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太过紧急，周缓都没来得及反驳宋枭口中“夫人”那两个字。
两人出了门果然看见朱雀殿的马车停在门口，林染掀开窗帘，一向吊儿郎当的脸上竟有几分急迫，饶是她掩饰得很好，还是被顾漾察觉了。
“快上车吧！”林染朝周缓道。
周缓刚往前两步便被旁边的男人拉住了手腕。
只见顾漾不疾不徐道：“还是让缓缓坐我的马车吧，毕竟我们新婚燕尔，林大人应该是能理解的吧！”
周缓嘴角一抽，她理解个屁，人家又没成亲。
林染挑了挑眉：“当然，请便。”
说完便松开窗帘，率先启程。
这边兄妹二人，哦不，夫妻二人上了马车，周缓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让我坐林大人的车？”
顾漾在她心中一直都是个有勇有谋做事十分稳妥的人，当然，偶尔故意套路她的那些不算。他觉得顾漾不让她跟林染一起走，肯定是有自己的考量，说不定还跟宫中的案子有关。
顾漾瞥她一眼：“反正都是去宫里，你现在是我夫人，跟我一辆马车有什么不妥？”
“……”周缓不想死心，“就因为这样？”
“那你以为呢？”顾漾说。
“算了，没什么。”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这是周缓第一次进宫，虽然知道自己来这儿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但跟在顾漾身边，一双眼睛还是忍不住四处打量，心中不停赞叹，贵族真好，有钱真好。
七拐八拐走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直到周缓连看风景抒发胸意的激情都没有了，前面领路的小公公却还是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
看来住的地方太大也不是什么好事。
渐渐感到身后的人有些跟不上了，顾漾折身一把捞过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里，边走边低声询问：“走不动了？”
“怎么会！”周缓立马反驳，说着赶紧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省的被男人看轻。
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顾漾面前她会这么死要面子，毕竟以前自以为只是他妹妹的时候，什么丢脸的样子他没见过呢？
“啧，这新婚一大早的就被召进宫中，皇兄可真是不厚道。”
如此骚气十足的调调不是燕行之又是谁，想来也是听到宫中出了事，这才进宫的。
顾漾看见是他，搭理一下都不想，甚至连脚步都没有顿一下。
“王爷。”周缓出于礼貌，还是叫了一声。
“啧，叫什么王爷，叫舅舅。”燕行之笑得贱兮兮的，对于宫中的事哪里有半分紧张。
果然周缓听了这话也不想理他了。
攥在顾漾手心的那只手莫名其妙被捏了一下，周缓不解看他。
顾漾：“叫舅舅啊，在长辈面前要懂礼貌。”
“……”周缓。
你特么连长辈说话都不理，现在居然教育她要懂礼貌？
双标狗，哼！
“舅舅。”想是这么想，不过她还是乖乖叫了。
“乖。”燕行之一高兴，便将手里的折扇唰得一下甩开，在这深秋时节装模作样扇了两下。
周缓彻底无语，这逼装的可真是一点儿技术含量都没有。
“哎，前面那是朱雀殿的林大人吗？走得这么急啊！”平南王亦步亦趋跟在小两口身后，这才注意到离他们已经有些距离的林染。
周缓之前只把注意力放在自己有些酸疼的两条腿上，都差点儿忘了，一起来的还有林染。
这一眼瞧过去，林染至少领先了他们小一百米的距离啊！
周缓微微蹙了蹙眉，林染这么着急？
不该啊，虽说三殿下本就是个废人，对太子没有任何威胁，但若这次真的误打误撞被毒害了，对太子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不过也可能人家只是担心太子会因这件事受到牵连。
只是林染是太子心腹，太子会做的这事林染应该是早就知道的吧！
那会不会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并不是太子，太子被人嫁祸了，所以林染才着急的？
胡思乱想间，终于到了中正殿。
估计是最混乱的一刻已经过去，在场的众人表情都还算平静。
前段时间刚失去了最心爱小儿子的老皇帝，此刻只觉得更加苍老了，整个人像根枯枝朽木，没有半分精神，眼里却是惊天的怒意。
想想也是，那毒是下在天子的早膳里，目的明显是皇帝，他怎能不发怒。
燕臻躺在里间的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惨白，薄唇毫无血色已经能跟脸上的皮肤融为一体。床前并排四位御医正在为燕臻诊脉。
