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空气似有颤动,预期中的大雨没来,落下来的是一群漆黑的乌鸦。乌鸦沉闷地叫着,乌泱泱一片俯冲而下。火火趁机夺回竹管,又吹了声。乌鸦大军瞬间就淹没他们,唯独她的囚车安全。
“糟了,快撤。”琵琶纵有上乘功夫,也敌不过扁毛畜生尖利的爪和喙。她杀得了十只,也杀不完上百只。
火火指着一根手臂粗的栏杆,对乌鸦道:“盯着这儿啄,把它啄断。”
乌鸦两颗眼珠转转,一鼓作气,猛冲上来撞在栏杆上,翅膀一软,晕了。一只又一只,羊群效应,一长排的沙雕乌鸦前赴后继撞上来,但栏杆并没断。
“没让你们铁头破栏杆,啄嘛!三护法都训的什么鸟。”
沙雕乌鸦似乎听懂了,钩状鸟喙磕在同一点,不消一排鸟,栏杆就被啄出裂痕。火火用力踹那一点,足足踹了两分钟才把栏杆踹断。她好不容易爬出囚车,地上的暗卫已经沦为乌鸦的夜宵,就剩琵琶还在战斗。
“教主,属下救驾来迟,罪该万死。”虚弱无力如鬼喊似的声音从后方飘来,虚虚实实听不真切,但嘚嘚马蹄声却是真的。
火火看不见人影,对这位传说中的“病公子”产生十二分怀疑,怕是个拖后腿的。她捡起地上暗卫的剑,走向琵琶。她衣衫破烂不堪,身上被啄的血迹斑斑,她身边堆了一圈乌鸦尸体。
一道风从她耳边吹过,一根银棍戳住琵琶穴位,琵琶如拆线木偶跪在地上,动弹不得。
“咳咳咳……”
男人身着织锦缠枝纹黑袍,腰挂紫绒飞带。他微弓着背,手里拿着一方黑色的帕子,掩着嘴巴咳嗽不停,脸色苍白如短命鬼一般,活脱脱是个瘦弱病秧子。
听说他娘胎里带了种怪病,药石无灵。正因如此,江湖人称病公子!除了魔教中人,鲜少有人见过他的真容。
“教主已经出了囚车?师父果然是和我开玩笑。”
她丢掉手中的剑:“三护法开什么玩笑?”
病公子收起银棍,缩进衣袖中,他喘息停了才道:“教主武力渣,是重点保护对象,但……咳咳,教主武功盖世,属下佩服。”
“别以为拍马屁我就原谅你来晚了的事实。”
“教主英明。”
病公子将琵琶打晕扔进囚车,吹响竹管驱散乌鸦群,只有一只红毛乌鸦停留在他肩头。乌鸦和火火大眼瞪小眼,她在琢磨怎么烤好吃,红毛乌鸦是稀罕品种,肉质也不同凡响吧。
病公子将红乌鸦往身后藏了藏,虚弱道:“它是红灵鸦,万鸦之王,多亏它属下才寻到教主,它算是立功了。”
“好鸟,赏它十斤杂粮营养大餐!”
病公子驾着马车往回赶,火火坐在他身边,闻到浓郁的中药味。细看他,弱柳扶风病美男,眉眼细长似娇娥。放电视剧里,绝对能和女主演姐妹。
“你叫什么?”
“首富。”
看来他爹有一夜暴富的执念。
“是师父给我取的名,他希望将来我能大富大贵,活得好些。”病公子自嘲一笑,笑容可与玫瑰媲美。
火火心里盘算:病公子颜值太高,留在魔教天天训鸟太屈才,糙汉三护法竟然能教出他这个柔弱病秧子。她要把他包装一下,送他出道,定位羸弱系病美男。
“你没找到我给你留的线索?”
