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鲤与河瞳回来时,正好看到冰女与三泽在对视。
文鲤放慢了脚步,拉住河瞳的衣袖:“那个小少年,不就是当初在
柳姑娘井下那一只小蛊雕吗?”
河瞳点头:“是。”
“你知道?”
“看得出来。”
“臭河瞳,你背着我偷偷做了什么啊?”文鲤放下河瞳的衣袖,盯着三泽看,总觉得三泽身上的气息与之前不太一样了。
“三泽,是恒柬养的。”河瞳说道。
“难道是恒柬想杀绮迎?”文鲤惊讶。
“你反应还挺快啊,不过似乎不是,走,过去看看。”
冰女见河瞳走来,只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盯着三泽。
“这位姑娘,为何这样盯着我?”三泽沉不住气,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似乎感觉得到有人走近,猛地回头——
看见文鲤在对他笑。
“文鲤姑娘!我是三泽啊。”三泽松了一口气,怀着点雀跃走到文鲤身边,歪头看了眼河瞳,“河瞳公子也来了?”
河瞳微微点头。
三泽不知道冰女与河瞳的关系,也不知道河瞳的真实身份,他以为河瞳只是一个让他有威压的凡人。
“哟,险些没认出来你是三泽,也才短短几个月,就能变幻成人形,修炼很辛苦吧?”文鲤也没有当场拆穿三泽。
“怎么不进去?”文鲤问冰女。
“出来透透气,”冰女让开了一个位置,朝河瞳微微点头,“你们进去看看吧。”
浑身紧张的三泽并没有发现方才冰女对河瞳的敬意,突然又听到冰女对自己喝了一声:“你!站在这儿,不许进去,也不准离开。”
三泽闻言,如遭雷击,想跟着文鲤进去,却被一道冰棱给隔离了。
冰女收回冰棱:“没眼力见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三泽拂袖冷哼一句,背过身去,不再挪动脚步。
屋内的沉静,因文鲤与河瞳的到来而被打破,薛络容面容憔悴,柳姑娘坐在薛络容的床榻上,神情低落,墨弋与晋楚则安安静静站在一旁,昭云则在东张西望。
“咦?”昭云看到文鲤进来,心情瞬间好了起来:“千瞻!”
因为昭云的一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两人身上。
文鲤反而觉得尴尬起来:“……”
昭云眯着眼睛看河瞳一眼,他是个记仇的人,也知道眼前这个臭男人就是晋楚挂在嘴边的河瞳,也知道河瞳就是乌隐,轻轻哼了一声,上前两步,一把拉住文鲤的手,将她拉到晋楚身旁:“千瞻我们过去。”期间没正眼看过河瞳。
河瞳一双死鱼眼变得幽深,看着昭云拉着文鲤的手,心里颇不是滋味,所以他极其幽怨地看着文鲤。
文鲤笑了两声,以作回应。
河瞳:“……”
昭云的小计俩得逞了,更高兴了,他松开文鲤的手,将最重要的信息分享给她:“千瞻,游月可是妖王啊。”
“什么?”文鲤现在除了惊讶,已经不会再拥有别的表情了,“游月,怎么可能是,妖王呢?”
“她是,就在妖界。”薛络容的手抚着心口,看起来很累,声音也不大,“越城也藏在妖界。”
“你怎么样了?”柳姑娘着急地替薛络容抚着心口,“快好好躺着。”
这时薛络容又咳了几下,越咳越用力,他手抖着在床上胡乱摸索着,终于在枕头边上摸了一方银色丝帕,捂住了嘴巴,吐出一口血来。
柳姑娘摸着他的脸,急得汗水都流了。
薛络容用手帕擦干净嘴,将其团好,放在床头的架子上,他拉着
柳姑娘的手,躺回床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薛公子这是?”文鲤走到柳姑娘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柳姑娘很低落:“中毒了……”
“阿瞳,你来看看。”文鲤朝河瞳招招手。
“刚刚墨弋看过了,很难医治。”昭云也唉声叹气的。
“怎么回事?”文鲤看着墨弋。
墨弋不紧不慢:“有点像因纵欲过度引起的虚弱。”
薛络容吃力地扭过头来:“宋逸,你跟我有仇是不是?”
文鲤内心起了疑问,薛络容居然管墨弋叫宋逸,这两人怎么好像认识啊?
“我只是实话实说。”墨弋走近几步,冲薛络容森森一笑,“若是不信,你就请那位河瞳公子给你瞧瞧咯。”
“你们,认识?”还是晋楚问了出来。
文鲤笑道:“墨弋,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是不要吓着柳姑娘了。”
昭云附和:“是呀墨弋,刚刚柳姑娘都说了,薛公子死了她也不活了,两条命呢!”他在墨弋眼前伸出两根手指,还在他眼前快速摇晃。
“四年前,我们在漱玉馆见过一面。”薛络容勉强开了口,不太情愿地提起往事,“那时我们互相不知道对方的身份,我笑他虚。”
众人明白过来,原来是记上仇了,真没有想到墨弋还有这一面。
“那薛公子到底能不能治?”柳姑娘还是忧虑着,顿了顿,又问,“漱玉馆是什么地方?”
