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晏虔的体贴,林阮纯十分感动——才见鬼了。
她嘴角略微抽搐,难以分辨自己此时的心境。神游之际,第二道闪电又劈了下来。
晏虔皱起眉头:“你倒是跪上瘾了?等不及被天打雷劈?”
“王爷您嘴巴不要这么毒好吗?”林阮纯想回嘴,口型动了几下没声音出来,天色昏黑,他没注意到。
“这不是我想宽待你,是阿颜心善,舍不得看你受苦。”晏虔眸色暗沉,整个夜色消融在里面,“你最好收敛点,别逼我对你动手。”
晏虔没跟她多废话,撂下这句最后通牒就回去陪老婆了。雷越来越响,乌云压顶,林阮纯不想淋雨再生一次病,乖乖滚进自己的小房间。
出了喂药这档子事,晏虔无论如何不放心她来伺候病中的林钰颜,每次都要自己上手,好在这些天没再有忙得抽不开身的时候。林阮纯在边上打扫卫生递递东西,看着他们如胶似漆,只觉得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
林钰颜病好后,对晏虔提出要回一趟娘家,她想爹娘想的紧。晏虔提出不如把老两口接到王府中住一阵,正好他也想和老丈人丈母娘聊聊天。
她笑着拒绝,说山高水远路途劳顿,老人家不好这样,再说家里还有弟弟要照顾。
晏虔对她一贯是有求必应,心疼她舟车劳顿,马车里塞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给她配备了一队侍卫,还有几个靠得住的丫鬟。
林阮纯无比想跟她回娘家看看,直觉告诉她回去之后一定能看到些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但是在晏虔眼中她想谋害夫人的次数太多了,这次又出门在外,根本不放心让她跟过去。
林钰颜也没提出一定要带着她,林阮纯没有说话的份,只能乖乖留在王府中打杂。
夫人一走,晏王爷看见她脸色时脸色更加难看,已经不加掩饰了,林阮纯每次跟他打照面,他都像见着苍蝇似的挥挥手,似乎跟她一同呼吸一片空气都污染了他。
不过总算不用看着他们两个恩恩爱爱卿卿我我,林阮纯扪心自问,这两天的心情还是比之前好上不少的。
林钰颜不在家,晏虔也不会特别来刁难她,她日子要好过一些,清闲时候比以往多,便琢磨着给自己的双手做复健。原身没有系统地读过书,零零散散学过一些才艺,能认字能写字,已经超过绝大部分寻常女子。现在她不求一下子把武艺恢复到往昔水平,但至少要确保自己能完整地写出一段话来。
去书房偷出笔墨纸砚,她窝在柴房里,借着窗洞透进来的微光,小心翼翼地落笔。经脉断裂的手没法精准地把握握笔的力道,稍微写得久一点,手就不自觉地发抖,根本无法成文。
试了若干次还是不行,她垂头丧气地召唤系统,问能不能在这一关开个外挂。
“你现在也没必要写字吧?”系统语气慵懒,似乎她目前的难处全然与它无关,“还是说你想给晏虔写情书,用你的文采和深情打动他坚硬的心?”
“……好好说话行不行?”林阮纯很头痛,“我发现你也是很奇怪,每隔一阵子就阴阳怪气的。”
“男人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嘛。”
“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治手?”
“你现在能勉强写字已经是我开挂的功劳了,目前只能到这一步。”系统好像在寻思她想写字的目的,“如果你想写点什么给晏虔,我劝你不要做无用功,只要是你写的,他现在什么都看不进去。”
林阮纯被他噎住,好半天才叹息:“你之前这么绝情啊。”
“他现在也看不清事情全貌的。”系统轻声道,“做好心理准备,你一开始肯定会比较惨,但我向你保证,最后会苦尽甘来。每次任务不都是这样?”
