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念九其实也有猜到卫禊很可能就是卫家人,只是当这个事实赤裸裸摆在面前还是有点冲击力。
而且看卫禊的样子,似乎觉得姓卫能把自己恶心死。
时念九刚起床就听见外面闹哄哄的,一大清早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但想着和自己没关系也就没在意,刷完牙,他捧着一杯热茶站在窗边,热气把窗户染白了,他伸手把白雾擦掉。
呷了口热茶,时念九懒散地撑起眼皮。
果然人都喜欢看热闹,就连平时端着架子就喜欢看着小辈翻白眼的老匹夫此刻也闹哄哄地围在那里,伸长脖子,瞪大眼睛。
那里似乎是卫家的地方吧?不知道出了什么样的大事,居然闹到这个地步,所有人都去看热闹了。卫家瞒不住,想必是大事。
卫禊也走了过来,朝窗口看了两眼,眼里没有波澜,只是不知道心里是不是也这般平淡。
“卫家好像出事。”时念九说。
卫禊点点头。
时念九本以为自己也是吃瓜群众,谁知道一口大锅就这样扣到了脑袋上。
当他看见那群人看热闹的人突然不怀好意地看向他们这个屋子,他就本能地暗叫不好。接着卫柞昂首阔步地走过来,凶悍的脸绷得比平时更紧,气势冲冲,仿佛他们这个屋子住的是恶鬼一样。
他粗鲁地敲响了门。
时念九翻了个白眼,站着没动。
卫禊朝着里屋问道:“六月,你起了么?”
小姑娘俏生生地答了一句,“起了。”从里面走出来,穿着毛领子的袄子,像雪地里的小兔子。
这屋子实在是破,只有卧室烧了炕是暖和的,一走到外面就不行。
卫禊朝他点了点头,时念九才打开门。
卫柞一走进来,屋子就立马显得狭仄起来,夹着风雪,和不知名的紧张感,卫柞和卫禊的视线撞在一起,冷漠得不像兄弟俩。
之前他听卫祀他们叫卫柞大哥,卫禊刚巧前段时间就和他科普过,说他们是一辈的,也就是说,卫柞是老大,卫禊是老二,那时念九就纳闷了,这兄弟俩岁数能差这么大么?
但是他一想起卫禊那张臭脸,也不敢问,只好把所有的疑惑往肚子里吞。
卫禊很快移开了视线,似有不屑,那张清贵的脸比平时更加厌世,时念九看到了都想打他一拳。
卫柞身边的卫礼略往前站了一步。
时念九对他有印象,卫家这次出来的只有两个人和卫柞是一辈的,一个叫卫礼,一个叫卫祀。卫礼性子沉稳一些,卫祀更加引人注目些。
卫礼的声音非常官方生硬,简略地说明了一下情况,早上他发现卫祀被人杀了,一个个看下来,就属时念九这个屋子最可疑,他笃定地说,“八成这个凶手就在这里。”他眼光扫过时念九、卫禊和六月。
时念九手一抖,就想把热水直接泼到他脸上去,给他洗洗那张他自己都不要的脸。
“你说话倒是轻巧,上嘴唇下嘴唇一碰,造谣的话张口就来。”时念九被气得不轻,水杯“嗙”地一下放在桌上,瞬间气势也上来了,别看他平日里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到底跌摸滚爬数几次,要还是软乎乎的,简直给【在水方】丢人。
卫禊的关注点则放在另一件事上。
卫祀死了。
这怎么可能?
卫祀的身手在卫家也是数一数二的,没可能就悄无声息地被凶手杀死了。
卫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所有人。
谁会想不开和卫家作对呢?
卫礼那边继续着厚颜无耻地推论,“一个个排除下来就只有你们有嫌疑了,卫家先奉劝一句,自己站出来,否则可不是一命偿命这么简单了。”
时念九被气得脸都快抽筋了。
好一个一命偿命,居然如此嚣张,他的手不曾从水杯上拿下去,而这杯水现在就应该不客气地泼到他脸上!他真想把这家伙的脸摁到雪地里好好给他醒醒神。
时念九冷笑一声:“我们三个昨晚都在这个屋子,谁都没有出去过,我们可以相互作证。”
站在后面看热闹的,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们本就有嫌疑,相互包庇,不作数!”
时念九极快地答了一句,“那就查监控,看看我们有没有人出来过。单明先生。”
单明走出来,“既然是除灵师的过节,按规矩,不能看监控。”而且这里没有监控。
时念九咬紧了牙关。
我看你小子是欠扁!
