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宋青山欲扑过去用身体挡刀,不料被宋青山单手按在床上动弹不得。
一把长剑突然破开对门,呼啸而至,不偏不倚的打中了李昙花的刀侧。她刀势一歪,刀尖与宋江郎擦肩而过,后者手上的甜瓜被切成两瓣。
一人从剑来处破门而入,一记凶狠至极的鞭腿甩向李昙花脑门,后者单手格挡,被踢飞出去。
宋江郎啃了一口甜瓜,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常怀兄,多谢。”
来者却是纪以轩,他字常怀,故而宋青山称其常怀兄。
李昙花持刀伫立,吐出一口血沫,昂首问道:“来者何人!”
“在下纪以轩,是宋当家的知交好友。”纪以轩逼近李昙花,与后面的钱少凯和吴秋生形成合围之势。
“原来是朝廷鹰犬,宋江郎你果真长袖善舞啊,”李昙花厉声质问宋江郎,“但是你可别忘了!要是没有我爹收留你,你现在就是街上的一条癞皮狗!你有今天,都是我爹给的!”
宋江郎猛地用甜瓜砸向她,李昙花将其一刀拍飞。他阴沉着脸,说道:“赤蛇寨能有今天,也是我宋江郎给的。你爹那一帮手下下馆子嫖娼都是花的我宋江郎的钱,连你爹的刀都是老子出钱帮忙买的。没有我,你们就全都像以前一样带着柴刀打秋风吧!”
李昙花正欲反驳,却被宋江郎打断道:“此事到此为止!我念在你是大当家的女儿,这次就算了,不要有下次。你哪里来的滚回哪里去。还有,你爹他屁事没有,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没准是憋不住了溜下山泄火,你别跟下面那一帮兔崽子一样瞎起哄。”
李昙花不依不饶,“放屁!泄火要这么久?寨子出事他会不会来!”
“等大当家回来了你自己去问他!”
“宋江郎!你今天要是不说出我爹在哪,我跟你没完!”
“滚!”
“宋江郎,你……”
“宋江郎是你能叫的!”宋江郎呲牙,“敬酒不吃吃罚酒,给老子打折她的腿!”
话音刚落,吴秋生便一爪刨向李昙花,后者挥刀逼退吴秋生,正欲奔逃,突然间一只大手迎面罩向她的脸。
李昙花努力后仰,余光顺着那只手向上瞥去,居然是纪以轩!
他怎么过来的!好快!
纪以轩抓住了李昙花的头,猛地摁向地面。李昙花没有选择去挣脱,而是一刀砍向纪以轩的手,后者左手穿插到右侧,一掌拍在李昙花的刀侧上,直接震的她长刀脱手而飞。
砰——
李昙花的头撞进泥土里,满鼻腔泥腥味。
纪以轩犹豫了一下,抬头询问道:“断左腿还是右腿?”
宋江郎手一挥,“都废了。”
“等一下!”宋青山突然喊道。
“嗯?”宋江郎转头。
“我保他。”宋青山道,“我欠她一份人情。”
宋江郎盯着他,半晌后嗤笑一声,“你凭什么?凭什么在我面前保她?就凭你是我侄子?”
“二叔,我……”
宋江郎斥骂一声,“胡闹!这些天你给我添的乱还少么!”
宋青山明知自己犯了二叔的底线,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这次是最后一次,算我求二叔你了。”
宋江郎置若罔闻,道:“动手。”
纪以轩用膝盖压住李昙花一条腿,后者在泥土里不停的挣扎,发出呜呜的声音。
宋青山正要说什么,只听宋江郎一声怒喝:“给老子闭嘴!”
宋青山咬牙。
女子练武本就比男子难,若是断了双腿,恐怕李昙花以后就会成了废人。
突然间,屋后响起一阵脚步声,一个男人从纪以轩破门而入的地方走了进来。男人有些驼背,容貌平庸,此时他背负双手,闲庭信步地走到宋青山身旁。
纪以轩惊讶道:“赵兄,你怎么来了?”
来者正是赵无言。只见他笑眯眯道:“就随便逛逛,凑个热闹。”
宋江郎皱眉,“纪兄,你认识此人?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纪以轩犹豫了一会,道:“他是和以轩同行的三人之一,姓赵名六。”
赵无言环视一圈,指着地上的李昙花,半开玩笑似的说道:“既然这个小屁孩保不起,那能不能换我试着保一下?”
宋江郎毫不留情道:“不能。”
“此言差矣,我觉得能,”赵无言笑眯眯道,“你说是吧,纪兄?”
“这个……呃!”
纪以轩猝然一惊,手下意识的向上微抬。李昙花趁机将头从土里拔出,大口大口地喘气。
风吹落叶,纷纷扬扬,有几片飘落到颜之娘身上。
她不知何时站到了纪以轩的身后。
纪以轩的肌肉瞬间下意识紧绷。
好浓烈的危机感!
凡是在刀口舔血的人,对死亡都有一种如野兽一般的敏锐直觉。纪以轩在刑部当了半辈子的差,面对无数穷凶极恶的匪徒,有过无数次生死一瞬的经历,但从未感受到如此时一般浓烈的危机感。
纪以轩目光缓缓地移向颜之娘,冷汗打湿了内衫,他心底开始恐惧,并且这种恐惧感疯狂的暴涨。颜之娘仅仅是站在那里,什么都没有做,纪以轩都有一种下一瞬就会身首异处的错觉。
至少一品!一品大宗师!