闹了半天这手还是不听使唤,她叹了口气,把系统撵走,自己继续练习。
晏虔的书房从来不缺笔墨纸砚,不会刻意去检查少了什么,而且就算真的查出她偷了这些东西,林阮纯觉得他也不会在意。
他现在唯一在意的就是林钰颜。
她是真的有点好奇,林钰颜究竟用了什么狐狸精手段把他迷成这样。当年她和他在江南小镇上私会那么多次,也没见他这么上头。
三天下来,林阮纯不知道浪费了多少张纸,终于完完整整地写下了一行字。虽然字迹宛如疯狗挠墙,毫无美感可言,但总算是能让人看明白了。
她歇息片刻,咬咬牙,继续写下去。
短短几句话,她断断续续花了五个时辰才写好,中间无数次被叫出去处理杂活儿,回来手酸得不行,还得忍着。
隔天晏王爷要用书房,她提前过去,将这张纸放在他桌上,而后在边上静静等候。
晏虔用过早膳,心情不错,进来看到她,小脸登时垮下去。
林阮纯很是遗憾,很想对他说你多笑笑嘛,你笑起来可好看了。
奈何现在她既说不出话,也打不过他。
她今天一改以往不修边幅的样子,特意拿面纱把可怖的那半边脸遮了遮,伤疤掩盖住,她另外半边脸是很拿得出手的。
但晏虔是把老婆放在心尖尖上宠的人,对其他女人的美色向来不屑一顾,哪怕她的这半边脸跟林钰颜那么像,他也只是怔了不到一秒,随即眼里的厌恶反倒加深了。
而当看清楚纸上写的字之后,他的怒火已然不可遏制。
她把他当年临别之际的那句承诺写了下来,附带写上了他们当年相处的地点、一些对他们而言都值得铭记的欢乐片段,还有那个镯子的前因后果。
最后问他:“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林阮纯在他面前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暗地里没有放过他任何微妙的表情变化。晏虔的一切转变都太突兀了,原身生平里虽然没写他这边的事情,但她猜林钰颜应该是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忘掉了之前发生的事。或者更歹毒一点,把他记忆改了。
以晏虔这样重情重义的性子,如果记得她是谁,断然不会做得这么狠这么绝。
他先是定定地瞪着这张纸好半天,突然闭起眼睛站立不稳,似乎头痛。林阮纯见状要去扶他,被他一把甩开。
再睁开眼睛,怒火把他眼角都烧红了,他二话没说,一巴掌将她打倒在地。
晏王爷涵养极好,从不对女人动手,这次破了个例。
如果不是看在林阮纯是个女人并且身体不好又不会武功的份上,他真想当胸给她一脚把她牢牢踩在地上。
“阿颜对你那么好,哪怕知道你想害她。”他眼底通红一片,“她是真的拿你当亲姐姐看待!你竟然还不肯知足,还在背地里要算计她?”
林阮纯挨了这一巴掌,耳朵嗡嗡响,有点想吐。面纱被打掉了,那半张狰狞的丑脸重新露出来。
晏虔亲自把她揪到禁闭室,叫她好好反省,夫人回来之前不许出来。
她拼了命拽住他衣角,尽管出不来声,从口型和脸色上来看像是已经声嘶力竭,晏虔觉得烦躁,又莫名有点在意,掰开她的手后意欲往门外走,最后还是退了回来,没好气道:“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肯定没有猜测她口型的耐心,要是她往他掌心写字,又害怕他会以为这种肢体接触带着别样心思,于是比划着叫他把纸笔拿来。
晏虔差人去办了这事。
林阮纯抖抖索索地握笔,狗爬字在晏虔眼里简直不忍直视,写得又慢,实在是消磨他耐心。
她好不容易写完,颤颤巍巍地交给他,同时用口型很慢很慢地说:“我双手受过伤。”
这个口型晏虔看懂了,楞了一下。
他倒是不知道这个。
想起之前她把药碗打翻可能是因为手使不上力,晏虔突然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他接过宣纸,看到上面三行字。
“你刚才是头痛吗?”
“有没有觉得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
“你说我想杀夫人,可我完全不记得此事,能否与我讲讲?”
晏虔看她的眼神很复杂,里面满是戒备,又带着三分犹疑。
林阮纯垂下眼睑,温和驯顺。她明白晏虔的顾虑,毕竟林钰颜才是他的正牌夫人,他之前又有这么深的误解,记忆也出了问题,不可能凭这单薄的三句话就对她心无芥蒂。
沉默片刻后他开口了:“我方才的确是头痛,但记忆不会骗我,阿颜对我真心实意,又是个弱女子,不可能害我,你不要编排她。”
护食护得真紧。林阮纯心里啧啧感慨。她还根本没提到林钰颜,他就叫她不要编排。
“你真的记不起来了?”他打量她,眼神带着怀疑。
林阮纯摇头,双眼迷茫空洞。
晏虔迟疑了十来秒,沉声道:“阿颜当年带着我们的定情信物前来寻我,到达的时候一身的病,只剩下半口气了,我给她调理身体,好久也没能缓过来,病情甚至越发严重。”
“当时给她煎药的,就是你这个孪生姐妹啊。”
“药师的方子没有问题,他在府上和宫中侍奉多年,这一点本王还是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