他冲上去却被卫禊一把拉住。
“既然是规矩,我们就照做。”不曾开口的卫禊出言道,他看向卫柞,瞬间剑拔弩张,“一命偿命是你们说的,不可反悔,希望卫柞先生可以站出来偿命。”
众人仿佛在话语之间听见了金石兵戈之声。
这话可不能乱说,要卫柞掉脑袋,时平平都不敢嚣张。
时念九也愣了一下,他这是不是玩脱了。
卫家年轻的小辈沉不住气:“放你狗屁!不知天高地厚!”
卫禊全然不在意,眼里透着一股冷漠,只看着卫柞:“敢不敢?”
“你敢把你的人头放上,我自然就敢。”卫柞说道。
他们约定下七天的时限自证清白。
赶走这一大帮人,关上门后,时念九忍不住破口大骂,“瘪犊子,什么破烂规矩。他就是没被揍过!揍一顿就知道什么才是规矩了!”
卫禊坐下,脸上看不出生气的样子,更多的是沉思,他把那杯水递给时念九,示意他消气,“看来这个单明真的不想把东西让出去。我们一旦和卫家斗起来,夺宝的战力就大大削弱了。”
无论结果,他们是清白的,或是不清白的,都会和卫家纠缠在一起。
时念九咕嘟咽下一口水,忙说,“这有他什么事?”
卫禊回答:“我猜他想把宝藏占有己有。”
“这又是何必呢?”时念九不明白,“他若是自己想要,又何必广发英雄帖,偷偷自己藏着不就完事儿了?”
卫禊摇摇头,“单家不是他一人独大,他必须按照遗嘱,暗中下手。”
时念九讽刺一笑:“他那个死去的莫拉非得气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六月歪头看向时念九。
“这样不行!我们不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卫禊沉思不说话。
“卫禊,我们私下和卫家说清楚利害,卫柞虽然向来和我作对,但不至于把便宜都给了别人吧?”
“不行。”卫禊轻皱了一下眉,果断拒绝了。
时念九有些惊讶,“为什么?”卫禊面色沉重,是想到了什么关键?
“不行,对方是卫家就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突然安静了几秒。
时念九提起巴掌想呼上去。
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
卫禊好像没心思查案,时念九对这个一窍不通,虽然生气,却不算心急,六月更不会管这种事情,坐在面前,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咚咚。”两声有力的敲门。
“谁啊?”时念九没动。
外面没有人答话。
可拉倒吧,不自报家门还指望我给你开门?
时念九想道。
过了会儿又是两声。
时念九继续不理,门外敲了第三次。
“谁啊?不说话就走开!”
“是我。”对方没好气地说。
这个声音略有些耳熟。
门外的听见里面依然没有动静,夹着几丝不耐烦回答道:“我,奥米伽。”
这才像话。
时念九打开门。
奥米伽瞪瞪向他,肩头落满了雪,他把衣服脱下来,一甩便把雪扬到了时念九身上,拿到门外抖了抖走进来。
他看见趴在桌上熟睡的六月皱起了眉,“一天了,你们居然无所作为?”他嫌弃起来,“还睡觉。”
确实快落日了。
“管你什么事。”时念九抱臂,奥米伽自觉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他无奈地说:“你以为我想管,卫家实在让人恶心,我不想看见卫柞小人得志。”
他极快地挑明来意。
时念九挑了下眉,基本已经知道奥米伽的意思了,“这么说,你想帮我们。”
奥米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极快地瞟了一眼卫禊,“你们被弄死就没得玩了。卫家有多强悍,还用我说么?他们那边随便拎一个小孩儿出来就被你强。哦,你不知道吧,卫家是除灵世家,从小就和鬼玩在一起。论除灵的资历,一个个都压死你!”
这时好像一直在放空自己的卫禊突然开口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了。
时念九默默吐槽。
奥米伽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你要想清楚,卫祀什么时候死不好非得这个时候死,这可不是一件小事,示字辈仅存的四个人之一的卫家的二哥,卫禊。”
他深深看了他一眼方才踏进雪地中,关门之前,他低沉着嗓音,“这不是开玩笑的,不要意气用事。”
时念九看见卫禊的表情深感不妙。
卫禊碰到卫家的事情就浑身不对劲,脑子就像浸到水塘里了一样,而且捞都捞不起来的那种,还会变成脑花儿,就差撒上葱花,倒上酱油,变成一道菜了!别给奥米伽说了两句就真的被牵着鼻子走了。
“这家伙恨卫家不假,但是你记得,他当初差点杀了我和六月,对你也确实动过杀机,他不可信。”时念九耳提面命。
卫禊却没有回应,他看着雪山,好像在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