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垒？”他挪动厚厚的嘴唇，松开了他，将大脸凑在了卫禊面前。
卫禊站得笔直，刘海被缸大的鼻孔吹来的风掀起，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一双雪山冰洁的双眸。
巨人围着他转了一圈，直起身，摸着下巴思量，又迅速靠近他，在一旁的时念九心跳加速，卫禊依然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神荼？”
巨人直起身。
“把人还给我。”
“嗯？”巨人挑起浓密的眉毛。
卫禊绷着脸，指着他身体里的两个人，掷地有声，冰冷的眼中却仿佛有两把火在暗中燃烧，“人！还给我！”
跪拜的单明猛地站起来，大吼道：“这是我们贡嘎的神！野蛮之人给我退下！”
巨人举起自己的双臂，展示自己强健的肌肉，自豪地摸了摸肚皮，砸巴着嘴，露出一幅吃饱喝足的满意嘴脸。
单明成了他的翻译：“神说，祭品他已经吃了，取回来是不可能的！”
时念九缓了过来。单明的脸从未像此刻一样，让他觉得如此丑陋，简直令他作呕。
卫禊也是。
可是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单明根本没有意识到，他小心翼翼地询问，“我们是来取残页的。”
巨人听罢点了点头，伸手穿过自己的身体，一阵翻找，一张灰白色的纸捏在他指间，软软地塌下，他晃动着纸。
“因果簿。”他听见卫礼说了一声，这一声压制着兴奋和激动，他紧紧握着拳头，按捺着自己。
这传说中的因果簿真的就和普通的纸没有区别，它甚至旧旧的，看上去脏脏，也许放在大街上还会被人一脚脚踩过去。但是一旦深吸一口气，三花聚顶，就会发现，身边无数的气流拧成一股，疯狂快速朝纸流过去，俨然形成了一片漩涡，是一个强大的能量源泉。时念九从来没有在任何一件物品上感受到如此强大的能量，可以让周围的能量臣服。哪怕是卫禊的桃桃，或是六月的灵摆，都没有这种感觉。
谁也没想到，居然就这样轻飘飘地将残页扔了出去，他双指一弹，纸片就轻飘飘地飞了出去，时念九感觉到无数的气流追逐着它，不断地将它推远推高。
巨人转身提步离开，残页别扭地在空中转了个圈，发出清脆的响声，再次扭曲起来，忽上忽下地飘着。
更几和奥米伽、愚者还在他身体生死未卜！
时念九身体涌起一股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卫禊比他更快，两步并做三步，只见他一个腾跃，刀刃直指转身离去的居然，严肃地对时念九说：“去追残页！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拿到手！”
他郑重的声音，是把自己最重要的任务拜托给了时念九。
时念九觉得自己的肩膀上一重，“我知道。”
石洞平台的旁边是深不见的沟壑，巨人转头拦下卫禊射过来的桃刃，胶质的手臂竟然卡住了桃刃，他的肌肉蠕动，将它吞了 下去！接着跳进了深壑之中。
卫禊未有迟疑，跟着就是跳下，一双银眸在黑暗中像是流星一样，快速湮灭在沟壑中。
时念九怔怔地看着这一系列的变故发生。
他站起来，开始搜寻残页的踪迹，轻薄的纸片在石门上翻滚着，怎么都出去。
卫礼伸手去抓，只听见一击枪响，子弹从他的手边划了过去，在门上留下一个深深的可恨。
时念九双手举着手枪，嘶哑着声音：“下一次我会打中你。”
残页终于从门口飞了出去，无数的气流追赶着，你推我我推你，不停地为它提供着动力。
卫礼垂下手，斜了斜嘴角，“打中我？你敢么？”
卫祚朝他看了一眼，后者点点头，他们便追逐着跑了出去。
时念九端着手枪，射了两枪，居然都被卫礼直接拦下，他的“气”浓厚无比，面积不大，但是也硬如金石，子弹居然无法穿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卫祚和单明从他眼前跑走。
卫礼把门关上，厚重的门划过地面，冒出一阵牙酸声。他脱掉外套，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居然还是衬衫西裤，白色衬衣束在裤子里，双腿修长，看起来不像个练家子，反倒像个音乐家，黑色皮带左右各挂着两把手枪，拔枪上膛对于他来说，自然不过，他只拔出了一把枪。对于这种看不起他的情况，时念九只能说一句。
太！好！了！
