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金朝2020-08-02 22:434,908

  沈玉辰并没有真的放弃,他追了出去,虽然行动力大打折扣,但他毕竟是教主,他有人,很多事本没有必要亲自出手的。

  阿莼见着了一个活在口耳相传的故事里许久的人。

  刘未施。

  他是教主的护卫头领,是越淳熙的表弟,是越淳熙生前亲信里唯一存活下来的。

  他带着人马在总坛狂奔搜索,几次看见了月遮天红衣的边角,却屡屡迟掉一步。

  阿莼也跟着跑,大呼小叫的让人加快速度,可是大雨落下,护卫们还要兼顾脆弱的教主,难免分心,最终还是让月遮天逃了。

  “她不会是杀害越淳熙的凶手。”

  教主被送回神魔殿后,歪倒在床榻上,吐了一地的血。

  侍从熟练的收拾,刘未施亲手扶起教主,让人为他换寝具。枕头拿开,一枚圆环忽然露了出来。

  “咦?这不是表哥的?”

  教主忽然有了精神,奋力去抓,把刘未施吓了一跳,忙把玉环塞入他的手里。

  “表哥从西域回来之后,越当家送了这个给他,他时常戴着,教主可能也见过。”

  教主紧紧握住玉环,闭了闭眼。

  “不曾。”

  刘未施赶忙改口:“是、是属下看错了,玉环长得都差不多。”

  阿莼其实也相信月遮天没有这么做,可是种种迹象看来,她最可疑,并且她是唯一的嫌疑人,只有抓住她,许多事才能水落石出。

  但是她逃了,就只能全天下去网罗。

  看教主的样子,他是做不了什么安排的。

  阿莼便动了别样心思。

  越淳熙抱胸跟在她身后飘,把她的小算盘猜了好几种可能,并且把她的这几种计策全部驳回。

  “没可能的,你的身份只是个小侍女,你别……”

  “我可是越家的女儿!”

  越淳熙双眼圆睁,几乎就要去捂她的嘴。

  “你要是不想死的太快,就把这事烂在肚子里。”

  大雨停歇,居然立刻就是晴空烈日,天上太阳晒着,地上水汽猛烈蒸腾,站在没有屋檐遮挡的地方,一刻钟就要中暑。

  阿莼却一动不动。

  她看着天,看着地,看着天地间不该存在的存在——越淳熙。

  越淳熙已经被晒得魂魄都要散了,但他没有顾忌自己。

  “在你飞黄腾达之前,我首先要保证你活着。”

  阿莼歪头睨他。

  “我是越家的女儿,还是针线嬷嬷的养女,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你不用担心我,我并不贪图越家的富贵……”

  越淳熙笑了,终于顶不住热力炙烤,安抚似的推着阿莼走回侧殿。

  关上门,阿莼对着一地狼藉挠头。

  “我就没有享福的命,这间房子我看着像金屋一样,人家月遮天看了满脸都是嫌弃。我很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要是让越家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他们是一定不会认我的,更不会给我和你一样的机会。但其实我有这样的资格,我如果想争取我也并不算贪心。”

  “你想要他们的支持。”越淳熙静静的看着她:“你想要用越家的势力,做你想做的事。”

  阿莼咬住下唇,闷了半天,一句话没说,低头去把地上的炭块一块一块捡起来,丢回炭盆里,弄得满手黑灰也毫不在意。

  越淳熙绕着她转圈圈,外面有忙乱的声音,似乎副教主回来了。

  接连几天的暴雨把山上冲的七零八落,副教主回来的一路走的很艰难,刚到达就听到教主重病的消息,让他的鬓边陡然又灰了一片。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这话可不是他说的,这是刘未施来汇报教主动向之后,擅自说出的感叹。

  副教主坐在花厅里,看着被毁成一塌糊涂的心爱花木,心里发疼。他站起来逐个去看,忽然发现委顿在地的昙花冒出了新的骨朵,被堵得水泄不通的心里瞬间就畅快了。

  “只要活着就有可能,你还这么年轻,为何如此悲观?”

  刘未施不敢多言,只是告罪。

  “罢了。”副教主沉着摆手:“把这些个官面文章做给教主看吧,在我这里你只需要听话办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刘未施面色一整,似乎瞬间恢复了活力。

  “是,属下必尽心尽力。”

  年轻人脚步坚实,利落离去。副教主把目光从昙花中移开,眼神里多了许多复杂的内容,他叫来身边使者,想了想,道:“总坛里可还有其它不寻常的地方?”

  使者很明显是有话说,但还未等他张口,就听外面有人来报,说阿莼求见。

  副教主一愣,这个小侍女不是犯了错被软禁了吗?不提她自己还忘了这事。

  “这丫头乌云盖顶,是没有官运的。”副教主摇头起身,指着门外同使者笑着道:“但凡给她一点信任,她必闯祸,做什么什么不成,捅娄子第一名。”

  使者赔笑称是。

  “但教主似乎对她很有兴趣,可要见一见吗?”