纪以轩慢慢地举起双手,向后退去。
失算了。
他原本以为其貌不扬的颜之娘只是个花架子厉害的女道士,客栈那次颜之娘出手杀人时雷光闪烁,就像街头道士做法喷火一样浮夸。他本以为赵无言最大的依仗是黔江州旧部,不说那些本就死忠的清臣,哪个官员敢让堂堂龙子死在自己的辖区里?但这样一来,虽说性命有保障,但他本人并没有话语权……不过现在有了,因为他身边的女人有着碾压所有人都绝对实力。
这个女人,绝对有实力在赤蛇寨里杀个七进七出!
宋江郎敏锐地察觉到气氛诡异,率先打破僵局,问赵无言道:“你是哪号人?”
“山野闲人。”
“耍我玩么?”
“没有没有,硬要说的话,我是朝廷的人,只不过是临时的。”
“临时的?”
“我们慕名接了朝廷悬赏,也就是朝廷请的打手。”
“诓谁呢?当我是三岁小孩?这种事被上面知道了可是要杀头的。还朝廷,我看是哪家官员贵胄想要分一杯羹吧?”
“宋当家洞若观火。”
“所以你到底是哪路人?一声不吭就想从我这里保人?”
“那某便直说了,我是公孙维晏的人。”
宋江郎一愣:“谁啊?”
“公孙维晏。”赵无言重复了一遍。
宋江郎转头瞥向纪以轩。
“太监,”纪以轩道,“当今督领侍总管。”
宋江郎瞪大了眼。半晌后,他猛地抄起椅子砸向纪以轩:“你他娘的疯了吗!疯了吗!把总管太监的人领到我这?你想我死吗!”
纪以轩瞄了一眼颜之娘,躲开飞来的椅子,一言不发。
“来人啊!”宋江郎转身,抱起宋青山。
“在!”数十队甲士涌上来,将一行人团团围住。
“全都赶出赤蛇寨!”宋江郎阔步离开,“告诉你们背后的人,叫他们把屁股擦干净了,再跟老子做生意!”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们代表督领侍大人过来,未必是一件坏事,”赵无言缓言道,“起码是真心想跟您做生意的。”
宋江郎冷笑一声:“跟一个土匪做生意?”
“怎么,不行?宋当家跟朝廷官员做生意做的还少么?”
“那是两码事。”
“是一码事。我们出钱,用权徇私舞弊,你们出力就好。而且我们要的不只是钱,当然,作为回报,你能获得的也不仅仅是钱。”
宋江郎阴沉着脸,沉默下来。
四周的甲士没有宋江郎的命令,暂时不会轻举妄动。
宋青山动了一下:“二叔,我能走,你可以放我下来。”
宋江郎点头,将宋青山交给一旁的亲卫。
“我们换个位置谈。”宋江郎道,“纪兄,劳烦你继续压着人。”
赵无言笑着点头。
两人步入主房厅堂,关好门窗。旁边两名亲卫正准备跟着进去,却被赵无言拦下。宋江郎犹豫一会,就让他们守在外面,不用跟进来。
两人独身密谈。
宋青山有些着急,时不时望向紧闭的大门。
大约一个时辰后,里面传出宋江郎的怒骂声。两名亲卫正准备冲进去,只见大门被一脚踹开,宋江郎脸色阴沉如水地走出来。
“放了他!”宋青山咬牙切齿道。
纪以轩如蒙大赦,身体正对着颜之娘飞速退走。
宋江郎突然转头,骂道:“姓赵的,算你狠,下次别让我再看到你!”
赵无言一脸不屑地站在门口。
宋江郎吐了口浓痰,“慢走,不送!”
赵无言悠哉悠哉地走到李昙花身旁,后者正准备说什么,却被颜之娘一记侧掌打晕过去。
颜之娘扛着李昙花,两人一前一后的下山。
“你跟他说了些什么?”颜之娘好奇地问道。
赵无言在石头上蹭脚底泥,“也没什么,无非威逼利诱。总之这趟走私我们是稳了。”
“那为什么要救她?”颜之娘帮李昙花擦干净脸上的泥土。
“顺带的。是不是很有大侠风范?”
“没有。”
“切,那是你眼拙。”
“那她以后怎么处理?”
“暂时跟在我们身边吧,主要是我想知道这里大当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我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就是大当家似乎和我们有些关联。”
颜之娘露出“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
赵无言强调道:“当然!我救她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侠肝义胆,看不得弱小被欺凌!”
“哦。”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啊?”赵无言翻了个白眼,“不跟你一般计较。今晚我们就不住寨子里了,进城吧,反正我们已经到了黔江州地界了。”
“好。”
两人穿过山林,在山脚叫上了秦九寒。三人商议一阵,觉得李昙花太显眼,就帮她包扎好之后,把她绑住,塞进麻袋里。随后三人带着李昙花兴冲冲地离开寨子。
“今晚我请!”赵无言往草鞋里塞玉片垫脚,“在山沟沟里待了一阵子,就由衷的觉得还是城里好。”
秦九寒挑眉:“吃什么都请?”
“怎么,怕我钱不够?”赵无言鼻孔朝天,“老子有的是钱,随便找个钱庄我就能换上个白银万两!”
“那就成。”
日渐西斜,三人怀揣着对城里温柔乡的期待,专抄小路走。
清风自无处起,万树微微倾斜,落叶随风飞舞。
迎面走来一名僧人,挡在三人前方。
只见他低眉颔首,双手合十,说道:“几位施主,请问赤蛇寨怎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