经被晋楚的话吸引了去,文鲤低笑了一声,将剑握得更紧,一下子移形到白衣女子的身后,长剑出鞘,凌厉的剑锋抵在女子的脖子上。
“呵,你以为就凭你那三脚猫功夫,就能奈何得了我?”那女子低头看着剑锋,干笑了两声。
“我或许不行,”文鲤看了一眼由水鸣伞的一根骨架化成的剑刃,“但乌隐行。”自从第一次将这把剑叫做乌隐后,她就从未改口。
不料,那女子听了文鲤的话,突然瞪大了眼睛,眼神忽有闪烁,似乎在害怕什么,喃喃道:“他不可能来的……”
晋楚捕捉到了那女子的异常,想着定是她听到了“乌隐”二字引起的反常,猜测着这女子应该是魔界的人,所以才忌惮乌隐,他捏住了一个主意,对那女子道:“乌隐不会放过你的。”
文鲤抵着那女子,有些疑惑地看向晋楚,两人眼神交汇,文鲤懂得了晋楚的意思。
“呵。”那女子掩饰掉恐惧,冷冷道:“回去告诉乌隐那个懦夫,他就是魔界的耻辱,我沉浸就算死,也不会再做他的臣民!”
晋楚:“……”他还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不知如何再借乌隐来套话。
“不对……”自称为沉浸的女子眯紧了眼睛,看了眼文鲤:“你们根本就不是魔界的人!”
文鲤瞳孔一缩,剑刃直接从沉浸的脖子上划过,又一掌将沉浸推向晋楚。
“嘶……”沉浸踉跄地退了几步,避开了晋楚,闪到一旁,她的手摸着脖子上的血迹,一把将血抹掉,望着手上的鲜血,舔了上去,周边围绕着一片红光,妖媚的身姿圈在其中。
文鲤又望了眼沉浸手中的灵器,不觉得有些熟悉,她仔细想了想,终于想了起来,那灵器就是丝囚锁,为魔界幻魔的的专属灵器,而沉浸,那就是幻魔了。
文鲤再次跃到沉浸的跟前,双手举着长剑划破了光圈,而后光圈又重新合上,几番过后,她用剑指着光圈中的沉浸:“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沉浸停止舔血的动作,托着丝囚锁的左手手指飞快地动了起来,丝囚锁离开沉浸的掌心,飘到空中,起初像是一盏白莲的花苞,在沉浸的灵活指尖的翻飞下,花苞开始打着转,如花瓣般的白绫一条接着一条从丝囚锁中钻出来,两条旋转往下飞动,汇成一条,如此这般,无数条白绫在扩大,在空中四处飞窜,密密麻麻,又在不断互相交织着,宛如蛛网。
“抓住他们。”沉浸悠然地摸着指头,不急不慢地看着在躲着白绫的两人。
文鲤退到窗户上,下意识推开窗户,忽见远处有个光点渐行渐远,她回头望了一眼悠闲的沉浸,眉头蹙起:“息魂调。”
白绫依旧如暴雨袭来,丝毫无退缩之势,息魂调亦不能影响其分毫。
文鲤的脑子在快速飞转:难道这两次的白绫不一样?她又望了一眼窗外,光点已经消失不见,这才突然惊醒:“糟了,我们中计了。”
“什么?”晋楚施了一道灵力挡住了袭来的白绫,惊讶地看着文鲤。
文鲤的声音有些急迫:“暗度陈仓!”
“呀,被发现了。”沉浸撩了一把额前的碎发,“让小白陪你们慢慢玩吧,之后再找你们算账。”
沉浸笑盈盈地,消失在两人眼前,而白绫却越来越多。
“灵火!”文鲤张开双掌,慢慢慢升起,先前在地上燃烧的烛火,全都脱离了烛芯,仿佛一个个橘黄色的魅影,冲向了白绫,白绫遇到火,便燃烧起来,那白绫球团就在火苗接近它时,身形一躲,随后消失在空气中。
“追。”文鲤又道。
晋楚立马制止她:“不必追。”
“为何?”文鲤歪着脑袋看向晋楚。
“你方才指的是,她在故意拖延时间?”晋楚见文鲤放下手,走了过来。
文鲤点点头,带晋楚来到那一扇窗户边上,指着前方:“没错,原本窗户外一片漆黑,方才沉浸与我们交锋时,我无意间打开窗户,见外头有移动的光点,随后就不见了,或许走掉的那个人,并不敢与我们正面交锋,所以才要找机会逃掉。”
“那个方向……”晋楚看了一眼,“是城里的方向。”
“为何不追?”文鲤问对方。
晋楚笑道:“这里,有一股很奇异的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