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阮纯很想反驳一句，我几时有说要跟你约会。
但她没这个机会。审判组的矛头明显是对着她来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刁钻尖锐。
问颜毓文重点问他们对质时的细节，还有在酒吧中发生的事，照实回答就行，他们没有多加为难。
但到了林阮纯这里，每个问题都围绕着林寰宇不放。从她有记忆的时候问起，逼她把他们从小到大一起经历的时光全部回忆一遍，要她剖析里面暗藏的一切蛛丝马迹。
还问她被林寰宇绑走时的事，问她后面是如何把他杀掉的。
原身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光都是和林寰宇一起度过的，此刻林阮纯虽然关闭了共情按钮，想起那段隔着玫瑰色雾霭的岁月，心中还是隐隐作痛。
她忘不掉林寰宇断掉的双手，断口处井喷的鲜血，和最后落下飞船的那一声闷响。
“他是怎么死的？”主审判见她走神，重重地敲了一下桌面。
“激光枪。”林阮纯声音干涩，像缺水已久，“我扫断了他的两只手，他失血过多而死。”
颜毓文之前率先表示林寰宇是死在林阮纯手下的，这样说可以被认定为林家自己清剿了叛徒，这事就此翻篇的可能性就大一些。
于是林阮纯就顺着他的话头，认了这个说法。
不过也不能算是谎言，就算颜毓文不补最后那一枪，林寰宇也活不下来。说是她杀的，也没错。
反正A星的机场都被轰炸得差不多了，也调不出这段监控。林寰宇死了就是好事一桩。
她简直搞不懂审判组的想法，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些屁用没有的细节。
写报告书的时候随便瞎编呗，又没法求证。
但流程如此，她不能拍案而起，只能忍着。
颜毓文有好几次就要按捺不住，拳头捏得死紧，想站起来，被她眼神压制回去。
“你为什么不将他的遗体带回来？”主审判眼神死死锁定在林阮纯的脸上，好像想划开她的脸剖开她头骨，深入她大脑深处提取最本真的意识。
“当时情况紧急，顾不上那么多。”
“一艘飞船难道装不下一具遗体？他的遗体才是最好的证明。”
“他的遗体早就被炸成飞灰了，你们随便找，找得到算我输。”她脸色冷下来，“人都死了，对我们不再有威胁了，你们这样反复纠缠有意义吗？”
林寰宇在D星和A星都没有容身之处，死在哪边都是一样的。
用飞船把他带回来，还要解剖一次，尸体也能拿去做各种实验，死后也不得安宁。
她其实不信这个，但不知怎的，这节骨眼上偏偏就往这里想了。
不过颜毓文把他尸体丢下飞船时没想那么多，单纯觉得放在飞船里还得把他固定好，太麻烦。
于是他抢过林阮纯的话头，就这样对主审判说了。
审判组的人没给他好脸色：“问你了吗？”
“我说个话还非得经过你同意吗？”他的笑容并不友善，更不恭敬，“当时逃命要紧，谁管得了这么多。”
在审讯室里呆了四个多钟头，两方都有点疲乏了，能榨的信息都榨得差不多，他们两个也不是实时监控，不可能什么都记下来。
审判组也赶着要去吃午饭，想到此为止了。
最后一个问题还不忘为难林阮纯一把，主审判依旧是那副面瘫脸，声音机械麻木：“你还认可林寰宇是你堂哥吗？”
林阮纯还没出声，颜毓文先忍不住了：“你们来这里之前都不把要问的问题列个草稿吗？问有用的就行了，何必耽误彼此的时间。”
“颜先生，有用没用，不是你一句话能断定的。”
“我知道你们心里那点小算盘。”颜毓文冷笑，“你们手伸得太长了，连人家心里怎么想的也要管，如果她说认可，你们报告书是不是就要写林家和叛徒没断干净？以后是不是要把她把林家列为重点排查对象，稍稍哪里没按上面心思做，就要给人家穿小鞋？如果她说不认，是不是又要说连这点血肉亲情都不在乎了太冷血？”
他气势太盛，把这帮中年油腻男和老头子镇住了，半天放不出一个屁。
颜毓文轻蔑地笑笑：“你们心里应该早就有自己的判断了，直接往报告书上瞎编就行了呗。”
