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殊途篇(6)
戏子伶人2020-07-31 13:353,314

  “民女石念栝,见过皇子殿下。”

  “民女白轻思,见过皇子殿下。”

  徐瑁其实并不熟悉师弟的病情,他只把秋时的病征与石念栝说了,并问了她老师云央子所配的药方是否有用。

  石念栝哪里知道他所提的病人是秋时呢,她根据徐瑁所说的病征:“那药方大概能稳定住病情吧,但要根治的话,恐怕得长时间服药。”

  石念栝是药圣之女,自幼与秋时一起长大,她对秋时的病情了解得更深。她钻研秋时的病已经很久了,但秋时的心脏是先天上出了问题,药圣最多只能开些稳住脉络调节心息的药,石念栝不死心,这些年,一直在专攻心药。

  徐瑁问过她几个问题后,把问题转移到了这次瘟疫上。

  “不知道石姑娘可了解,这次的瘟疫与以往的有何异同?”徐瑁问。

  “方才那位老伯是病发初期,症状并不明显,所以民女也看不出多少异同。倒是前一阵子,父亲已派了我的一位师妹过来,如今音信全无,想我师妹,应也是对付不了这次瘟疫。”石念栝道。“恐怕这次灾疫,要比以往的要危险一些。”

  白轻思在一旁,一言不发。

  石念栝与白轻思虽年纪轻轻,却并未被这次瘟疫吓到,她二人主动请药圣意,来到此地,救死扶伤。

  徐瑁思考的时候,有用唇咬食指关键的习惯。他想到方才的那个问题,便松开嘴唇:“石姑娘,我还有一个问题想请教。”

  “殿下尽管问,民女知无不言。”

  徐瑁觉得此前焚烧了瘟疫源头,瘟疫蔓延之势不减反增,多少有些奇怪,就算因为药材吃紧,耽误了很多病人疫情,也不至于在有病患隔离的情况下,势态难收:“此次瘟疫,是否是以疠气传播的?”

  石念栝答:“这个嘛,民女还不能确定。确实历朝历代的瘟疫,多以疠气传播,可仍有他例,有些病坏不但可以浮在气里,也可游走水中,饮此水者,也会染病。”

  也就是说,这次的瘟疫,还不一定是以疠气传播的。

  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大火焚烧,还未能缓解瘟疫传播。

  徐瑁重新咬住手指,陷入了沉思。

  “请问殿下,此县的药铺在哪里呀?”石念栝挠挠鼻梁,问道。

  徐瑁怎个知道。

  谢知抢在徐瑁前开口:“药铺里的药已经告罄了,今天刚运来的药材还堆在驿站。”

  这时石念栝一拱手:“殿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了,容民女先行告退了。”

  徐瑁:“你要做什么?”

  “当然是去治病救人喽。我小师妹可能困在那里边呢,我得救她出来。”石念栝一执礼,转身推开门。“驿站的药,我们可以拿去救人吗?”

  谢知大喜:“当然!姑娘医德,在下替灵摆百姓谢过了。”

  “不用不用,分内的事情。”石念栝做了个“请”的手势,“请校尉大哥引个路吧。”

  “两位姑娘请随我来。”

  石念栝向徐瑁执告退礼。

  白轻思也跟着行礼,随石念栝走了。

  杨考凑上来,和徐瑁巴拉巴拉一顿扯,讲了很多晚上昭罪祭奠要注意的事情。徐瑁耐着性子听他们把犊子扯完。

  徐瑁并不信什么神灵,他也知道,所谓昭罪神明,只是让百姓们看到皇族的态度。这片瘟疫之下,该病的会病,该死的会死。

  倒是那两名女子,才是灵摆的希望。

  一群人把希望寄予无用的仪式上,却无人关心那两位年轻的女医。这两个女孩倒是勇敢,也是真的有一颗悬壶济世之心。

  荒唐啊。徐瑁闭上眼,装作听他俩说话的样子。“嗯嗯嗯”地应付着。

  管好管赖的,都要仰仗石念栝和白轻思了。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顾雨儿为徐瑁披上金黄色的蟒服,徐瑁自己系好玉带,他的手掌轻轻拍打着自己衣襟,衣上绣着的怪物摩擦着自己的掌纹,同时把空气一点一点从衣带胸口处排出去。

  徐瑁在心里又过了一遍背熟的昭罪书。

  “殿下,仪式开始了。”谢知在房间外敲门。

  顾雨儿替徐瑁答应着:“马上。”

