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在这儿?”文鲤想起湖眠对她说过的话,心中虽困惑,但看到游月,心中也还是高兴。
游月替文鲤理了理额前的碎发,眉目温和:“我一直在找你。”她放下手,露出悲戚的神情:“望月谷没了。”
“什么?”文鲤惊讶,也不愿相信,那可是她生活了两年的地方。
“有些事情在这里不方便说。”游月看了一眼周围,笑容很苦涩。
文鲤不知如何是好,拉着游月的手,轻轻拍了几下手背:“没事,有我在呢。”
“嗯。”
文鲤放开游月后,程万里贼兮兮地打量着游月,忽而看向程旭:“狗娃,这姑娘打哪儿冒出来的呀?”
“啧!怎么说话呢?”程旭瞪了程万里一眼,转而笑着看向游月,“游月姑娘你别介意,他人就是这样。”
游月温声道:“无事。”眼睛却有意无意地看向程大娘。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傍晚,我发现游月姑娘拿着一幅画四处找人,她问到我时,我瞅着那画里的女子甚是眼熟,于是我便问她这画中人是否是文鲤姑娘,她便说是。”程旭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天色已黑,不方便来这边,于是就答应了游月姑娘今天带她来。”
游月看向程旭,笑道:“因为没有住所,程大哥收留了小女子一个晚上,小女子感激不尽。”
“游月姑娘,你甭跟小生客气。”程旭嘿嘿笑了两声。
“不公平。”程万里喊道。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
“凭什么狗娃捡回来的是位女娃娃?我捡回来的是个混账小子?”程万里为此愤愤不平。
程旭脸上有些挂不住:“嘿,你小子胡说什么呢?”
程万里砸砸嘴不说话。
一旁的程大娘总算是出声了:“前途呀,你刚醒,还是先好生歇着吧。”
程万里撇撇嘴:“是,都听娘的。”
晋楚站了出来:“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程万里心中很多困惑都没有解开,他看着这群人离开,眉眼间稍显失落。
除了程旭还留在程家,游月随着文鲤晋楚一同回了客栈。
文鲤进入客栈时,瞧见一个眼熟的身影,她以为自己眼睛迷糊,看错了人,她苦笑一声,笑自己出现了幻觉。
结果那人站了起来,玄色衣裳,墨发束起,一双死鱼眼嵌在眼眶里,不是河瞳还能是谁?
他声音温厚,带着一丝急切:“小鲤。”
文鲤看清来人真的是河瞳,只觉气愤瞬间尴尬了下来,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一颗不安的乱跳的心无处安放,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了一种无地自容地感觉,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情从心底生出,像发芽的的种子一般蓬勃生长。
不是欢喜,不是厌恶,不是悲伤,像是被什么圈禁着,又挣脱不开,她看着那人,只觉得天旋地转,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便丢下晋楚与游月,一溜烟跑出去了。
河瞳伸手急促地“唉”了一声,走到晋楚跟前:“晋楚兄,我先去找她。”
晋楚笑道:“快去吧。”
游月看着晋楚,似乎在发怔:“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晋楚哈哈笑了两声:“年轻人的事情。”
文鲤一股脑地往前跑,眼中不知何时落下了眼泪,这种感觉,太怪异了。
她跑到河边,停了下来,捧起河水洗了一把脸,突然觉得整颗心凉凉的,她想伸手触摸,又发现是一片空荡荡。她倚在旁边的一颗柳树根上,迷茫地看着碧波荡漾。
河瞳追了过来,看着文鲤纤瘦的身影,如鲠在喉,他想轻轻走过去,又怕将文鲤吓着,所以不敢再往前走,只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河瞳还是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踟躇半会儿,轻轻叫了一声“文鲤”。
文鲤闻言,转过头去,微风吹拂她的脸庞,紧张的情绪消散了不少,她看着河瞳,露出了笑容。
见河瞳迈开了步子,文鲤站了起来,静静地看他走过来。
河瞳停在她的眼前,伸出右手,想摸摸她的脸,又不敢,又见她面无表情,手只悬在半空中,难受得想要放下,在含倾阁的那一个晚上,她到底有没有在意?有没有真的放在心上?