天子的手边放着小半碗鱼肉粥，估摸着就是那毒害了三殿下的粥。
而太子则是跪在皇帝面前，腰背挺得笔直。
大皇子燕启满脸担忧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边儿上，一会儿看看床上的人，一会看看跪在地上的人，最后目光又落在自己父皇脸上，慌的一匹。
“下官林染叩见皇上。”林染进了殿立行跪拜大礼。
随后跟进来的三人也纷纷行礼，老皇帝现在估计是没心情只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
“皇上，可否让下官看看三殿下？”林染起身道。
“去吧！”
周缓随顾漾跟大皇子站到一边，脚下刚站定，她便感到有一股视线锁在自己身上，有点儿毛骨悚然。
她寻着视线看过去，瞬间腿软，要不是抓住了身边男人的手臂，她估计自己得直接坐地上了。
天子就是天子，气势果然不一般。
“周缓？”老皇帝看着她。
突然被点名的周缓心里还没做好准备，身体却已经出列，垂头敛目：“皇上。”
“这件事交给你，务必给朕查个清清楚楚水落石出。”
“皇上，我……”周缓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这事儿她怎么想也不该落到自己头上啊。
“嗯？”天子眯了眯眼，“有困难？”
周缓悄悄撇头朝自己的夫君发出求救信号，只见顾漾轻轻点了点头。
她惊讶地朝他不停眨眼睛，意思是“你确定”？
顾漾再一次点头，还朝她投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周缓吞了吞口水这才道：“没、没困难，保证完成任务。”
“你上前来。”
周缓毕恭毕敬走到天子面前。
只见老皇帝抬了抬手，旁边一个上了年纪的公公便捧着一个托盘上前。
周缓没敢去看那上面放着什么。
“这个令牌给你，查案期间任何人都可提审，任何地方都可自由出入。”天子将令牌交给她。
周缓双手接过那沉甸甸的东西，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这玩意儿是纯金的吧？
在场的所有人，除了顾漾，都对眼前这个情况有些震惊，谁也没想到这么重大的事件居然会交给一个黄毛丫头。
别说是林染一脸的不可置信，就连大理寺的人也懵逼了。
向来这些案子要么交给朱雀殿，要么交给大理寺，结果两方的人都来了，却被一个无名小辈截了胡，当真荒唐。
“皇上，这……事关重大，还请三思。”林染第一个没忍住，上前道。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
“下官请求监察。”林染继续道，分明是铁了心要参与其中。
老皇帝没有立刻答应，只将视线在林染身上转了一圈儿，又看了看一边的张冲：“也好，既然是监察，张大人便与林大人一道。”
张冲愣了一下，忙道：“是。”
在宫女吟秋的复述下，周缓还原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今天一大早太子便来陪顺德帝用膳，说是陪，其实不过是想以此讨好自己这位老爹而已，好稳固自己的储君之位罢了，毕竟从当初他包庇云侧妃的事败露开始，顺德帝对他的态度便冷淡了许多。虽然没有废了他，但他的太子之位总归没有之前牢固了。
今日的早膳，是太子亲自为顺德帝奉的，奉膳之前，侍膳太监已经用银针验过毒，太子这次接过送到顺德帝面前。
谁知今日一起用早膳的燕臻却向陛下讨了这碗鱼粥，更让人没想到的是，这一转手三殿下便因吃了鱼粥而中毒昏迷不醒。
对于吟秋的复述，顺德帝没有说话，周缓从天子的反映中明白这宫女说的都是真的。
从侍膳太监验完毒到三殿下中毒，这期间接触过这碗鱼粥的人只有那个小太监、太子以及三皇子燕臻。
这个烫手山芋既然已经扔在自己手中，周缓也只能认命，只盼这山芋别把自己烫个重伤才是。
“陛下可否允许下官看一看三殿下？”周缓问。
说真的，这个案子看起来简单，太子为了私欲想要谋害皇上。但稍微想一想，又觉得太过矛盾，毕竟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便是自己，太子又怎么会做出这么蠢的事来。就算他真的有心想要对皇上下手，也不该用这么……这么高风险的手段。
太医虽然还没有诊出是什么毒，但已经确认这个毒应该是粉末状的。
燕臻毒发时间非常短暂，她觉得如果有人携带这种毒，那么身上应该还留有痕迹。
事发之后，小太监和太子燕辰已经被搜过身了，一无所获。
不过既然是三个人都接触过那碗鱼粥，那么即便是受害者燕臻也得检查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