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瞳,如果你有办法恢复阿渔的记忆,那就去做吧。”最终司徒修闭上了眼睛,叹道。
司徒修的手搭在迟冰的肩膀上,慢慢半蹲下来,手轻抚着迟冰的脸:“你已是我的妻,我尊重你的任何决定。”
迟冰抓住司徒修的手,紧紧握着:“不会有事的。”
“嗯。”司徒修站起来,手仍搭在迟冰的肩上。
“渔姐姐,能否承受疼痛?”河瞳问迟冰。
迟冰点了点头,明显感觉到司徒修的紧张,拿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宽心。
“晋楚兄。”河瞳看向晋楚,晋楚会意,走到河瞳身侧,从怀中拿出一个秘色小瓷瓶,递给了河瞳。
“这是我治疗失忆的丹药。”河瞳摇了摇瓶子,金丹碰撞,微微发出了声响。
“渔姐姐,请伸出手来。”河瞳对迟冰说道。
迟冰抬起右手,把袖子往后拉了拉,摊开了手心。
河瞳打开瓶盖,轻轻将一枚醒世丹倒在迟冰的手心,又将瓶口盖好,重新交回晋楚的手中。
或许是晋楚拿着的原因,迟冰看了一眼晋楚,便不觉得有什么可疑的了,毫不犹豫地将醒世丹吞下,司徒修将迟冰的动作看在眼里,心里又紧了紧,但依旧很贴心地给迟冰送上一杯水。
迟冰接了,抿了一口,与醒世丹一起吞入腹中。
司徒修看着迟冰,只见她眉头紧蹙着,一直按着太阳穴,司徒修轻轻拍着迟冰的后背。
文鲤见其如此,便慢慢走到迟冰身边。
“唔……”因突如其来的剧痛,迟冰发出了微弱的呜咽声。
司徒修赶紧将迟冰搂入怀中:“我在这儿呢,我在这儿呢。”
迟冰闭着眼睛,抱着司徒修的腰,额头上渗出丝丝冷汗,身子颤抖了许久,她的记忆却也在慢慢在修复。
“千瞻……”迟冰喃喃道,“小心……”她的声音断断续续,“千瞻,不要过去……”司徒修的心只觉得心疼又心凉,抱着迟冰的手却未松开,千瞻是谁?
文鲤本来就因迟冰的声音弄得极其紧张,此刻又听到迟冰叫自己的名字,绕过河瞳,来到迟冰身边,泪水夺眶而出,手抓着迟冰的手臂:“不要怕,我在这,千瞻在这。”
迟冰身形一顿,松开了抱着司徒修的手,转过身来望着文鲤的脸,也是泪水涟涟,她轻轻抚摸着文鲤的脸,文鲤拉着她的手,而后,两人紧紧相拥在一起,迟冰哽咽道:“千瞻,你还活着,真好,你还活着……”
一旁的司徒修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也不明白,只是紧着的那一颗心,已经松了不少。
剩下的几人仿佛有默契一般,皆不言语,在静悄悄地等着两人慢慢恢复情绪。
河瞳看着眼前的文鲤,愧疚之意又袭了上来。
文鲤与迟冰慢慢分开,司徒修拿出了帕子替迟冰擦眼泪,而河瞳也想替文鲤擦眼泪,只是柳姑娘早已立于文鲤身旁,亦拿出了锦帕,轻拭她的泪水。
迟冰看着司徒修,见他一副紧张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她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不必担心。”
司徒修又是一怔,他的阿渔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他微微低下头,脸不禁有些红。
“迟冰。”晋楚站在迟冰的对面,温润的声音漂浮在空气中。
司徒修疑惑地看着晋楚,嘴里念着“迟冰”两个字,迟冰,是阿渔真正的名字吗?
迟冰看着晋楚,莞尔一笑:“兄长!”
司徒修一愣。
桌子是方形的长桌,宽度不大,晋楚伸出手,覆在迟冰的头上,道:“我们终于找到你了。”遂将手收回。
迟冰这次没有躲开晋楚的手,晋楚略高,每次将手覆在他们头上上,都是让他们安心,言下之意便是凡事亦有他来顶着,想到这里,迟冰的眼圈润了润,走到晋楚身边,抱住了晋楚:“谢谢兄长。”
晋楚、兰庭与迟冰,是最早在玉衡帝君座下的神器,兰庭与迟冰,皆视晋楚为兄长。
晋楚笑了,右手在迟冰的后背轻轻拍了拍:“如今你已择了良胥,莫要再自己一个人撑着了。”
迟冰脸一红,松开了晋楚,她望着晋楚,一脸不可思议,只喃喃道:“兄长……”
晋楚笑道:“为兄都知道。”
迟冰低着头,回到司徒修身边,望着他,笑得自信又美丽:“阿修,我会与你说清楚的。”
司徒修点点头,迟冰敛起了笑容,恢复回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司徒阁主,你可晓得,迟冰在我们那儿,可是出了名的冰山美人!”文鲤冲司徒修一笑,“根本就想不到她会嫁给你,你要好好珍惜她。”
“会的。”司徒修点头,还有点疑惑,她不是叫文鲤吗?怎么又成了千瞻?
这时,司徒修才注意到河瞳,他看着河瞳,恭恭敬敬鞠了一躬,道:“多谢阿瞳。”
河瞳见状,便起身将司徒修扶了起来,摇摇头,没说别的,只道:“不必多礼。”
这时,河瞳看向迟冰,问道:“渔姐姐,当日为何会入了滕雀楼?又为何要杀司徒兄?”
