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鹏宇在公司一贯横着走，表面上好脾气，实际专制到骨子里，哪里能受得了被亲儿子用这种眼神看，纵使明白自己的错处，还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发火。
他上前一步想揪住儿子的耳朵，就像平时在家心烦时一样，但关亦文把芋头护在身后，沉下脸：“杨先生，你适可而止一点。”
“你是他爸还是我是？”杨鹏宇瞪着他，目呲欲裂。
“你看你这么凶巴巴的，一点不怕吓着孩子，说是人家亲爹也没人信啊。”关亦文嗤笑一声，拉着芋头，“走啦，妈妈还在等我们。”
杨鹏宇伸手拦住他去路：“你自己滚，把孩子给我，不然我马上打电话告你拐卖儿童。”
两个大男人在路口拉拉扯扯许久，周边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大家窃窃私语，都在猜测究竟哪个男人是小孩真正的父亲。有人小声嘀咕：“肯定是凶的那个，我爸小时候就这么对我。”
“拉倒吧，那是你自己惨，现在都很注重儿童心理教育的，当爹的才舍不得这么对自己小孩，肯定是温和的那个。”
“话是这样说，但当爹的恐怕只是舍不得对女儿发火吧？要是儿子，都是不耐烦的。”
“啊要吵到什么时候，我赶着回家做饭呢。”
路人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杨鹏宇头大，偏偏这还不是在公司，他总不好对他们吼，只能去抓芋头：“小兔崽子快点跟我回家——”
不料这时芋头打开他的手，抱着关亦文的腿，惊慌失措地往后躲：“你不是我爸，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刚刚还有不少人觉得芋头是他亲儿子，毕竟父子俩长得像而且骂起来也不见外，这会儿见小孩如此抗拒他，大家瞬间倒戈，倒不是怀疑他穿得光鲜亮丽是人贩子，而是感觉这家伙是不是天天在家打孩子。
“啧啧，大男人在外头脾气都这么爆，在家估计没少动手。”
“就是，老婆呢？别是给他打跑了。”
“就说女人还是得跟脾气好的男人过，不然日子过得鸡飞狗跳——”
这些闲言碎语激得杨鹏宇额头上青筋都要蹦出来，更加气急败坏要当街抢人，关亦文把芋头抱起来，侧身躲过他的动作。在系统加持下，原本瘦弱的关亦文此刻力量无穷，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把他按在墙边，声音冰冷：“杨先生，你再这样下去，该报警的人就是我了。”
“你倒是打电话啊，我不怕被查，我才是他亲爹。”杨鹏宇不吃这套。
“我还是他亲妈呢。”一个略为沙哑的女声传来。林阮纯仗着自己的吨位，顺利扒开人群，挤到了战场中心，从关亦文手中接过儿子，“姓杨的，你在这撒什么泼啊，后头小秘书可是眼巴巴等着你去吃饭，别放人家鸽子呀。”
关亦文对她笑笑：“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说好在前面餐厅等着？”
“半天等不到你们，就过来找找，反正那边保留位置，不急。”她回以温柔的微笑，因为不胖脸，她又化了淡妆，加上个子偏高，整个人还是勉强能看的。
这两人怎么看都更像正牌夫妻，而且她刚才那句话更是点燃了围观人群的好奇心，大家纷纷回头张望，想看看年轻美貌的小秘书在哪。戴芊芊很知趣，早就没有靠在车门上了，也不在车内，不知是不是已经进饭店了。
自从有钱之后——其实也算不得顶尖有钱人，真比起来不过小富，他的心态就日渐膨胀，对形象的重视程度较往日水涨船高。刚才这样当街吵吵已经是他的极限，绝对不可能容忍自己动手打架，而且是在芋头不承认他是自己孩子的情况下。再看看关亦文和林阮纯的体格，两人加起来，他不觉得自己会有胜算。
