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坟！？”时念九忍不住惊叫起来，双眼瞪出。
袁立要的就是时念九这么吃惊的反应，大掌一拍附和起来，“对啊！就是挖坟！奥米伽说既然要讲究除灵师的规矩，那就是招魂看看！我和你说，卫禊虽然话不多，看样子也讲不过卫家那几个耍赖的，但是奥米伽嘴巴真的太毒了！他俩一个面瘫一个毒舌，你都不知道有多精彩！”
他讲得非常起劲，一个字一个字迅速地往外蹦。
时念九稍微想象了一下，就觉得身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这俩组合在一起的感觉，简直恶心。
袁立抓住他的手，“你赶紧和我走，麻利的，你知不知道我错过了多少料，忍痛跑过来通知你的？”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时念九拿上外套，他也心急想去看看，催促着，“走吧！”
“走走走，哦！那个。”他这才想起来六月的伤，似乎是严重到需要慰问一下的，“你家小姑娘没事吧？”
时念九披上外套，把门锁好，踩着雪，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擂台走去。一说话，白色的雾就飘出来，“没事。老太太帮她包扎了一下，问题不大。”
“是么？”袁立说，揣着袖子，“小姑娘细皮嫩肉的，也真是下得去手。你怎么会请老太太过来看啊？”
时念九没说是老太太看见他，自己找过来的，只是含糊着说，“那还能找谁？大家全去看比赛了。”
“也是。”袁立想想也有道理，点点头，开始绘声绘色地说起刚刚那场口水大战有多么精彩，“奥米伽真是个人才，那叫怎么说来着，真是口吐芬芳，我真是恨不得冲下去给他拿个扩音器。你没看见卫家那些老一辈的，脸色有那——么的难看，简直想吃屎了一样。”
时念九忍不住笑起来，冷风灌到嘴巴里咳嗽起来，还是难掩喜悦。
受了这么久的气，不说爽肯定是假的。
“他们说到一半，终于不堪忍受要动手了。卫禊直接一把撂倒一个。还有世清那个傻乎乎的小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身手也很不错，往那一杵，简直和定海神针一样。”
时念九接过话茬，“他叫愚者，是世清的王牌。”之前没在比赛上看到他，虽然实力很强，但是他是比六月更像炸弹的炸弹，奥米伽一直很严格地控制着他。
袁立耸耸肩，“反正场面非常混乱，单家那几个真实嘶声力竭想要控制住场面，结果奥米伽明明成心揍了人家一拳，还笑嘻嘻地说对不起，没看清，打错人了。还说要算账找卫家的去，这一拳本来要在他们身上的。我真是快笑死了。真没想到，【在水方】居然和世清联手了，不是都说你们关系差么？”
单明既然暗箱操作，把奥米伽和卫祚排到了一起，说明他们大概也知道，世清现在和【在水方】结盟了，这样的话，奥米伽跳出来大大方方的承认，也算是一个威慑吧！
时念九在心里默默盘算着。
“是很差。奥米伽好几次都想杀我。”说起这个，时念九居然已经能风轻云淡地面对了。就这样讲出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袁立突然想被踩了尾巴的兔子一样，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杀你？”
“对啊。”时念九大腿用力，朝已经能够听见相声的擂台爬坡而上。
“开什么玩笑，兄弟？现在是法治社会，杀人要坐牢的好么？”袁立一板一眼地说，“他知道杀你？告他呀！还没人能收拾得了他？”
他跟着时念九身后，字字清晰地传到他耳朵里。
时念九走在前面，大腿有些酸疼。
所以，到底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能让奥米伽要杀曾经素未谋面的他呢？不怕被抓，宁愿冒着极大的风险要杀他？
擂台果然被一圈又一圈的人给围住了，围得水泄不通，品看的津津有味。时念九的身高站在了优势，垫脚站在最高一排的座位上往下望，卫家的人乱做一团，卫禊站着，奥米伽像个大爷坐在地上，易燃易爆的愚者被卫禊拽住了后领，身体仍然维持着要冲过去的样子。
“看啥呢！”袁立催促着，“赶紧的！”
他们挤不进水泄不通的围观人群，袁立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差点没把时念九的耳朵给喊聋了。
“让让！【在水方】的人过来了。”
大家闻言，哗啦啦地让成两排，好奇地看着他，迎接着接下来的骂战、
时念九顿时觉得备受瞩目，浑身不自在，袁立偏偏还在后面笑呵呵地，拍着他的肩膀，“走呀。”
青年抽了抽嘴角，挺着大家炽热的目光走了过去。
他快速走到卫禊身边，背着手，对上卫祚那个老匹夫的眼睛，反而没有先前的畏缩，立刻挺直了腰板。他只是有点不好意思，被人围观的感觉让他觉得自己像只猴儿，但不代表他没有勇气站出来。
卫禊轻声问了句，“六月怎么样？”
“没事，睡着。”他小声回答。
坐在地上的奥米伽冲着卫祚喊，“好了，现在【在水方】的人也到了，您倒是说说。这之前您和卫禊的打赌，大家可都是听见了的，杀人偿命啊！您是准备一头撞死还是自刎啊。”
“现在还没有定论呢！”卫祚说，但是明显气短一截。