  副教主颔首。

  “让她进来。”

  越淳熙在阿莼的袖子里昏昏沉沉,也不知道是被晒得狠了,还是魂魄被月遮天的宝瓶所摄弄出了什么问题,总是打不起精神来。

  他刚才听阿莼说话不清不楚的,只是发狠,却不明白她具体要干什么。但想来,凭这个姑娘的脑子,她也弄不出什么风波。

  不过还是得劝劝,一味的撂狠话是没用的,只会让她的小命更……

  等下!

  这是哪里啊?

  他勉强撑着,从袖口的一线缝隙看出去,陡然见着一片紫袍下摆!

  妈呀,是副教主!

  这丫头居然在副教主这儿,是副教主要干掉她了吗?

  “你完了,赶快求饶吧!”

  阿莼把藏着越淳熙的那只手臂捂在肚子上,再用另一只手臂紧紧压住,用这种有形的压力告诉他:“闭嘴”。

  “奴婢实在无能,副教主给了奴婢翻身的机会,但我没有能够做好,心里有愧。恳求副教主让奴婢回到丹药仙手下伺候,奴婢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你本就是丹药仙的侍女,现在要回去也在情理中。只是许多事,你并没有给本座一个明白交代。”

  副教主琢磨阿莼的意思,肯定是怕了,想想也对,毕竟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丫头,能经得起多大的风浪?

  教主几次三番想拿她当突破口,无非是倒腾越淳熙那点子事,还打量谁看不出来呢。如今又以死相逼,真以为魔教没了他就要散架子了吗?

  阿莼唯唯诺诺。

  “奴婢有罪,请副教主责罚,但奴婢确实并不知道为什么会事事都搞砸,奴婢也很无奈,就好像……”

  阿莼说着,脸上忽然浮现出惧怕的神情,甚至还真的回头去看门口,身躯瑟缩成一团。

  “副教主,咱们总坛是不是闹鬼啊,自从越淳熙死了,就一直不安生,会不会是他的鬼魂……”

  “胡说!”副教主面色一变:“分明是刺客!你想说是越淳熙死而不去,回来专程与谁作对?你是指本座,还是指教主?”

  阿莼立刻伏倒在地:“奴婢不敢!”

  越淳熙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是疯了吗?

  “喂,你到底在搞什么?你要把我卖了?你敢!”

  阿莼心里跟他嚷嚷:“给我闭嘴!你看我敢不敢?老娘现在什么事都敢做,别逼我!”

  越淳熙倒吸了一口凉气。

  “……行行行,你都自称老娘了,可真是急了。我闭嘴,你别真把我卖了就行。”

  阿莼当然是不会把越淳熙的魂魄还在的事说给谁听的,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如果教主问她,她就一口咬死不知道,教主权柄再大,他也不能跟个死人较真不是?

  但副教主就不同了。

  “你方才说越淳熙的魂魄仍然在总坛,并且屡次作乱,可是有什么依据?”

  阿莼一愣。

  妈呀,你还真问啊。

  “奴婢,奴婢只是猜测。”她心跳的飞快,用了这辈子最大的努力,让脑筋也转的飞快,紧紧盯着面前的地砖,张嘴就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啥。

  “越淳熙生前是个无恶不作的人,几次和奴婢过不去,他的亲信打我骂我都是寻常事,他死了,奴婢害怕他变成恶鬼。副教主,恶鬼比恶人更难缠不是吗?”

  “你本是他的师妹,他为何要如此对你?”

  副教主终于正眼看向阿莼,心里渐渐有些疑惑。

  “你和他还有什么过节不成?”

  “奴婢如果和他有过节,恐怕早就被他弄的不知道有多惨了。”阿莼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脑子空白一片,话好像是自己从喉咙里跳出来:“奴婢只是个奴婢,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可是不小心打了碟子、摔了茶碗或者撞见了不该看见的人,这也不是什么大错啊,越淳熙动辄就让人打我,奴婢心里不平,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着实委屈……”

  “你等等,什么叫不该见的人?”

  阿莼一呆。

  “月、月遮天。”

  “胡说!”副教主霍然而起:“你胆敢如此胡言乱语!”

  阿莼双膝一软就跪倒:“奴婢万万不敢胡说,在越淳熙死前曾去花楼宴请,奴婢分明看见他倒在地上,有个红衣女孩恶狠狠的要杀掉他,那个人就是月遮天啊。”

  副教主面色铁青,紧紧的盯着阿莼,目光像铁刷子一样,似乎要把她一身皮肉刮干净了,挖出她的真实用意来,但是看来看去,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

  而且她也没有编造谎言的动机。

  “这只是你和他的个人恩怨,你再恨他,他也已经死了,实在不必捏造谣言扰乱人心。再胡说,本座可不能放过你了。”

  “可是这几天分明是月遮天在作乱,她要捉越淳熙的鬼魂。”

  阿莼犟脾气上来,梗着脖子看人,但被副教主一瞪,还是软了下去,灰溜溜的叩头,离开的背影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情不愿。

  “有个叫白良高的人,混在守山侍卫中,逢人便说越淳熙死有蹊跷,或许阿莼姑娘是听信了这个人的话。想来月遮天即便是逃脱大难,也不会敢于上总坛作乱的。”

  使者上前低声继续道:“属下查过,白良高曾经是长安分堂的管事,这职位确实是越淳熙为他谋的。”

  “也是个糊涂人。”副教主面色稍霁:“现在的情势,若真有人想要调查淳熙的死因,但凡长了个脑子,断然不会把想法广而告之。”

  “不过那刺客确实是个女人。”使者抬头,小心观察副教主神色:“教主与她正面交锋,刘未施又带领侍卫追击,最终还是让她逃了。”

  “那便是另有其人了,月遮天年仅十五岁,怎可能从教主手下逃脱?”