墨弋看着柳姑娘,笑得十分温和,轻吐出两个字:“勾栏。”
“宋逸!”薛络容气得从床上坐起来,又摸起那块帕子,吐了一口血。
“柳姑娘先让开。”墨弋说话的声音有些急促。
柳姑娘犹豫了一会儿,站了起来,退到文鲤身边。
墨弋伸出左手,扶桑琴落在臂弯中:“昭云。”
昭云会意,龙吟笛现于右手中。
一时,琴音与笛音汇成同一旋律,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翩然起舞,音乐清朗,节凑逐渐变快。
薛络容一开始皱着眉头,随着曲音入耳,额头开始渗出汗水来,面容也有点狰狞,他随着曲音的加快而变得愈加痛苦,在床上翻滚。
柳姑娘极为心疼地看着床上虚弱的身影。
正当薛络容要受不住时,墨弋与昭云相视一眼,转音收手,曲音戛然而止。
薛络容猛地起身,往地上吐了一大口血。
仔细看看,这口血中还带出来个什么奇怪的东西。
薛络容额上的头发因汗水而变得黏糊糊的,柳姑娘看了一眼地上会动的小东西,已然明白墨弋的做法,于是拿出自己的丝帕给薛络容仔仔细细擦了脸,最后轻轻拭去嘴上的血渍:“怎么样了?”
墨弋将扶桑琴收回掌心后,蹲下来看地上那摊血,听闻柳姑娘的话,用灵力化没了血液:“病治好了,躺个几天吧。”
“多谢。”柳姑娘露出了笑容。
墨弋抬头,微微一笑,又低下来看地上那只蠕动的虫子。
虫子有墨弋的小手指般大小,呈黑色,通体光滑,有银色的暗纹,尾巴处像鱼尾,正在极力扭动着。
“魔界的东西。”墨弋的手中生出一股灵力,将这虫子悬托在左手上,站起来后问河瞳:“这是什么?”
河瞳走近,看了一眼:“离忧。”
墨弋的手一收,离忧便化作齑粉:“用来做什么?”
河瞳道:“吸食精气。”
墨弋转头看薛络容:“接触的还有魔界的人?”
薛络容又细想了一番:“这段时间我接触的人只有游月,生病也是从柳嵘死后开始。”
“柳嵘死了?”文鲤不解,“你看着,怎么会轻易死掉?”
“更为奇怪的是,我查看完他的尸体,他的肉体就迅速腐烂了,连骨头都不剩。”薛络容继续说道,又看了柳姑娘一眼。
文鲤望了眼门外:“那估计是三泽做的了,他恨柳嵘,能做出这种事情倒也不意外。”
薛络容皱眉:“三泽?三泽回来了?他一向乖巧,自从我生病来,一直外出给我找药,怎么会害我?”
文鲤叹了口气:“看来你也是被蒙在鼓里,阿瞳说,三泽是夜生门的恒柬养的。”
薛络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心里透着凉意:“我确实是大意了。”
文鲤笑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你和越城,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吧?”
薛络容看了眼柳姑娘,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柳姑娘拿了枕头给他垫着后背,又将被子往上拉了一截。
“已经是很久的事情了,我本来是水君座下的一名仙官,负责看管天池,因错将水君制成的失败品当成维持天池水流动的灵露,将其倒入泉眼中,发生了爆炸,导致人间大涝,玉帝大怒,我就被贬下来当山神了。”薛络容说这话时,还有些不好意思。
文鲤点头:“确实该罚,但玉帝居然没有将你送进轮回,好让你用凡人的身份感受一下你犯下的错,实在算是大发慈悲了。”
薛络容:“……”
昭云好奇:“你什么时候来的仙界,我怎么没见过你?”
薛络容答道:“五百年前。”
昭云又追问:“那这件事与越城有什么关系?”
“确切来说,应该是与游月有关系,”薛络容细细回想,“我运气也不好,湿哒哒地站在均山城里,望着满城风雨,非常痛心,之后我就遭雷击了,醒来后就被城隍庙的老李收养了,而我整个人,也回到了童年的状态,灵力虽说没有消耗多少,但却无法变回成年,每天望着风雨,就十分悔恨。
大约是三日后,游月找到了我,说可以帮我消了这场天灾,但我得欠她一个人情,我也无奈,便答应了这件事,夜晚,她把狼珠给我,随后她在城隍庙的后院里设了一个法阵,让我把狼珠放进阵眼,霎时狼珠的光华盈满法阵,雨水被吸入狼珠中,阵法结束后,就能看见一弯明月悬于空中,与狼珠相映,第二日的雨势明显变小了,又过了两日,天空放晴。
而游月这个人情,一直到两年后,我才还她,不知道她从哪里知道虚元真人会经过均山,让我与越城换个身份,初见越城时,我也很惊讶,那孩子与我长得极像,但仔细看,还是能分辨一二,那时我已经与柳姑娘相识已久,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把越城当成我。”
听薛络容说完,柳姑娘反而惭愧起来:“是我没认出你……”
薛络容摇摇头:“你也只是一个凡人,认不出是正常的。”
柳姑娘哼了一句:“为什么你之后不来找我?跟我直接说清楚?”
薛络容答道:“游月不许。”
柳姑娘:“这样啊……”
文鲤笑道:“所以你就默默在柳姑娘身边,陪着她长大,连她谈婚论嫁也要阻止?”
薛络容看着文鲤:“我没有什么资格去管她的事,但如果她不喜欢对方,我就一定不会让这段姻缘有个好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