此言一出,身边的人皆一怔,想不到河瞳会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
“阿瞳,这件事……”司徒修还没说完,就被迟冰阻止了,她看着河瞳:“就算你不问我,我也要说出来的。”
三年前,迟冰醒来的时候,便处于滕雀楼的藏宝阁中。那一方红檀木架上,全是扇子,眼花缭乱,而迟冰便处于这堆扇子中,亦是最不显眼的那一把。
她的身子微微一动,落到地上时,便化成了人形,她着一身杏黄色衣裙,从地上爬起来,秀发柔顺,垂散至腰间,她光着脚丫,迷茫地往门口走。她素来不喜笑,绷着一张脸,柔媚的桃花眼更添上一丝冷血。
迟冰打开了房门,光明铺天袭来,她下意识用手臂遮住眼睛,伴随这刺眼光芒而来的,还有两支长矛架在她的脖子上。
“什么人!”守门的一人厉声问道。
迟冰放下手臂,冷眼扫过两人,伸手抓住了长矛,轻轻一推,两支长矛便离开了她的脖子,那两名守门人就与她动起手来,惊动了许多人,而她丝毫不惧怕,谁拦着她,她便打谁,在此期间,亦未发出一个声音。
“为什么要拦着我?”迟冰的脑子浑浑噩噩,心里这么一句话,她想走出去。
于是,半天时间,迟冰从藏宝阁一路杀到滕雀楼的主厅,甚至惊动了楼主沈缺。
沈缺眯着眼睛,观察了形势,他的手下虽打不过迟冰,但迟冰只是对拦着她的人出手,又闻来报的人说,在藏宝阁发现了此人,来人亦报明藏宝楼未丢一样珍贵宝物,那么这从天而降的女子,又是从哪儿来?她又要做什么呢?
“退下。”沈缺挥了手,命一众人等退下。
迟冰眼神淡漠,整理了身上衣裳,欲要抬步离开。
“这位姑娘,你在我滕雀楼闹事,意欲何为?”沈缺盯着迟冰的身影,像是盯着一块肥肉,这女子,真是送上门来的好杀手。
“他们先动的手。”迟冰转过身来双眼直视沈缺,声音不紧不慢。
“哦?那姑娘要去哪儿呢?”沈缺嘴角露出一道笑意。
“不知。”
“姑娘从哪儿来啊?”沈缺又问。
迟冰摇摇头,眼中一片迷茫。
“姑娘,本楼主好心从歹人手上将你救下,好不容易你醒来了,竟然是这样恩将仇报?”沈缺已知晓眼前的女子似乎心智有些问题,他故而引诱道。
迟冰眼神微微一动,似有疑雾,沈缺便知道他猜中了。
“你救了我?”迟冰抬起眼望着沈缺。
“不然你以为,我这滕雀楼是你想进就进的?”沈缺嗤笑了一声,走近迟冰。
后来,迟冰为了这所谓的“报恩”,成了滕雀楼的杀手,而滕雀楼便给她下了蛊,以便于控制。
迟冰要杀的第一个人,就是司徒修。
商州含倾阁阁主司徒修,妙手回春,谦谦君子,温文尔雅,万千少女皆倾心于他,可他却淡如云烟,不近女色,才华横溢,威名远扬,却淡泊如水,谦虚若竹。
那日,迟冰从小道消息中得知司徒修受黄员外邀约,大概在午后回含倾阁,长明街是他的必经之路。她坐在长明街的一个小茶棚里,百无聊赖地玩弄着茶杯,看着大街人的人来人往。
午后的太阳有些毒辣,待在小茶棚里使迟冰惬意至极,不禁有些发困,在她迷迷糊糊之际,一辆熟悉的马车缓缓驶来,她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揉了揉眼睛,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
迟冰做好行动的准备,待会儿她要尾随司徒修至人少的地方,再杀了他。
长明街末端的一段路,颇为冷清,司徒修坐在马车上,他的书童在替他赶着马车,慢悠悠地在马路上驶着。
迟冰一袭黑衣,手中执一把杏黄色折扇,当时沈缺让她挑武器时,她只看中那些扇子,随手拿了这一把,边上的人颇为不解。
迟冰脚尖点地,运起轻功,跃到书童的位置,推开了书童,那书童亦是一个有武功傍身的人,只翻了一个筋斗,往迟冰所在的方向跳过去,欲要抓住迟冰的手腕。
迟冰一躲,掀起车帘,一把将里头闭目养神的司徒修拖出来,非常地暴力。
司徒修不会武功,平日里也没惹到谁,不知今日为何会遭到截杀,他望了身旁扣住他双手的黑衣蒙面人,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清冽的香气,手并不大,还未能包住他的两个手腕,只是紧紧抓着,力道极狠。
“小贼!放开阁主,我饶你不死!”书童站在迟冰对面,手上多出了一把剑。
迟冰杏黄色的扇子抵在司徒修的脖颈上,扇边锋利如刃,司徒修的脖颈上渗出血丝,只一下,司徒修就要没命了。
“方泉,再寻名医照顾好我的病人。”司徒修闭上了眼睛。
迟冰的视线本来就在盯着司徒修的脖颈,她用扇片划出来的血迹,她看得有些出神,她想:我一用力,此人就会没命,人类的生命本来就脆弱,我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呢?而作为天神,本来就因护佑自己的百姓……
迟冰的脑子嗡嗡作响,什么天神?她已不知她方才为何会有那样的想法,她只知道,她不能杀人,此时又听司徒修心系于病人,心里更乱。她将扇子挪开,将司徒修推回给方泉,轻轻一跃,消失在两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