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还有比夜会教主更美好的事吗
金朝2020-07-13 09:274,226

  越淳熙想到什么立刻就要去办,但出了门才醒悟现在是夜深人静时分,他一只鬼能瞪着眼睛,但凡是个人都该睡了。

  藏书阁外堆了些山子石,两株枫树腰肢舒展的安插其中,夜风拂来,似两位娉婷美人轻轻招手。

  越淳熙打了个冷战,虽然他已堕入幽冥,还是怕鬼的。

  “将来我若魂归黄泉,该如何面对那些残缺不全的故人啊?”

  夜风骤紧,黑夜的某处传来阵阵呜咽。

  越淳熙越发胆寒,抱着胳膊急速往回窜,慌不择路一头扎进某个温软的小怀抱中。

  阿莼满手药膏,正给自己裹伤,当然了,穿的就不那么严实,这一下子被人扑了个满怀,她也从未经历过,登时有点懵,一把把人推开,扯住衣服就盖住自己,可怜外衣拿去洗了,能遮身的只有窄窄的裹胸布,遮住这边露了那边,一时大窘。

  “你要做什么?”

  越淳熙瑟缩到一半忽觉不对,抬头就见半幅圆润肩膀,肌肉紧实,皮肤细腻。这……

  “还不错。”他施施然坐起身,把阿莼手里的药膏接过来,手指转圈叫她背过身去。

  “放心好了,我是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的,我还没那么……”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改口:“虽然你饷银赚的少,但显然没饿着自己,还是很壮实嘛。”

  阿莼磨牙霍霍。

  “你闭嘴!”

  接下来的几天晚间都不太安生,阿莼总是睡不踏实,特意安排了越淳熙值夜。有时能感觉有夜风吹进来,第二天问的时候,他都是一句“闹耗子”。

  阿莼不信,两只猫守着,怎么还会闹耗子?

  而且,耗子会看书吗?

  藏书楼五层的《记述》每天都要整理一遍,接连半个月终于安生了,又换到了四层的《海内异人录》……

  几乎可以确定是有人夜晚潜进来翻书了。

  阿莼决定自己守夜。

  她故意在傍晚搬了好多打扫工具来打扫藏书楼大厅,一个桌子要擦好几遍,磨磨蹭蹭就是不去睡觉。

  为了给她让开位置打扫,越淳熙有点可怜的坐在了楼梯扶手上。

  “你够了,藏书楼是我主持修的,装潢不怎么牢固,再擦下去漆都要擦破了。”

  阿莼一脸正直:“我今天喝多了茶,真的睡不着,也许干点活累了就能睡好了。”

  “那我要休息,你出去赏月好不好?”

  阿莼老实诚恳的摇头:“教主又病的重了,这几天总坛夜晚宵禁,我贸然跑出去,被巡夜的侍卫撞见了不好解释。”

  她磨磨蹭蹭收拾到半夜,终于有些累了,说困就困,说睡就在大厅随便找个地方睡上了。

  越淳熙飘过去看她,奇的像发现了新大陆,这姑娘真是心底无私天地宽,枕着鸡毛掸子也能睡熟。

  他飘去大门边,把门闩卸下来轻轻的放在旁边,回来吹熄了烛火。

  接连几个晚上他都是这么干的。

  月上中天,有一个人会准时到来。

  整个藏书楼大厅里,最先知晓这个人到来的是猫。

  两只白猫欢快的跑去门口,一个个轻声的呜咽。

  门被拉开一条缝,有一碟鱼干被放在了地上。

  越淳熙跟着飘过去,猫在吃鱼干,他在看着投喂鱼干的人。

  “现在才想要回头,不觉得太晚了吗?”

  这个人格外中意鼻尖带着黑色的那一只猫,爱惜的摸摸头顶摸摸尾巴,轻声的同它讲话。

  “跟我走好不好?”

  越淳熙在旁气鼓鼓:“不好!”

  阿莼眼皮一跳,赶忙屏住呼吸,贼人来了。

  就说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越淳熙这个没廉耻的,果然和外人勾搭上了,要不怎么让他守夜每晚都遭贼,搞不好门外已经是群魔乱舞了。

  等待了约莫一刻钟,那人终于进门,轻车熟路的往楼上去。

  阿莼时刻准备跃起大吼。

  然而,她一激动呼吸就乱了,立刻被来人发觉。在她从黑夜中恢复视力之前,那人化作一阵风夺门而去!

  “娘的!”

  阿莼连滚带爬追出去,哪里还有人影?鬼影子倒是有一个!

  “死鬼,你给我出来!”

