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原本打算去做什么?”冰女举起冪离看了一眼,而后渐渐消失在她的掌心中,她垂下手,歪着头看着柳姑娘。
柳姑娘的视线环绕四方,伸出手来指着左侧的方向:“想去均山,寻我父亲。”
冰女眸光轻敛:“柳嵘?找他做什么?”
“自然是问清这事后的真相。”
“如果柳嵘真的知情,我就不会在这里了,有的事情,我做不到,你自然也做不到。”
“为什么?”
“因为柳嵘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他什么也不知道,况且薛络容根本不会让你靠近,否则你也不会这个时辰出门了。”
柳姑娘望着冰女,哑口无言。
“这夜生门,你是去还是不去?”冰女眉头微挑,转过身去。
柳姑娘望着柳府中树影重重,悲凉如烟缕缠绕她的心脉,她想起了绮迎的惨死,七魄灭,六魂散,连一绺苟延残喘的残魂都留不下,只有体内的这一股与己身相融的力量,证明绮迎来过这世间。
“我去。”
冰女转头,拉起柳姑娘的手腕,柳姑娘只觉冰冷异常,却又能承受得住,只皱了皱眉头,不多言其它,须臾间,两人消失在朦胧的月夜中,空气中飘荡着冷冽的气息。
夜生门依山傍水而居,占山为王,颇像土匪。
白宴山脉蜿蜒绵长,白宴群山,皆在夜生门的管辖范围之内。
柳姑娘是第一次来到夜生门,这与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以为只是一座普通的山上,而夜生门就存在于某一山洞中,如今从山脚下望去,屋舍遍野,庙宇辉煌,奢侈之风显而易见,甚至危险。
“这里竟然是夜生门?”柳姑娘心中惊叹一句。
冰女笑笑,一眼洞悉了柳姑娘的想法,道:“这里就是夜生门。”
柳姑娘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
这时冰女来了兴致,笑道:“过些时日你也是要去魔界的。”
“魔界?”柳姑娘脸色有些难看,“为什么?”
冰女想了想,道:“自然是要回去登名造册,魔界的子民,自然会受到吾王的庇护。”
柳姑娘一直以为绮迎是树妖,没想到后来竟然入了魔界,可是先前去桃源时,红鬼也说了她会完全妖化,那她如今还是妖,而绮迎怎么会是魔界的人呢?
“可我是妖。”柳姑娘看着冰女,一本正经。
冰女咯咯笑了几声:“是为妖身,使用的却是魔界的灵力,你察觉不出来什么吗?”
柳姑娘脸色变了变,竟然魔界在追查绮迎的事情,河瞳也在追查,那河瞳会不会也是……她抬起头来,望着冰女的眼睛:“河瞳,是不是也是魔界中人?”
冰女闻言,心中有些惊讶,这柳姑娘怎么会突然问这个?虽然心中疑虑,脸上仍是面不改色,她道:“这个人,难道不是你的朋友?”
柳姑娘再次反问自己:“难道河瞳不是魔界的人?”
“别胡思乱想,准备进去。”冰女提醒了柳姑娘一句。
“戒备如此森严,这怎么进去?”柳姑娘望了一眼巡逻的甲兵。
冰女自信地拍了拍胸脯:“你也太小看冰魔了。”
这时,柳姑娘看到冰女左手的掌心上,悬浮着一株雪花模样的透明冰晶,冰晶缓慢地旋转着,冰女盈盈一笑,将左手举至唇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冰晶便脱离了冰女的掌心,她捏了道诀,冰晶便飘往守门甲兵的方向。
“幻眠。”
冰晶在空气中散开来,悄无声息地进入甲兵的体内。
冰女呼了一口气:“走吧。”
柳姑娘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嘀咕着:“就这么大摇大摆进去?”
冰女皱了皱眉头,拉着柳姑娘的手腕:“我们走快点,我只是暂时冰冻了他们的意识,他们很快就会醒来。”
柳姑娘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随冰女穿过夜生门的城门。
进了夜生门的城门,在里头行动就方便了许多,夜间极少有人影出没,两人一路谨慎,花了极长的时间,才走到这夜生门的中心区域。
夜生门的大当家经常不在夜生门,多是由二当家狼妖秋声主事,以及新晋上来的三当家恒柬。
“冰女。”
幽幽的声音从两人背后传来,柳姑娘心中有些被震吓到,她瞥了一眼冰女,只见她面色如常。
“你还在帮他?”这声音中气十足,只是含着一丝愤慨,倒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在里头。
冰女这才转过身去,柳姑娘也随着她转过身去,只见眼前的男人披头散发,扫帚眉下一对圆眼,鼻子倒有些挺拔,嘴唇边上围了一圈胡须,他披着一件墨蓝色锦袍,提着一支手臂长短的镶金裹银的黑杵,看起来是刚刚从床上醒来,没来得及束发着衣。
“恒柬,别来无恙。”冰女笑得极其温和。
恒柬朝冰女走过来,扫了柳姑娘一眼,震惊中带着疑虑,怎么是她?
“倒送上门来了?”恒柬笑道,“老夫是否还得跟你说声谢谢?”