火火在出发前,对大王花控说出怀疑琵琶的事,大王花控虽然不信,但还是听从她的意见同意试探琵琶。高大尚已经坦白从宽,抓玉儿就是关键一环,琵琶如果是奸细,她一定会从中作梗。火火和轻栎的行动只告诉琵琶一部分,没想到她果然出卖火火。
火火按照原计划,被她抓走,将计就计想看到幕后神秘人。她沿路洒下轻栎给的虫粉,这虫粉是乌鸦最爱的食物,乌鸦顺着味道会一路跟着她。轻栎给她一只竹管,用来应急可召唤乌鸦。轻栎说病公子是魔教最厉害的驯鸟师,这些魔鸦都是他训出来的,不该来这么慢。
病公子惶恐,连忙解释:“属下知错,但属下在赶来途中丢了药,半路咳晕,等醒来时已经过了半日。属下担心教主安危,一刻不敢停歇,几乎送了命才赶来此处。求教主开恩。”
他这半年一直留在中原发展魔教势力,前几日接到江湖通快递,他拆开发现是轻栎的来信,命他速来此处帮助教主。他怀疑有诈,就命魔鸦飞去南疆禀报师父,师父回他长信命他一切服从教主安排,一来一回耽搁一天。他无奈之下,加急呼叫铛铛打车白金会员至尊服务,速度好评五颗星,硬是赶在今晚到了中洲镇。他租了车夫的马,沿虫粉追来。
“你在天亮前赶回金宅,就将功抵过。”
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左右,他就算送了命也赶不回去。他吩咐红灵鸦去找南翔航空庄管事,他将银票塞入锦囊内挂在红灵鸦脖子里,嘱咐道:“记得带票据回来,公费报销。”
趁着等私人机的空档,火火认识一下这位随时要入土为安的下属:“你在教中是负责什么?”
“回教主,属下是秘司使,掌管教中秘密情报。平日主要负责训鸟,已取得江湖职业技能鉴定中心颁发的一级驯鸟师资格证。这些鸟能提供传信、监视、救人、杀人、娱乐等多项活动,服从性高,为魔教情报事业做出杰出贡献。”
“秘司使真是难得的人才。”
“教主也是难得的领导。”
两人友情互吹完,天空中火光骤亮,四周树林中的鸟儿被惊起,扑棱翅膀飞出林子。火光近了,两艘臌胀的红色‘神之翼’飞来,热气球上垂下两根麻绳。
飞行小厮道:“尊敬的病公子,您呼叫的空中航班已到达,请上气球。”
红灵鸦飞下落在他肩头,病公子将昏迷的琵琶拉出来:“教主请上小号神之翼,属下带她上大号。”
目测麻绳不结实,万一爬到一半摔下来就丢人了。火火让病公子将她送上热气球,等双方坐稳,飞行小厮拉住一根紫绳,明火燃烧旺盛,吊篮双侧伸出木翅膀。小厮转动控制盘,热气球加速往中洲镇金宅方向飞去,耗费半个时辰到达目的地。
飞行小厮职业微笑:“尊敬的二位客户,如果满意请给满星好评哦,欢迎下次乘坐。”
三人跳下热气球,头重脚轻,晕机。
金家不复原来模样,已坍塌烧成一个空架子,邻居将大火扑灭,但木头间仍然有零星火苗,一股灰白烟雾从火堆中升起,空中都是焦灼和烈火的气味。
三人躲在斜对面一条小巷里,火火要冲过去被病公子给拦下,他有气无力地抓住她的手:“教主冷静,金宅附近一定有官府的人在埋伏,等我教中人自投罗网。”
“他死了吗?”
她隔得远,但看到门前有血迹,混合在水中,流淌出一条细小的溪流。她算到琵琶和莫知县,但漏了宋元明。她只是人,玩不过古人的阴谋阳谋,仅靠专业课那点知识,难以算无遗策。火火心里很憋闷,他如果真被官府、神秘人或者仇家抓了,他的下场不言而喻。
“教主在说谁?宅子烧成这样,人不死也被抓了。”
邻家大姐拎着木桶朝金宅走去,火火甩开他,吩咐:“你先带琵琶回城隍庙和轻栎汇合。”
“不可,教主你这样进去太危险。”
“你派人来接应我,快走。”
火火尾随大姐将她拖进小巷里,弄晕她调换两人的衣服。火火提着木桶走进金家,还有两个邻居也在灭火。她直奔摇摇欲坠的小黑屋,将水从头泼到脚。屋里热气腾腾,地上茶碗桌椅碎裂,打斗情况很激烈。
“小元子?”
屋里无人回应,她踢开烧焦的屏风走进内室,里面空荡荡。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