  “是,副教主所言极是。”使者终于找到应答方向,紧着道:“属下打探到,那个关键的时候,白良高就在现场。或许他……”

  副教主忽然转头,和使者目光对视,两个人都有疑色。

  “你的意思,这个白良高非但不是越淳熙的亲信,反而可能是刺客的同伙?”

  使者点头。

  “属下会紧紧盯着他的。”

  他说完,顿了顿:“那么阿莼……”

  “便如她所愿,你去跟丹药仙说……”副教主叫使者附耳过来,嘱咐他一句至为重要的决定。

  太阳下山之后,山中的水汽重新凝聚,起了风,居然有些冷飕飕的,看来是大雨过后要下小雨的阵势。

  阿莼坐在狗棚的门槛上,抓了一把篾条编竹筐,昨夜有母狗临盆,赶得时机实在不好,只剩下一只宝宝。

  越淳熙精神仍然很差,窝在阿莼找来的一堆棉絮上,也不嫌弃灰尘大,像小狗崽一样可怜巴巴的。

  “那个宝瓶绝对有问题。”

  “月遮天是要施展移魂术,让你上我的身。所以说教主厉害啊,多亏他及时赶到,要不咱俩都惨了。”

  “不见得吧?她有那种本事?”

  阿莼脖子酸,加紧把竹筐收了口,拉越淳熙起来,扯了棉絮垫底。

  “嘻嘻。其实这件事是教主……”

  她说着忽然一阵羞涩。

  越淳熙越看越觉得她有问题。

  “该不会你想说,从给守卫下药开始,不,从你被分配去给守卫做饭开始,都是教主安排的?教主和你联手,最终把月遮天勾引了出来?”

  “嘻嘻。”

  阿莼又笑,面颊飞起红晕。

  越淳熙问她,她只是笑,急了去推她,反而被支使去抱小狗崽。他六神无主起来,一头扎进狗棚里,又被母狗呲牙威胁,一下子很窘迫。

  天空开始落雨,他飘在泥地上方,忽然觉得自己好无助。

  阿莼忙完一切,却见越淳熙呆立在濛濛细雨中,毫无进展,叫了他一声。

  “刚才副教主的人来说准许我去丹药仙那儿,还说让我专门负责教主的汤药呢。”

  “高兴?”

  “那当然!”

  她说着站起来,走去越淳熙身边,把新做的狗窝放进母狗的棚子里,又哄母狗带着小狗搬家,还未忙完,却感觉衣襟被扯了扯。

  “怎么?”

  越淳熙紧紧拽着她,眼神凶狠。

  “你是不是看上教主了?”

  这只鬼不怕风吹雨打,阿莼可不行,她憋住满肚子笑料,拽住越淳熙往屋子里奔,虽然屋子到处湿哒哒的,勉强还能算是个容身之地。

  “想想明天我就能有个正经地方睡了,真是开心。”

  越淳熙执拗的拽着她。

  “回答我的问题。”

  “我就是看上了教主又如何?管天管地还管我痴心妄想吗?”

  “明知道是痴心妄想你还……”越淳熙说着,忽然愣住,他想到了一种极糟糕的可能性。

  “你该不会是因为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你觉得有配得上教主的可能,所以你想找越家,你想做越家的女儿,然后拿下教主?可是这几乎是办不到的事啊。”

  阿莼仍旧笑眯眯的:“试都没试你怎么知道不行?”

  越淳熙不是真的傻子,他焉能听不出阿莼的意思?

  “你想做的事太冒险了,你做侍女好歹还是安稳一生。”

  雨势并没有起来,稀稀拉拉落下几点就停了,像是上天出手把乌云像麻布一样拧了个干,月亮露了出来,有夜行的鸟儿落在屋檐上,磔磔怪叫。

  阿莼拉住他的手,紧紧握住,牵着他走出门去看夜空。

  “你不想让我调查你的死因,甚至你自己也并不是很感兴趣,有线索就查,线索断了就放弃,拖拖拉拉到现在尸骨都烂了。但今天我告诉你,我已经不能置身事外了,你也不行。”

  越淳熙头一次面对阿莼产生了类乎惧怕的情绪,他好像从来不认识她,那个曾经在他的生命的开头占据全部分量其后轻如草芥的女孩,好像并不是眼前这个人。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置身事外,你恨我,其实并不是因为我肆无忌惮的作恶,对么?”

  阿莼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眼中有满天星辰。

继续阅读:24、问题出在教主的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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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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