  徐瑁在刑卜使的陪同下,走到街上。

  灵摆郡最大的一条街上,大家临时用木头搭起高台。

  徐瑁一步一步登上高台,偌大的台上只他一人。

  晚风给他一个激灵,他有些忘词。

  台下便是那些江湖术士,神婆巫师,他们穿得花花绿绿的,呼哨花里,口里呜呜嚷嚷不知道在念叨着什么。

  长街高台以南,打扮似群魔的巫女术士们作妖乱舞的南边,挤满了灵摆百姓。

  这些人应该是还没有卖田的人,他们不肯把田卖给武臻,他们舍不得他们的家乡。

  百姓们走出简易的帐篷,蓬头垢面聚集在街上,他们身上脏兮兮的,眼睛却明亮。

  谢知和杨考,在台下看着灵摆百姓。谢知抱肩看得有些乏味,他习惯性地把手摸向腰间,却摸了个空,他赶紧把手重新抱在怀里。

  徐瑁竟想不起诏书的一字半句,那一纸胡言乱语,记不住也正常。徐瑁从袖中翻出那几页纸,逐字逐句,毫无感情地念完。

  徐瑁念完后,群魔开始乱舞。神婆巫师们举着火把,吃下一张张符咒,喉咙里好像塞进炭块一般,乱吼乱叫。

  他们手中的神木有节奏地碰撞在一起,像沾水的竹筷合上又分开,清脆又空灵。

  徐瑁爬下高台。

  这样瘟疫就会消失了吗。根本不会。

  徐瑁的心里,其实一直在挣扎。

  与其说是挣扎,不如说是在妥协商量。

  白天那本账簿徐瑁虽然只是粗粗翻了一遍,却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武臻出的地价是一亩九两半银子,价格并不算低。账簿上一页大概写十户人家,取前三页人家耕田的平均,每户人家大概有十五亩田,那账簿记录农田交易不过三四十张,交易银两也就六万两上下。

  而账簿上却录入了,武臻送入仓库里的银子有十五万两,这与账簿上所记载的耕田买卖,压根就对不上。好像武臻能预料到,灵摆的瘟疫会继续蔓延下去,百姓们会把更多的耕田卖给他一样。

  他所准备的银两,足够买下剩下整个灵摆郡的耕田。

  还有,如果此次瘟疫并不是以疠气传播,而是有其他的蔓延方式,那么这些自以为躲在上风口位置安全的灵摆百姓,就离遭殃不远了。

  出于以上两点考虑,徐瑁不禁担心,这次瘟疫爆发,疫情控制不住,是否有武臻在背后搞鬼呢。

  如果真的是安国候武臻在幕后指挥了这一切的发生,若一落实,买田事小,逆改天意事大,一旦触及神鬼降责之说,这罪名可就没边儿了。

  怕只怕武臻为了买耕田,什么都不顾了。

  武臻是徐瑁的哥哥,徐圭的舅舅。徐瑁心中多少有点准备,武臻多少与这瘟疫有点关系。

  若是查出了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做呢?和徐圭撕破脸皮,大打出手?

  徐瑁下了高台,回首向南,透过高台下木条间的缝隙,看到聚集在街上的灯火,像那天大哥棺材上飞舞的黄纸。徐瑁慢慢闭上眼,眉头慢慢地皱了,皱得很轻,他听得到脏乱的街角飞出的蝇虫嗡嗡,像灵堂下的呦呦恸哭。

  我不会再让一个人枉死。

  他最终还是说服不了自己的良心,他还是没能冷酷到可以无动于衷,他做不到就这样回去泽云。

  他一想石念栝和白轻思那样的弱女子都能无惧疫病,自己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又有什么理由退缩呢。

  既然下定了决心,徐瑁就决定马上付诸行动:“谢校尉。”

  “卑职在。”

  “为我准备一条面巾,我要去灾疫区看看。”

  谢知大惊:“殿下,这……”

  “甭跟我这这这,那那那的,争来争去你也拦不住我,按我说的做,出什么事都用不着你担。”徐瑁不耐道。他见夜色尚早,子时前应该能赶回来。

  杨考在一旁苦笑,担不担责任,他自己说了可不算:“那里瘟魔作恶,凶险异常,殿下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去查清楚,到底是什么”

  谢知和杨考犹豫了一会儿:“请允许我二人同行。”

  “行。还有刑卜司的,你们几个,一起跟着我。”徐瑁道。

  为首的周长明持刀颔首:“是。”

  杨考想起来顾雨儿:“殿下,要不要我差人通知顾姑娘一声,她还在客栈等着殿下回去呢。”

  “不要告诉她咱们出去的事,让她老老实实在客栈呆着吧。”徐瑁就是担心这丫头非得跟着,才要趁夜色出发查案。

  “她要是找不到您急了,我手底下人,要如何交代呢?”杨考皱眉问道。

  徐瑁摆摆手:“就说我去给她买糕点去了,那丫头有的吃,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徐瑁,谢知,杨考还有六名刑卜使,戴上面巾,往灵摆郡灾疫区出发了。

  徐瑁骑在马背上,优哉游哉。

  杨考跟在他身后,心里没底:“不知殿下要去哪里?”

  徐瑁在饭空的时候,问过客栈掌柜和伙计,了解到一些情况。“我要去灵摆郡那处青衣江的支流渡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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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上有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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