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先生,莫董今晚又想约您一起玩牌。”
蔚溪井正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头也不抬,漠然回了句:“他还见我干什么,上次的事不是结束了吗?回复,不去。”
“好像是有事情要谈,那边通知说,务必见上一面。”声音显得有些犹豫。
有事?
蔚溪井合上文件,扔到一旁,顺手拿起桌上一枚硬币把玩,眸光犀利。
思考片刻:“行。”
“另外,蔚先生,我们是时候考虑回加州的事了。董事长目前还在休养身体,商业上的事需要您多关照。还有,最近股美市一团混乱,股价一跌再跌,您恐怕需要考虑考虑抛掉部分……”
“知道了。”蔚溪井打断话,目光从指尖反射着亮晃晃阳光的一美元硬币上挪开,移到播放着新闻报道的电脑荧屏上,“去安排吧,过两天悉尼下船。”
“好的,那我就先去安排了。”
“等等。”蔚溪井又喊住。
重新看向硬币,抛了抛,目光变得深远,他慢悠悠地说:“不过,想在跌价的时候减压,可以说和升价的时候想装满口袋一样困难,况且也不是我的风格。去联系看看,是不是那些股东在躁动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打风谷国际的主意。”
“蔚先生,可这正是一个装满口袋的机会啊。”
“我跟莫董已经谈过了,要放弃这块面包,不知道吗?”
“好的,会马上联系。”
“还有,接下来要随时盯紧莫董那边的风声。”
“是。不过蔚先生,不是不打算争夺风谷国际吗?为什么还要关注?”
蔚溪井唇畔微扬,目光投向窗外的海景,云淡风轻道:“毕竟,面包最后本就是我的。”
“这……”
“等他吞下这个累赘,让他败得狼狈不堪,不出半个月就是我们一举把他并入囊中的时候。”蔚溪井关了声音阔噪的电脑,扭头,“乘人之危,才是我的作风。”
“原来您是这样打算的。这么说,恐怕整个股市风波里,蔚先生是唯一一个可以‘幸灾乐祸’的吸血……哦不,受益者了!”
蔚溪井眉头一挑。
“吸血,”他目光瞥开,淡淡笑着,“我有这么残酷?”
“不是,”一激动给说漏嘴了,只好赶快推掉责任,“不是我的意思,那个,两个月前采访过您的某金融周刊记者,Linda女士,您还记得吧?是她私下说的!”
蔚溪井嗤笑:“她还说什么了?”
“这个,她说您英俊礼貌……”
“说实话。”
“目光长远,处事果断……”
“是吗?”蔚溪井眉梢微微上挑,透出若有似无的冷冽,紧迫感顿显。
“贪婪的资本主义企图在哀鸿遍野的市场里把微弱的生气榨干捞尽腰缠万贯,不收敛在整个市场恐惧之时大刀直入给目标致命一击,最后把口袋装得越来越满,总的来说就是无情的资本主义吸血者。”
“有点准确。”蔚溪井失笑,眼前却忽然浮现出一幕不相关的夜空。
很快,他又凝了凝眉,目光落下,仿佛走了神,看着砸在硬币上的刺眼阳光,眼前出现的竟是昨夜的星光。
那为什么,夜里会因为一个人而久久睡不着?
豆素和阿典再次见了面。
阿典感冒没彻底好,仍有点儿病恹恹的,但因为接下来要谈的事情而变得精神振奋。豆素终于有消息了,落座就开始说:“说服我母亲真是太麻烦了!但是,哈哈,我最后还是套到了话。跟你说过吧,她本来一点也不想谈到外祖母在世时的事。”
阿典双眼亮起,赶紧追问:“那怎么样,说什么了?”
“没错!”豆素打了记响指,眨眨眼睛,酒窝冒出来,“我表妹,果然是抱养来的!”
阿典怔了,呼吸濒临静止。
抱养。
抱养啊!她一时有点难以接受。这两个字如同暮光,照入耳膜。
有种热浪在眼眶里翻涌的感觉,她受到了一股久违的感动。真的,没有听错吗?
“不过,表妹从福利院被带回来时只有六岁,还太小,外祖母也就对身边人隐瞒了身世,说是我舅舅的孩子。”豆素边想边说,“直到病重时才把表妹送出去了,那时候表妹也才11岁左右呢!说是给了深交几十年的好友代养,但具体是谁我就不知道了。”
说到最后,豆素的声音明显弱了下去,不好意思道:“抱歉啊,我和外祖母的接触实在太少。这些时隔太久的事,了解起来真是很困难。”
阿典终于回过神来,声音颤抖:“你说,你刚才说,福利院?”