“她?”冰女抬眼对上恒柬的眼睛,“她是我魔界之人,你休想动她分毫。”
恒柬眯着眼睛打量起柳姑娘,笑得阴侧:“和她脱不了干系的事多着呢。”
冰女也不在意:“要在我眼皮底下抢人,你还稍逊一筹,不要做梦了。”
恒柬脸色有些挂不住:“哼,冰女,如今的魔界已不复当初,凭乌隐那乳臭未干的模样,魔界在他手里,迟早有一天会消亡。”
“吾王身份是何等尊贵,他的名讳可由尔等亵渎?”冰女的眼神忽然冷冽了起来,“你对吾王心存不甘,却连我这个小小的冰魔都打不过,何况上头还有一个连将军?”
恒柬甩手冷哼了一声:“如今你可是在我夜生门的地盘。”
冰女笑着迎上去:“哟,怎么还威胁起人来了,若是有人发现你这个从魔界叛变而来的三当家与我这个……”她挠了挠头,“他们怎么称呼我来着?”
柳姑娘在一旁接道:“嗜血魔女。”
冰女眉头一皱,狐疑地看着柳姑娘:“好土。”她转头看向恒柬,“我若说一声你是我们魔界在这夜生门的卧底,也能引人生疑呀。”
“冰女啊冰女,你还是太天真了。”恒柬呵呵笑了几声,“紧凭你的灵力,可大有作为,何必还要跟在乌隐身边,掩藏自身的光芒呢?若你肯助老夫一臂之力,以后魔界之主,老夫定拱手相让。”
冰女眼睛转了几圈,拒绝道:“不了,我还是喜欢吾王治下的魔界。”
“你可以走,但柳冬宁必须留下。”恒柬也不多说什么,只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柳姑娘,他双手化成黑烟,朝柳姑娘扫去。
柳姑娘瞪了恒柬一眼,避开来,掌心生出藤蔓,向恒柬扫去,将恒柬捆了起来。
“雕虫小技。”恒柬阴沉地笑了一声,崩开了藤蔓,一脸杀气。
“你还真当我给你带人来了?”冰女哂笑了一声,抓起了柳姑娘的手腕,向后退了几步跃到空中。
她们悬在高空中,地下灯火流动,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在恒柬周围,冰女对柳姑娘道:“没想到头一次带你来,就被逮到了,不过你也看清了,绮迎的死与他们脱不了关系。”
“你与绮迎是什么关系?”柳姑娘忽然问道。
冰女笑道:“能有什么关系?她是连将军捡回来的妖,后来修行了魔道,我与她不太熟,只是同为吾王之臣,也与她切磋过几次,虽然打不过我,但灵力也还算高,按理说不可能会如此轻易就身陨神灭,此事定有蹊跷。”
“连将军?铜面将军?”柳姑娘低头一看,夜生门的冰甲准备要攻了过来。
“是他。”冰女有些心不在焉,“柳姑娘,如果留在夜生门会有大收获,你会走吗?”
柳姑娘神色一怔,她首先想到的不是生死问题,而是柳仲文与文鲤,她不答,因为她不知道冰女要做什么。
冰女笑道:“算了,还是不冒险了。”她的左手掌心出现一朵透明的花苞,花瓣慢慢落下,掌心冉冉升起一条冰棱,她像倾倒东西一般,让花瓣与冰棱从她掌心滑落下去:“凛冬。”
与此同时,底下万箭齐发,空中暴雪突至,雪花织成一张防御网抵挡了箭矢前行。
“去。”冰女再一发力,雪网裹着箭矢落了下去。
“移形。”冰女再捏了一道口诀,两人重新回到了柳家的屋檐上。
冰女看起来有些疲惫,她松开柳姑娘后,坐在屋瓦上一言不发,只闷闷地低着头。
“你怎么了?”柳姑娘见冰女的异样,不禁觉得奇怪,逃脱了原本是一件好事,怎么她一点儿也不高兴呢?这么说来,她还有疑惑,眼前之人可是魔界的冰魔,怎么会怕畏惧夜生门的人?
冰女看着柳姑娘,头发逐渐恢复回白色,瞳色也变回了原样,她道:“我好像闯祸了。”
“闯祸?”柳姑娘不解。
冰女点点头,有气无力道:“没错,吾王说了,不要打草惊蛇,可是我今晚,不紧惊了蛇,还与蛇打了一架。”
柳姑娘安慰道:“可是他们并不知晓我们的目的是什么。”
“这回他们的防守估计会更严了,我回了魔界,定是要遭责罚的,责罚我倒不怕,只是怕会坏了吾王的计划。”冰女整个人蔫蔫的。
“谁知道这一遭,是福还是祸呢?本来福祸相依,如果你觉得它是祸,到头来是福也说不准。”柳姑娘继续宽慰道。
冰女这才勉强露出了点笑容:“或许你说得没错。”
柳姑娘拍拍冰女的肩膀,她的心有点慌,此时此刻,她居然在安慰一个残暴大魔女,事后想起仍觉得心有余悸,她手心攥着一件物什,这才想起了正事:“我们此去一番,也不是没有收获的。”她将手心一个红色竹管递给冰女,“趁恒柬不注意,我用藤蔓在方才那老头子身上取出来的。”
冰女接过来,细细观察一番,忽而转忧为喜:“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