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的伙房后面的茅房边儿上种了两棵雪杉树，这种树大概是会影响土质，时间一长周围地方的土就会发红，这种树宫中的贵人们是瞧不上的，自然不会种在宫中。
经过张冲的一番解释，吟秋的嫌疑更大了。
“三殿下中毒的那天，这个吟秋是否当值？”周缓问。
舒荷点头：“当值。”
“你确定？”
“当然了，那天吟秋姐姐替陛下奉菜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三殿下的汤匙，她还问我换餐具来着。”舒荷说。
“那天三殿下换过汤匙？”
“是啊！”
“事发第二天吟秋是否当值？”周缓问。
舒荷回想了一下：“当值，不过那天她身体不舒服，上午跟管事姑姑请了假，午膳才去御前伺候的。”
周缓与张冲对视一眼：“吟秋的床铺和她平日里放东西的柜子是哪个？”
张大人离开的时候用他那张阎王似的脸半是威胁半是警告：“今天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若是敢透露出一个字，你应该明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舒荷被吓到了：“是……哪个，两位大人，吟秋姐姐是不是犯事了啊，她、她是不是跟三殿下中毒的事有关啊？”
“这些事不该你问。”周缓回头看她，“少说话才能保护自己。”
舒荷点点头目送两人离去。
周缓出宫没来得及回家而是先去了一趟司徒的医馆，在半路上他还会想起了一件事，这个吟秋不就是那天给她复述事发前后经过的那个宫女吗？今天的医馆没之前热闹了，客人都是稀稀拉拉的，她伸头一瞧原来是医馆的医童在坐诊，。
“小可爱，你家先生呢？”周缓问。
医童一见是她便伸手往里一指：“在里面照顾初九姑娘呢！”
“初九怎么了？”
“昨天巡街追捕一帮盗贼，受伤了。”
小可爱话音一落，眼前的周大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初九正苦着脸捧着药碗，一见周缓来了，表情立马一变相当热情：“呀，你怎么来了。”
说着就顺势把碗放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司徒看一眼周缓又回头瞪初九：“今天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药也得喝。”
初九计谋没能得逞，只能苦哈哈地又捧起了药碗，比淑女还淑女无比小口地总算喝完了那一小碗药。
司徒睿收走药碗，这才问周缓：“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顾漾呢？”
说起这个周缓又想起那人骗自己骨折的事儿，定有这个神医的份儿。
“他那腿不是残了吗，行动不方便。”
“还残着呢？”司徒睿有点儿感叹，那人装瘸还真是够敬业的。
周缓：“那就要问先生你了，好好的腿都让你诊瘸了。”
“……”好了，这明摆着是露馅儿了啊，司徒睿摸摸鼻子不欲接话。
“今天来是想请你看看这个。”周缓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非常小，十分小，没打开的时候也就指甲盖儿大小。
打开后司徒睿第一眼还以为她拿了个空纸包，仔细一瞧才发现原来里面是包着一些白色的粉末，就是量太少了，估计他打个喷嚏就一点儿都不剩了。
“这是……”他用手沾起一点凑到鼻端嗅一嗅，本来差点儿伸舌头去了，不过还好及时收了手，到了一小杯酒，将沾着粉末的手指放了进去，那酒瞬间像是沸腾了起来，丝丝冒着小气泡。
“忘魂草粉末。”司徒睿洗完手笃定道。
周缓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此事干系重大，她必须要来确认一下。
夜幕降临，林染才从湄县回来，可惜她一无所获，刚进宫便见一小太监行色匆匆走到她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只见林大人听后眉心拧得更紧了，脚步更加急促去了燕臻修养的宫中。
“殿下，大事不好。”
“没找到佘陀还是让人抢先了一步？”燕臻不疾不徐地问道。
林染：“被人抢先了一步，属下找到湄县百云巷的时候，已经人去屋空。”
燕臻没有说话，等着她的下文，如果只是没找到佘陀倒不至于说是“大事不好”这么严重。
“殿下，方才属下进宫的时候，眼线来报，今日周缓与张冲查了与吟秋一屋的舒荷，属下怕吟秋已经败露。”林染道。
一向镇定的燕臻面上终于有了些起伏：“你想如何？”
林染深吸一口气上前两步，面容带着决然之色，俯身与男人耳语了几句。
燕臻看着她良久，对于她的想法不置可否。