“对啊,我母亲是这么说的。”豆素点点头。
那一刻,铺天盖地而来的柔软触感席卷了阿典的所有感官。她好像快要流泪了,身心充满了热烈的情绪,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她:
就是那个女孩了。
就是了。
豆素见她怔住一动不动,拿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没事吧?”
阿典摇摇头,保持清醒,无论如何有线索了!她内心燃起亮光,赶紧道:“不,谢谢你。豆素,你不明白我有多么感谢你!”
豆素讪笑着摆摆手,又保证:“你放心,我外祖母关系密切的朋友也就那么些,一定有办法弄到他们的联系方式,挨个去找就没问题的!只是,可能得花些时间。”
阿典半阖眸,声音微弱而低沉,嘴唇微颤:“谢谢。”
“不用啦!”豆素随意挥手,笑起来的酒窝使得阿典的情绪也亮起来了,“你不是溪井女朋友嘛,那也算是我朋友,这点事算什么!”
“啊?”阿典愕然。
“不是吗?”豆素很惊诧,“步恒是这么说的。不管啦,反正昨晚我可看见你们在过道上聊天了!”
阿典有点接不上话:“那只是……”
忽然,手机振动,经理发来的信息,说现在要见她。
“等一下,我现在有事儿,得先走了。”对话就此终止,阿典站起来,诚恳地嘱咐道,“关于这件事,有任何进展都尽快告诉我好吗?”
“OK,你去忙吧!”
夜晚十点,赌场大厅。
莫董要玩Baccarat,很快,桌边围满了人。
“庄家,超过限红了。”
蔚溪井坐在绿色长桌的一边,一手懒懒地敲着桌面,看了眼莫董押的注,比荷官先开口:“不用这么认真吧?”
莫董笑了,双手交叉握着,漫不经心减了注:“赌局就不该认真吗?呵呵,蔚先生,我们上次的约定,还记得吧?可不要随便违约,我这个人是很记仇的——”
顿了顿,他冷笑着补充:“别把我们今后的合作断了。”
荷官将第三张牌发到蔚溪井手里。
当蔚溪井看到手里的牌点时,莫董已经拿起了第四张牌,两方手里各握两张。他淡淡扫了眼莫董,自然听得出话里面的意思,只不经意道:“当然记得,在赌局上我向来守约,有什么可怀疑的?”
“呵。”对方冷哼一声,没回答,公布牌点了。
第一局闲家输,莫董却没什么高兴的表情,包括第二局。由于前两局的Banker都赢了,玩家纷纷下注莫董那边,这样循环了十多局,蔚溪井竟然没赢几局。
输了钱倒没什么,不过,第十三局的时候,蔚溪井做的庄家:“All in。”
玩家们唏嘘了一下。
看总体运势,玩家仍然乐意押莫董,因此,都纷纷快速下了注。
“蔚先生,在船上闭关,是还不知道你们LE的事了?”终于,莫董继续聊起先前的话题,冷冷斜着嘴角,满意地看着手里两张牌:一张梅花3,一张方块5。
蔚溪井不动声色,盯着牌,看了会儿才开口:“可以直说。”
莫董也不想再绕弯子了,点燃一支烟,在烟雾中,敏锐眼神穿透而来,语气冷硬:“不管是你的意思,还是别的那些股东的意思,风谷国际,我都要定了。”
一句话,蔚溪井已经隐约揣摩出内容。
“难道,最近有什么消息吗?”他覆盖下牌,靠着椅背直视前方,“莫董要是听到什么传闻,那可不是我的意思。”
“不是说,你父亲在度假吗?”莫董冷嘲,“那当然是别人在打主意,怎么,你们自己的事还不知道?既然记得约定,就麻烦蔚先生尽快把事情处理好吧,否则……”
蔚溪井淡淡一笑,亮牌:“否则又怎么样?”
红桃K和黑桃9。
9点!玩家们大都哀声感叹,莫董脸色微变。
蔚溪井起身了,面无表情俯视对面,并未多说:“我该做的,当然会做好,莫董就不用操心了。”
转身,在离开前又留下一句话:“另外,怕合作断了的人,不可能是我。”
说完,径直离去。
莫董愣了一下,在后面盯着那背影,牙齿微微咬紧。
出了赌场,蔚溪井放慢步伐,脸色从淡然自若变得暗沉,对身后的人道:“马上去把这事弄清楚,那些股东到底在搞什么。还有,行程加快,入港后以最快速度回加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