  越淳熙吓得一激灵,万万没料到阿莼跟自己藏着这一手。他像是有点慌了,一脚在门内一脚在门外,不晓得是要跑还是要求饶。

  阿莼把他一把拽进来,“咣当”摔上门。

  “监守自盗,你放进来的谁?”

  越淳熙摇头。

  “不能说!”

  阿莼气的牙痒痒,原地转了好几个圈。

  “你不能说,我替你说,是月遮天,对不对?”

  越淳熙一愣。

  “月……遮天?”

  “她到底要找什么,你今天不给我说清楚,我再也不让她来!”

  越淳熙眨巴眨巴眼睛。

  “你怎么会认为是她?我看你跟她的倒是熟的很。”

  “不是她还能有谁?”

  阿莼气的不行,怎么也搞不明白越淳熙是闹哪门子神经,人家月遮天跟他可是有血海深仇,他不躲着点还每天眼巴巴的等人家来。

  “就算你要赎罪,最好的办法应该劝她赶紧走,离魔教越远越好。你倒好,还勾着她来总坛,这要让人发现她还能活吗?”

  越淳熙干笑两声。

  “你,你别激动。”

  “我怎么能不激动?!”

  阿莼接连的怒吼引来了巡夜的侍卫,头领差点拔刀。

  “教主连日身体不适,你大晚上鬼吼鬼叫什么?惊着了教主你活不活?想死别连累我们兄弟!”

  阿莼秒怂:“是,我错了。”

  “我看你不知道错,先是谎报失盗,害得我们白忙了好几天,这回又夜半高声,想来是不给你个教训你是不知道老实的!”

  侍卫头领向身后一挥手。

  “兄弟们,捂了她的嘴,打!”

  阿莼未料此变,第一反应是求助越淳熙,这死鬼没义气,居然脚底抹油溜了。

  侍卫把阿莼按在地上,脱了鞋袜就要塞她嘴里,另一个拎起鞭子就准备往她身上抽!

  阿莼想求饶,又不敢张嘴怕被塞袜子,整个人扭发的像出水鲤鱼。

  侍卫气急,抬手就打!

  “住手!”

  突然,天降救星叫停了侍卫泄愤的私刑。阿莼只见一个不远处有黑影走来,侍卫们纷纷伏地跪下,但在喊出来人名号之前就被喝令滚蛋。

  阿莼这才松了口大气,就着跪倒在地的姿势叩了个头。

  “多谢恩人仗义援手,小的来日做牛做马报答。”

  来人停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看也不看她:“并不用。”

  两只猫喵呜喵呜的从屋里跑出去,围着那人脚下翻肚皮勾手手,缠着那人就是不让他离开。

  阿莼顺着猫往上看,他看到了黑色的衣角,玉佩、玉带映着月光闪烁,再往上是一张披发清瘦的面容……

  “教主?”

  她脑袋里“轰”的一声。

  “你不是病了吗?怎么还出来?”

  她惊呼出声。

  教主罕见的嘴角翘起,姑且算作是个笑容吧。

  “为何挨打?”

  “我……”阿莼舌头打结:“奴婢……没、没事,是奴婢犯错,奴婢该打。”

  教主瞬间恢复冷淡面容,双手揣在袖子里低头看脚下。

  “这猫你养的?”

  “是啊,不不,不是,是藏书楼养来捉老鼠的,它们叫做捕鼠将军。”

  教主一阵沉默。

  “我记得原先只有一只。”

  “啊是,后来那一只又生了一只。”阿莼虽然奇怪教主为什么对猫咪感兴趣,不过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是猫阿娘和猫阿女,它们比奴婢来得早。”

  “原来如此……”

  教主又变成了惯常的冷漠样子,阿莼甚至觉得他刚才的一抹笑意是自己的幻觉。

  “熬夜更不利于恢复,教主这个时辰该安静入睡才是。”

  “赶人?”

  “啊,不敢。”

  阿莼傻了。

  教主是身子不好……还是脑子不好?

  而年轻的教主只是略瞥她一眼,淡淡一声:“起来吧”,径自向着她走过来。

  阿莼刚站起身猛然发现教主近得都快踩着自己的脚了,赶紧后退,把门推开,弯腰躬身请人家进去。

  教主迈进门径自往门口长案边坐下。

  阿莼又一阵手忙脚乱的端茶倒水。

  教主不喝。

  也不说话。

  只盯着墙上挂着的各种章程看。

  阿莼一阵羞赧。

  “这……奴婢文笔不佳,让教主见笑了。”

  “你识字?”

  “是。”阿莼老实回答:“小时候越淳熙的师父教他《论语》,我旁听了几天,后来养母又用树枝作笔、沙土作纸,教我《诗经》。”

  “那怎么还说不记得他幼年的样子?”

