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谁可欺明镜悲白发
horizon2020-07-22 20:013,279

  那日河岸一别,凌旋每日每夜的做噩梦,她一会儿梦见莫弱水披着鲜血从地狱里爬出来却哭着对她说“姐姐,我想哥哥了。”胸口心脏的位置是空的,他提起刀对准了凌旋,却迟迟不动手

  她又梦见莫慕茗的哭,她捧着他的脸想为他擦干眼泪,可是大雨滂沱中发丝粘着他瓷白的脸,怎么都擦不干净。

  直到梦的最后周允辞从她身边走过,她回头却见那身影越来越远,两条腿却钉在了原地,她只要往前一拔,就是皮开肉绽。

  往往等她醒来天光未亮,依旧是黑沉沉的夜,她便睁着眼睛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几日下来本就因为病痛未除瘦削的身躯变成了皮包骨。

  “活着真没意思。“她想,“迟早要死的,为什么我还在挣扎着?”

  就在凌旋不知今夕何夕的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时候,南越退守关内的消息传来,莫慕茗与洛倾舒一战大捷,名扬四方。

  淮沙城民怨冲天,剑指南越金陵,被派出救民的南越士兵心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他们并不知在这天灾人祸后北燕镇北侯竟然直接出击,猝不及防间败退。

  渐渐的,淮沙城内部传来民沸,长河堤坝炸毁是有人故意而为之,那个人,便是曾在北燕灰头土脸被扫地回家的南越公主。

  这声音越传越有依据,越传越离奇,有人说曾在燕京见过那青面獠牙的公主,有人说在淮沙城也见过那灰头土脸的公主,无论传言如何,那位在北燕南越蛇鼠两端的公主,被彻彻底底钉在了耻辱柱上,承受冲天的民怨。

  五月初五,端午佳节。凌青澄抱着一个小婴儿直入她的房间,凌旋终于有了一丝人气,她看着小太子怀中的婴儿,对他道:“太子殿下,他的家人都死了,所以你要好好护着他,不要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份,从今以后,他只是你的一个小侍读,和被抄满门的罪臣后代毫无关系,知道吗?”凌青澄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凌旋摸了摸他的脑袋,“只有你能保护他了。”

  门外,凌源终于看不下去了,他闯进凌旋的公主府,身后跟着一排内侍,直接把凌旋从昏暗的房间里拎出来,一路拎到皇陵。

  许久未见太阳,还算温和的艳阳天刺的她直流眼泪。

  皇陵在金陵城的正东方,凌源直接拎着她过去,渐渐地身后内侍散去,凌源放开她,只剩凌源拉着她一步一瘸地走着。

  凌源拉着她直接到了他们父皇的坟前,他先一步跪下:“父皇,儿臣不孝,您临终前交代儿臣要照看好自己的妹妹,儿臣却没有做到。”

  凌旋的脸抽搐了一下:“这只有我们两个大活人,你做这个样子给谁看呢?”

  “旋儿,你也许不知道,在父皇临终前,确实这样交代过的。包括你去北燕也是父皇交代的,你知道当时南越朝廷里有多少人想杀了你吗?”

  “嗯?最想杀我的,不就是你现在跪着的这个人吗?”

  凌源站起身,上了一炷香:“旋儿,你总是不惮于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当年你的母妃是想要保住你和巍儿两人的,然而朝堂口舌多,钦天监刚好在那年卜得一卦,南越有灾星降临,必搅弄腥风血雨,这一卦,刚好落在了要出生的巍儿身上,父皇与莲妃是有感情的,他自然舍不得他的亲生儿子,那时候,他也不并不得知你不是他的孩子,他想过的,用你去顶替巍儿,也确实这样做了,然而并不是想要舍弃你,而是他更爱的是巍儿,你母妃与父皇早为你想好出路,可你偏偏从他们都只言片语中得知真像,动手了。”

  凌旋听言,凄然一笑:“无论你说什么,我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人。走到如今这一步,当初种种皆已应验,是应在了巍儿头上还是我的头上,都不重要了,皇兄,民怨沸腾,若想止战,你该把我交出去了。”

  凌源猛然回头,步步紧逼:“凌旋,你当自己是什么,南越救世主吗?你母妃说要你为南越肝脑涂地你便照做了,别的话你怎么就听不进去了?!朕才是南越的皇帝!不是你,你凭什么要撑起朕的江山?!”

  “怎么回是为了你呢?我有,更重视的人啊。”

  “……谁?”

  凌旋转身之时,最后撇了一眼她父皇的坟陵,她一步步往前走着,凌源留在了原地,直到她的身影融入艳阳天中,始终没有开口叫住她,这一眼,凌源知道,便是永远了。

  留在皇陵外的内侍们见到凌旋一人出来,有人想上前却被别人拉住,悄悄指了指后方,那是一身黄袍的凌源,内侍埋着头,不多一言。他耳边回想着还是方才凌旋轻飘飘的一席话:“够了陛下,我杀父杀母,杀弟杀友,还惮于弑君篡政吗?”