林染接着道：“她若止步于吟秋不再往下咎，那便好说，但凡她若敢有一丝攀咬殿下的举动，我便让她先尝尝做祸国妖佞的下场。”
……
回到家的时候，宋枭已经在顾漾身边伺候着了，想必佘陀老翁的事已经办妥。
顾漾见她一副得意又欲言又止的神秘表情，猜测今日与张冲进宫有不小的收获。
周缓回看他，眼睛眨也不眨，那样子分明是想让对方先开口询问，可惜男人早已洞悉她的小心思，一个劲儿就埋头吃饭。
“咳咳……”周缓见状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顾漾掀起眼皮看她：“不饿啊？今日在宫中有人管饭？”
“没有。”周缓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字。
“那还不快吃，来……这是你最喜欢的肉末茄子。”顾漾贴心地给她夹着菜。
周缓拨了一下碗中的饭菜，最后还是没忍住：“你就不问问我今天查到了什么？”
“你要是想说自然就说了。”顾漾道。
“啧，你可真是无趣。”周缓哼哼一声，“我就不说，看谁憋不住。”
顾漾无所谓，依旧吃着饭，吃完饭便去沐浴更衣，然后就躺床上去了。
这些日子装残，整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整个人都长胖了一圈儿，不过也好，寒冬将至，正好贴了秋膘好过冬。
周缓憋的着急上火，在床上翻了几圈儿，只要看着男人一闭眼便上手在他胳膊上掐一下。
“嘶～疼。”顾漾哀嚎一声。
周缓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他。
几次之后，男人也受不了了，当她再一次掐上他胳膊肉的时候，忽然一个翻身把人压在身下，神色暗了暗：“你知不知你在干什么？”
两人之间隔着薄薄的两件衣服，周缓一时间动都不敢动一下，男人的脸离得极近，双目灼灼看着她，她只能偏了偏头把目光移开：“谁让你不问我的……”
顾漾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将人放开，躺了下来：“好了，你今天进宫都查到什么了？”
“明日一早我就要进宫结案。”周缓小心翼翼地往边儿上挪了两下，以便与男人保持一个合适的安全距离。
“查到下毒的真凶了？”顾漾问。
“宫女吟秋。”周缓说，接着把她和张冲今日从舒荷那儿问到的话和搜出忘魂草粉末一事全都告诉了他。
顾漾沉默片刻方开口：“四殿下一事，你打算重提吗？”
周缓点了点头：“吟秋一事如果她咬定与燕臻无关，那么燕臻很有可能会全身而退，但杀害四殿下一事他是如何都脱不了干系的。”
“明日，我与你一道入宫。”顾漾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干什么？”周缓怔了怔却没有将手抽出。
“怕你紧张睡不着觉。”顾漾说。
周缓不禁失笑，但也由得他去了。
第二天一行人进宫，久居东宫足不出户的太子也被带了出来，三殿下燕臻看样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就连像来不参政事燕启都默默赶了来，足以证明这件案子的影响有多大。
周缓选择的审案地点还是在那天事发，顺德帝用早膳的殿内。
顺德帝到场的时候，人都基本到齐了，他进来的时候便注意到外头候着奉膳的宫人，所有菜品皆与那日一样不差：“外面那是……那日的早膳？”
周缓上前：“皇上好记性，下官斗胆，想请皇上和两位殿下还原当时的情形。”
顺德帝没有犹豫：“好，朕便容你一回，可若说不出个一二三，朕可是要问罪的。”
周缓不知道他这话是真是假，是威胁还是玩笑，但出自君王之口，哪怕是玩笑话也没人敢当他是说着玩儿的。
顺德帝、燕臻、燕辰一一按照事发当天的位置落座。
那天所有在场的宫人也一一就位，除了两个人，一个元喜一个吟秋。
元喜已经被害牢中，周缓找来了小贵子暂且代替元喜，至于吟秋……
周缓朝张冲道：“张大人，吟秋为何还没到？”
张冲闻言立马传令下去找人，没一会儿那小太监便战战兢兢地小跑进来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那吟秋……自杀了。”
“自杀了？”顺德帝猛的一拍桌子，这死的也太是时候了。
周缓拢在袖子下的手使劲儿握了握，冰冷的目光锁在林染脸上，右手忽然一热，她垂目去看，原来是那个还在装残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握住了她的手，还朝她做了个口型——冷静。
“张大人，请你带人先将尸体看护好，我们先解决下毒一事。”周缓道。
“是。”张冲立刻着人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