空荡荡的石洞内，巨人的离开让一切显得渺小起来，空荡，迷茫。
“加入我们，你还有机会从这里完整地走出去。”卫礼说。
时念九看着他，没有像之前直接拒绝，“我需要一个理由。”模棱两可的话让卫礼稍稍放松了一些。
卫礼不像卫祀那样直接粗暴，他的性格有点像奥米伽，但是比奥米伽更为内敛。
他将时念九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目光挑剔，“你看看你，胆子小，老好人，连我都下不去手。”他抬高下巴，皱眉道：“【在水方】能教会你什么？教你怎么同情自己的敌人？也不教你一点真本事，你的身手还和以前一样笨拙。”
时念九反驳了一句，“【在水方】是有血有肉的组织，不像你们，唯利是图。”
就像有同伴正冷得发抖，随时随地都会休克，但是他们没有人任何一个人流露出担忧的神色，每一个人都想着要怎么完成任务而已，简直冷血得让他害怕。
他噗嗤一笑，耸了下肩，“好吧好吧，卫家有足够的资源，你想要学什么？我们有钱有权，这不是也很好么？”
“可我想要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要拉拢我。”绕了这么久，终于说到了正题。
卫礼正要张口说，时念九蓦地打断他，“我要听实话！是不是和神荼郁垒有关？”
卫礼将枪口对着他，“您觉得呢？时念九先生。”
时念九无惧，朝他慢慢走了过去，“我们之间不是没得谈，虽然你们有些做法，我确实不是很喜欢，但是我可以改变。希望你，能对我说一点实话，如果我们以后要合作的话。”
他思索了一下，“你是郁垒……”
“这个我知道，”时念九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他没有停止，一直往前走，距离他三米处才停下来，“我想要知道的是，你们为什么需要我，卫家不是有神荼么？”
卫礼露出一笑，“也许我要收回自己刚刚的话，看来你和以前比，已经成长了不少了。”
时念九舌头顶着上颚，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不要顺着他的话走，“卫祀，”他突然提起了这个名字。
卫礼的表情瞬间有些紧绷，时念九没有放过这一点变化，状似无意，但是趁胜追击，“我很好奇他到底是怎么死的？我加入你们以后，也会随时随地面临死亡的危险么？“
他说，“我保证不会，只要加入我们，你会得到很好的待遇。”
时念九耸了耸肩膀，“比如，改姓？”
“那看来我们是谈不下去了。”卫礼说。
“我只是想知道卫祀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你们要杀人灭口，是神荼郁垒……”时念九话未说完，卫礼已经开枪了。
时念九侧身，地上的弹痕划出一条长线，子弹壳掉在地上，反光着金属特有的铜黄色，卫礼冷酷地双手持枪，“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刚刚要不是已经聚气防御，他恐怕已经被打伤了。
幸好他从未有过加入他们的念头，否则他已经被被自己给气死了。
面对时念九眼神的不满，他并无悔过的意思，“不用留你一命了。”
时念九眯着眼，“看样子，确实事关神荼郁垒，我猜猜，卫禊是神荼，但是他不肯认你们，所以卫家世代守护的神荼，已经不属于你们了。”
“可以了，”卫礼的声音越来越低沉，他低下头，时念九看见他双眼狠狠地盯着他，下颚刀削一般的尖，浑身散发着杀气，“去死吧！”
说着就朝他射击起来。
他几乎能想象出，卫祀死前的画面，他应该也和他说了一样的话。
时念九的聚气防御到底还是太薄弱了，拦下三发子弹已是极限，他腿上被擦伤了一条，狼狈地滚在地上，急忙又爬了起来。
这里没有遮挡物，他完全处在下风，虽然手上也有枪，但是根本没有机会端起来。
“聪明人为聪明人而死。”卫礼一弹匣的子弹已经射击完，左手毫无缝隙地去拔另一把枪，“或许你要为自己感到荣耀。”
“呸，那你知道反派死于话多么？”时念九不敢示弱，举起枪也不瞄准直接打过去。
卫礼扣动扳机，时念九也扣动扳机，两颗子弹在空中擦肩而过。卫礼一横手臂，挡在面前，聚气防御，但是随之而来一股大气将他扑倒。
时念九坐在他身上，狠狠地砸他的手，夺下了枪丢在了一边，不管不顾，拳头像雨点一般砸了下来。
两个原本应该擦肩而过的子弹此刻却掉落在一起。
卫礼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