文鲤发现了河瞳的小动作,发现了他红了的眼眶,她看着他的眉眼,熟悉又觉得有哪里不太一样,这时她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在思念他。她突然有点心疼,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抱住了眼前人,将他结实的身子圈起来,将头埋在他的胸口,将他抱得越来越紧。
她在这一刻觉得,心满了。
河瞳僵在原地,嘴巴微张,一脸不可置信,而那双无神的眼睛瞬间有了光彩,他感受到了她的珍视,愣了许久,他的表情开始松动,嘴角不自觉上扬,他笑了,心中一阵畅快。
河瞳将手覆在文鲤的后背,将她搂紧。
“不要再逃了。”河瞳松开她,终于如愿以偿地摸了文鲤的右脸,“我跑不过你。”
文鲤抬起头:“我这在是学你。”
“学我?”河瞳想起在商州分别的情景,脸突然一黑,面色尴尬,连耳根都红了。
文鲤笑了笑,双手抓住河瞳的手臂,踮起脚尖,在他的唇上留下一抹浅浅的吻。
河瞳再次愣住。
文鲤觉得河瞳害羞的模样出奇的可爱,她望着河瞳,痴痴地笑着,头在这时忽然出现一闪而过的阵痛,她更清醒了几分,望着河瞳的脸,表情渐渐凝固。
“河瞳。”
文鲤的眼睛猛忽然一睁,握紧了他的手臂,她心中有一个疑问一直未解,待河瞳低下头来,她盯着他的眼睛,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
河瞳一怔,眼睛迅速别开文鲤的视线,而后,露出笑意:“现在还不能告诉你。”
文鲤苦笑一声,手指捏住河瞳的下巴,将他的脸转过来,继续盯着他的眼睛,而他的眼神只有闪躲。
“现在还不是时候。”河瞳低下头。
“既然如此,”文鲤别过脸去,“你随意。”
“游月怎么会突然来找你?”
河瞳看着文鲤,试图撇开话题,他摸了摸下巴,也忍不住思索起来,寻思着游月终于又出现了,先前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实在想不清她要做什么,他看了一文鲤,犹豫着要不要将宁欢禀告的事情如实告诉她。
“望月谷没有了。”见河瞳问起,文鲤压下方才的不快,虽然怀疑游月,但毕竟是生活了两年的地方,而自己也被照顾了两年,提起这件事情,喉咙里像是卡了根刺。
“嗯。”这件事情,河瞳知道,他拍拍文鲤的后背:“我去替你查查。”
“替我查?”文鲤挑了眉毛,“你怎么替我查?”话语间有些失落,“你真的什么都不肯跟我说吗?”
河瞳心怀愧疚:“对不起。”
她推开河瞳,靠在身后的树干上,道:“你走吧。”
河瞳的心,从未这般痛过,他定了定神,呼了一口气,还是对文鲤说道:“游月此次来找你,绝对不会安什么好心,望月谷没有损坏的痕迹,只是久无人居,落了灰尘,还有就是,江有春与越城,都是游月的人,游月在妖界,地位绝对不低,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种地步。”
文鲤闻言,愣了一会儿,这些事情原来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盯着他:“你的身份,为什么非要瞒着我不可?”
“或许是我的私心吧。”河瞳走过去,站在文鲤对面,将她搂进怀里,“就是我的私心。”他的喉结动了动,将下巴抵在文鲤的头上,“我害怕。”
文鲤被他搂得不习惯,且心中有气,她动了动胳膊,推开了河瞳,与他拉开了一定的距离,她冷冷地望着他:“你别靠我那么近。”
河瞳心里愈加难受和不安,只支吾道:“抱、抱歉。”
“你老实告诉我,几个月前,你是故意接近我吗?”文鲤问道。
河瞳老实回答:“是。”
文鲤皱了皱眉头:“为什么?”
河瞳别过头去,似乎不愿回答,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想跟着你,想知道你要做什么。”
文鲤点头:“哦这样,你是不是真的很闲?”
“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我就识破你的真身了,”河瞳轻声说道,“所以我……”
没等河瞳说完,文鲤打断他:“你是魔界的人。”她想不到,他第一眼就识破了自己的真身,那这个人就不至于是个什么小角色,如果在商州那天遇到的霜衣女子就是冰女,而让冰女卑躬屈膝的人除了乌隐之外,还有连贞,以及其他的魔界贵胄,但冰女这人,是连贞捡回来的,能让冰女臣服的魔界将领,或许只有连贞。
“小鲤,不是你所想的那样。”河瞳忘了,眼前的女子何时会笨过?他就不应该心软将事实告诉她。
“你想杀了我,回去向乌隐邀功,”文鲤死死盯着河瞳,“你是不是连贞?”
“连贞?”河瞳疑惑了一声,随而否认道:“不,我不是他。”
“那么说,你就是魔界的人了。”文鲤冷笑了一声,“怪不得,你什么都不肯说。”
文鲤的心口处似乎有什么在撕裂,强忍住泪水没有让它流下来:“你想骗取我与晋楚的信任,从而将我们一网打尽。”
“我从未如此想过,我怎么可能会想杀你?”河瞳想要解释,却发现一切都这么苍白无力。
“包括今日,你假惺惺地说出方才那些话,是不是觉得,我真的很好骗?”文鲤笑了,笑得怪异。
河瞳严肃道:“我真的没有骗你,我对你的心意,没有一分是假。”
“呵,可你从一开始就期瞒我。”
“对不起。”
文鲤抬眼看了河瞳:“你走吧,就当今日我们未没见过。”她转身,直接走开,只觉心中如蚁啃食,缓慢、酥痒,长痛。
“别走。”河瞳拉住了文鲤,满眼深情。
文鲤反手给了河瞳一巴掌:“混账!”
她挣脱开河瞳的手,眼泪落下,一路跑回去。
河瞳愣在原地,望着文鲤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闭上了眼睛,右眼眼角,流下了一滴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