  凌旋漫无目的的走着,金陵的郊外,无一人,无一鬼。阳光洒了一身,突然间,她想做一个荒唐的梦,梦里回到朗朗书声的太学院,回到黄沙万里的北疆大漠,回到两人相依相伴的湖畔小院。

  她逼迫自己直视阳光:“允辞,你说过只要我叫你,你就会出现在我身边,那我现在叫你了,你会来吗?”

  “允辞,周允辞……”

  背后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凌旋蹒跚的脚步停了,她靠在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让她不敢回头,虽说是一场荒唐的梦,若梦醒了,她便什么都没有了。

  “旋儿,我来了。”

  凌旋蓦得抓紧了身后人的袖子,她把自己僵硬地掰扯开来,耳边是阵阵心跳,凌旋突然觉得自己也跟着活过来了,她此时心里,竟是油、酱、糖、醋倒在里一处的一般,甜、苦、酸、咸竟说不上什么味来了。那相同的心跳震碎了星辰万年,也震碎了两个相互依靠的人。

  周允辞抱着怀里那瘦弱的身躯,他的神气很像风暴后的树,静静的立在阳光里,一点不敢再动。原先他就不喜欢说话,现在更不爱开口了。

  “旋儿,我说过的,只要你叫我,无论多远,无论在哪,我都会赶到的。”

  “你怎么来了,怎么来了?”凌旋的手指死死扣着手里一截袖子,“你不能来,你不该来这。”

  “我来,是带你回家。”周允辞贴着她耳边低声呢喃,“我来带你回家,你好好的睡一觉,我抱着你,醒来我们就到家了。”

  他抬起手抚上她的双眼,遮住刺目的阳光。凌旋听话的闭上眼睛,把自己整个交给了他。

  “我只有你了。”凌旋心想,“可我连你也要失去了。”

  马车悠然地行走在山间小路,周允辞驾着车,车帘拉上,凌旋在狭小的空间里小憩,但她的神情安稳,仿若许久未睡觉的人突然沾了枕头,让人格外不想把她叫醒。

  凌旋没有问周允辞为何突然出现,周允辞也没有问凌旋为何孤身一人流浪,他们架着马车游走在山水之间,累了就找一处天然的山洞歇息,渴了就临江取水,偶尔钓来一尾鱼,又在树上摘了些野果。仿若天大地大,就剩两人相依为命。

  凌旋渐渐地,冰雪消融般,漏出一些笑容。

  这日两人已经赶至了一处南越与北燕交界处的一片洞天福地里,云雾缭绕,山清水秀,在那密林深处,掩掩映映一座小竹屋。

  “今日在这歇息,可好?”周允辞见日头已烈,便问车里的凌旋。

  一只素手撩开车帘,凌旋打量了四周的美景,看着那搭的简陋的竹屋,突然笑了。

  “笑什么?”周允辞跳下车,伸手把她抱了出来。凌旋静静地靠在他怀里,轻轻道:“以前,我就想着,若是和你能寻一处这样的地方一起相守到老,就像年少时的除夕夜,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用想。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她顿了片刻,又道:“允辞,夜阑不是我杀的,允雪不是我引来淮沙的,淮沙城也不是我淹的,你相信我吗?”

  她觉得还是有很多事她是需要向他解释的,世人怎么想她不在乎,她不想让他误会太多,即便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信任了,隔着国仇家恨,隔着万千民怨,混着血雨腥风的那一点眷恋还是太轻了。

  周允辞没有回她,凌旋却突然感应到了什么,她猛然抬头问他:“你做了什么?你来找我,都做了什么?”

  周允辞低头吻了吻她的眉间,却道:“你若喜欢这里,我们便不在前行了。”

  凌旋咬牙道:“周允辞!你到底做了什么?”她抱着他的手箍紧了,“我做了这么多,为了什么你不清楚吗!”

  周允辞抵着她额头,这时才开口:“没有我,没有你,依旧有你期待的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

  凌旋的手一下子脱了力,喃喃道:“不能的,这不是你想要的。”

  “旋儿,四殿下,是你们吗?”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凌旋颤抖着,不可置信的看到那不远处融入山水之间的一抹缥缈的白色身影。

  “楚、楚尔?”

  楚尔的头发全白了,身形更消瘦了,她提着一个竹篮,竹篮里有各种草药,带着九天玄女下凡的遗世独立。

  “许久不见,旋儿,我本想去找你的。你的解药,我研制出来了。”

继续阅读:第一百二十章 山河永寂莫负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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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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