奥米伽的表情像是在说“来得正好”，一拍大腿，挂上那贼兮兮的笑容，露出虎牙，“好呀！那咱们开棺看看呗！这么多除灵师，总有一个两个是谈判师吧？再不济，我也是个半吊子，总能把你弟弟的魂招来一片半片，问个清楚的！”
他语气从容，越到后面语速越快，仿若乐章之中的鼓点，轻缓而来，快速而出，声声敲动，雷声重重，压迫之感扑面而来。
“谈判师还能问鬼话？”时念九悄悄问袁立。
谈判师不是老亓那样的？人快死了，渡阴川，走奈河的时候，把人拉回来么？
袁立也是满脸不确定，“不知道啊？唬他的吧。”他看着卫祚，忽而又看向奥米伽和沉默寡言的卫禊，“就这么看，卫禊还真不像卫家的人，反而奥米伽有点他们泼皮味道。”
时念九看了袁立一眼。
不知道他这话倒是褒是贬卫禊，反正听着像是在骂奥米伽。
单明眼见卫家那边要吃亏了，赶忙站出来，“眼下没有定论，大家不论就打个平手，怎么样？翻篇吧！”
这话立马遭到了反驳。
卫禊先是冷冰冰地说了一句“不好。”，声音不大，但是很坚决。
奥米伽说话想来喜欢阴阳顿挫，此时盘着腿，更像是想到了说话的舒服姿势，再有一把抚尺拍拍桌子，那就更完美了，“瞧你这个单姓的年轻人，说话怎么这么不过脑？年少不懂命贵？小公子，你要听好了，卫家损失的是一条人命，这条人命还顶贵！”
他伸手比划了一下卫禊，又比划了一下卫祚，“他们赌的也是人命，两个姓卫的，金贵的很。那你们单家当家的来偿还不够，你张口就说打个平手，谁给你的厚脸皮？还翻篇，这件事关你屁事，站远点！”
“我们单家有因果簿的残页，这可是你们眼巴巴相求的宝物！说话客气点！”单明沉着脸说道，可是他说到最后难掩气急败坏之感，时念九甚至能看出来，他那从骨子里冒出来的自卑，平日里表现出的骄矜在此时显得有些滑稽，黝黑的脸被说中了心事，泛出无法掩饰的红色。
他确实有底气骄傲，却在此刻败下阵，说到底还是人生阅历不足。
“呵呵，那有什么用，残页能把卫祀复活么？一张破纸能把一条命金贵？脑子抽了吧？”奥米伽撑着脑袋，明明自己年纪也不大，但是训起话来，就像长辈就训后辈一般，他坐着，他站着，一个撑脑袋，一个弯腰，不知不觉真让奥米伽占了便宜，“我劝你清醒一点，卫禊说的对啊，小偷就是小偷，上不了台面，还是夹着尾巴做人一些吧？”
“我看你是真的不要残页了。”单明喊道。
奥米伽摊开后，挂着泼皮无赖，“你能奈我何”的痞笑，说道，“本来规则也早已订死，如今我世清的人全部落败，也没什么想要不想要的。但是有一点我可要提醒你，你这般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可要好好想想今后没了残页充不了大款的日子，可该怎么过。”
不说还好，一说才发现，一个突然冒尖的氏族，除了残页宝物傍身，似乎真没什么出彩的。
单明被这话激得满脸通红，张着嘴反驳却不知从何说起，只看见他一个人像小丑那样站着。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大家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
时念九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奥米伽不给任何人面子，“你说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
拨开人群而来的正是刚刚还做和时念九聊天的和善老太太，她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根拐杖，佝偻着背，像是快要被雪山无情的咆哮和怒火压垮，干瘦的老骨头纵然是穿着棉袄也掩不住易碎的躯壳。
单明和裁判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莫拉。”
前者连忙走过去，示好般地扶着他走到暴风雨的中心。
老太太笑了笑，“大家和气生财，我在这里替小明和大家道个歉。”
单明始料未及，涨红了一张脸，“莫拉！我们凭什么要道歉！”
可是老太并不理他，“你们卫家吵架，我们都插不上手，可是时家向来和你们要好，叫时家的小辈出来主持主持，也不为过吧！”
时念九一下子觉得后背冷得发颤，敌意一下子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他低下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关于卫祀被杀一事，他当然不想背锅，但是也不想博人眼球啊！奥米伽可以摆平的事情，为什么非要叫他站出来？
可是怕什么来什么，老太太偏偏笑眯眯地对他招了招手，两条很浅很浅的眉毛玩下来，和蔼地仿佛是在看自己的亲孙子，“时念九，来来来，这里你来主持一下公道在合适不过。”
时念九尴尬地笑着。
他立马就亲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
在场所有人都鹅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他，安静地掉下一根针都能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