  “呃……奴婢有罪。”

  “所以是记得的?”

  阿莼偷偷抬起一点头,他看见教主神情挺平静的,没有发怒怪罪的意思,忐忑的心平复了不少。说良心话,教主人不错,当年自己在弟子房洒扫,那些弟子人人都欺负自己,他却没有过。

  想想这些,她忽然有些愤慨,教主和越淳熙曾经肯定关系匪浅,如今天人永隔,只是想问问故人的一些事情,而越淳熙硬是拦着不让说。一想到那时教主失望的神情,即便连自己都心里不忍。

  你越淳熙怎么就那么狠心?有种你也别关心教主啊!

  其实说起来,越淳熙年纪也不大,阿莼和他认识了十九年,他也就十九岁而已。据说越淳熙是生在教里的,不是生在广西越家,俩人小时候吃过同一个奶娘的奶。

  而越淳熙三四岁前是没什么人管的,两个小孩子就在一处玩耍,漫山遍野的瞎跑。

  “他那个时候跑得快,我跑不过他,但我比他会爬树。有次我俩去树上掏鸟蛋,没想到去晚了,蛋已经孵化变成了小鸟,我想抓来烤着吃,他偏偏不干,还捉了虫子去喂,白费心机,反而被大鸟啄了,在眼角留下个豆粒大的疤。”

  教主就眉目舒展,因虚弱而终日灰霾的眼中总算有了一丝光亮。

  “后来他家人来寻他,给他置了大宅子,给他安排了好些人服侍,他就不是我能够得上的人了。但有时他还会偷偷溜去我家,要我娘做稻花鱼给他吃。为了这个,他还故意斗鸡输给我一块上好的水田呢。”

  “没错,他的确是……”教主仰头望月,忽然开口,很想说些什么,却一下子意识到不妥,硬生生把话又咽了回去。

  “教主。”讲了这么半天,阿莼胆子也大了起来,问他:“你可有什么话吩咐我吗?”

  教主目光放空,静静的看着黑暗中的某处,等了好半天才开口。

  “本座睡不着。”

  “奴婢去丹药仙那儿取点安神丸来?。”

  “本座曾经听过一个灯谜,但是忘记了谜底。”

  “……”所以呢?

  教主悠悠道:“茫茫海,无尽山,弃吾身,方得还。”

  “……”然后呢?

  “我明日再来。”教主起身,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的两只猫,忽然扬眉狡黠一笑:“希望能从你们这里听到答案。”

  阿莼给教主这笑容电到了,哇塞,教主真乃绝色!

  “病成这个样子了,一笑还这么勾人,真是倾国倾人,人间尤物,胜过西施飞燕……”

  一个巴掌从天而降!

  阿莼被打的多了,好歹有些经验,这种能躲的巴掌当然一定要躲。

  她抱头跑到柱子后头,就见越淳熙站在明晃晃的大月亮地中央,满脸的不高兴。

  “我夸教主长得好看我真心的,你不服吗?他就是比你长得好看!”

  “他还比我位高权重呢!”越淳熙磨牙霍霍:“你这么快就被他蛊惑了,毫无原则,毫无定力,师父讲的心法你都忘光了吧?”

  “我忘了师父的心法,也不会忘了你是我师兄啊。咱们教主虽不穿石榴裙,可是黑衫照样动人,连师兄你都栽了,我也不能免俗不是?”

  越淳熙心乱如麻,一时难以招架,徒劳强辩:“我、我什么时候跟你说我栽了?”

  “你每天都在说,你的所有行动所有眼神每一句话都在说,你说:教主啊,我好悔啊!玉辰啊,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我死不瞑目啊!”

  “就是说啊,一定是有误会啊……”越淳熙深深叹了口气,想想又不对:“闭嘴吧你!简直疯魔了。”

  “你可以骂我胡说,却不能说我疯魔。”阿莼美滋滋:“这里是魔教,他是教主,他才是最疯魔的那个,当然我再强的道心也抵挡不过他魔高一丈又一丈啊。我只恨不能让他天天笑,要是能,我做什么都愿意。”

  越淳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脸色都铁青了。

  “某公子和我想的是一样的吧?”

  阿莼蹦蹦哒哒跑去拉他。

  “好啦好啦,某公子,快帮我猜谜,猜对了我烧三柱高香给你。”

  藏书阁的大门很快合拢,巡夜的卫士早就远去了。

  夜,那么静,一道拉长了的身影孤零零的隐在枫树丛后,很久很久。

继续阅读:15、教主病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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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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