林阮纯看着审判组这帮人的表情，也不由得弯了弯嘴角。她明白颜毓文这么有恃无恐的原因。这一系列事情他们两家做的本来就有点出格，短期内被上面敲打是躲不掉的，既然林寰宇已经被林家的人弄死，那也意味着这敲打不会太过分。毕竟上面还指着他们两家负责航运和研制武器。
至于追责，从父亲和哥哥们的表现来看，估计不会追得太狠。
毕竟他们两个还把A星的绝密科研资料带回来了，勉强将功补过。
这点还得感谢颜毓文。
她往他脸上瞥了一眼，神色不自觉柔和了。
“颜先生，你是不是对我们审判组有什么意见？”主审判轻咳两声。
“本来我无所谓的，知道这是你们的工作，也没想为难你们。”颜毓文眯起眼睛，勾出三分压迫感，“但你们这些问题老是为难我老婆，这我就看不下去了。”
林阮纯斜睨他：“谁是你老婆？”
“迟早的事嘛。”他气焰一下弱下去，讪笑。
审判组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放在一起审，一把年纪了还得看着小年轻黏黏糊糊，简直瞎眼。
审讯环节到此为止，他们终于可以出去吃午饭。林家和颜家的车在外等着，在大门口，颜毓文拦着她，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出去吃。
“出去吃可以，我去跟我爸说一声。不过地点我来选。”
他当然乐意至极。
林父一听女儿要跟颜家小子一起吃饭，就知道联姻这事避不过去了，兜兜转转又要回到起点。他难得酸了一把：“胳膊肘这么快就往外拐啦？不要你爸你妈你哥啦？”
“爸你不要给自己加戏好吗，不就一顿午饭。”她白他一眼。
颜父倒是乐呵呵的：“阿纯，我家臭小子要是欺负你，你下手揍他就好，揍多狠都行，正好杀杀他气势。”
林阮纯一边笑着摆手一边心道这还用你说，打完招呼就拉着颜毓文进了轻轨。
“你想去哪里吃饭啊？”他好奇道。
“老地方。”她上了车后就不再拉他手，弄得他很是失落，想自己去拉，被她避开。
“颜少爷总是管不住手，这样不太好啊。”她哼了一声，“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别跟我这种野女人混在一起吧。”
“明明是你自己先来勾我。”颜毓文十分委屈，“你先占我便宜的。”
正好此时到站，林阮纯作势要撇下他：“那你迷途知返吧，不要再堕入我的陷阱了，就此别过。”
她被颜毓文拉着手腕拽回来：“别什么别过！”
他这时候倒是绅士，只把她拉到怀里一下，随即就松开她，绝不过多留恋，也无其他逾矩的动作。
林阮纯一颗心早就软下来，面上还要冷着，全当对他当初逃婚的小惩罚。
总不能一点代价都不让他付。
虽然她看他也喜欢得不行。
颜毓文怎么也没想到她带他来到他们见面的那个酒吧。
中午时分，酒吧刚刚开门，里面冷冷清清没几个客人。
“阿纯，”他有点无奈，“这种地方都是玩午夜场的，白天来能有什么啊？你不如去楼上的海鲜餐厅咯。”
“急什么，你今天有时间的吧，明天也不需要早起的吧，我们就在这里玩个通宵呗。”她拿着卡去吧台，开了个情侣卡座。
订好卡座，她听他的，去楼上吃海鲜。中途碰到酒吧老板，还拉着他给人家道了个歉，毕竟搅了人家生意。
点好了菜，看着外面的海景，颜毓文放柔声音：“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正式面对面吃饭。”
“好像是。”林阮纯托着下巴，望着海面出神。
“你心不在焉哦。”他伸手去撩她头发。
“发个呆放松点不行吗，”林阮纯无奈地转过头，把他爪子拍下来，“颜先生，我们不是在相亲。”
这顿午饭吃了很久，他们把菜单上所有的硬菜都点了，还要了两瓶红酒，从中午一点钟吃到下午四点半。酒足饭饱后，颜毓文打了个嗝，问她晚上想怎么安排。
“下面就是酒吧，上面就是舞厅，你说怎么安排？”她准备叫来服务生买单，“你去洗手间放放水，晚上我们可以来点刺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