不想丢脸。不能丢脸。杨鹏宇冷眼扫视他们三人，准备放点狠话，不料林阮纯云淡风轻地转身：“亦文，走啦，回去点菜。芋头也饿了。”
她先将他一军，他仅有的先机也失去，毫无办法，只能看着他们像恩爱的一家三口离去，仿若脸上被甩了一巴掌。
等人群散去，他才想起来，本来应该质问一句你和他是什么关系。他从来不知道老婆和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大学同学勾搭上了。被当众戴绿帽的耻辱感涌上来，他恶狠狠地往边上栅栏踹了一脚。
戴芊芊适时地出现，手上拿着两杯奶茶，一双小鹿眼清纯无辜，似乎对刚才的闹剧毫不知情：“杨总，我刚看你一直没进来，就去边上奶茶店了，喏，抹茶口味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面对这张温婉的脸，杨鹏宇火气再大也发不出来，深吸一口气接过奶茶，咕嘟咕嘟往肚子里灌了大半杯。她在边上看着，笑道：“您别喝这么多啊，奶茶撑肚子，等下还有大餐呢，要吃不下了。”
就是不喝，气也气饱了。杨鹏宇压抑住到了喉咙口的嗝，切换成成熟稳重男人形象，对戴芊芊略一欠身：“晾了你这么久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进去。这顿饭我来买单，就当作为刚才的事向你道歉了。”
要说没有八卦的心思是不可能的，但她知道什么话什么时候不该说，不能落了上级的面子，于是一直在闲扯些其他话题。倒是杨鹏宇，第一个菜上来，他自己端着红酒，叫服务员给她换果汁，然后举杯跟她碰了碰：“芊芊，让你看笑话了。”
“你让我喝果汁才是让服务员看笑话。”戴芊芊并不喝杯子里的饮料，“我都二十多岁了，度数低的酒还不能喝了？别拿给未成年小女孩的这套来糊弄我。傻子都知道红酒比果汁贵了不知道多少倍。”
杨鹏宇笑了，全公司也就戴芊芊能精准地拿捏好他的情绪，每次谈话都极有分寸，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该活泼的时候也绝不古板，而且并不那么怕他。跟她相处他的心情永远是轻松的。
“你上次喝得那么难受，还想喝啊？再说了，不害怕跟我吃饭喝酒回去之后不好对男朋友交代？”杨鹏宇看着她把果汁倒在水盅里，叫服务员拿个新杯子过来，然后倒上红酒。
“杨总说笑，你知道我没有男朋友。”她重新跟他碰了碰，一饮而尽，“况且我酒量好得很，上次是因为太多烈酒混合在一起，那么多人喝我一个，本来就是不公平。”
杨鹏宇平日是杜绝和女员工聊私人感情生活的，毕竟自己是有家室的人，但今天看到关亦文和林阮纯那么亲密自然，他心里这股火搂不住，连带着把这条界线也烧得破开了。他晃着酒杯问她：“一次都没谈过？”
能让他问出这个问题，说明被她豁开了一个缺口，戴芊芊心中一喜，面上波澜不惊：“大学时候有过一个，平时也就看看电影逛逛街，现在想来有点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的意思。他太幼稚了，不是能跟我规划未来的人。”
言下之意是：我喜欢成熟男人。
比如——
这层信号，她不信杨鹏宇这个老狐狸领会不到。
一顿饭吃完，他抢着买了单，要送她回家。她早就做好圈套：“现在还太早了，我不着急。今天也男的没有加班，应该出去high一把。”
“去哪？”
戴芊芊报上一处酒吧的名字。
杨鹏宇什么也不问，载着她往那边去，俨然成了她的专属司机。
她提前订好卡座，到了门口，迟迟不下车。杨鹏宇转过头，挑眉：“不是要high？我的副驾驶座位上什么都没有，你还钉在这里干嘛？”
“我没约其他人，杨总不好让我一个人进去买醉吧？”她柔声道。
杨鹏宇拔了车钥匙，一言不发从驾驶座下来，推开酒吧大门。戴芊芊跟在后面。看起来倒像是他请她来买醉。
感谢今天他的原配夫人和儿子，以及那个不知是不是奸夫的男人。戴芊芊窃喜。若不是他们作催化剂，她想把杨鹏宇勾到这里来，还得另外费一番功夫。
下午在街边的那场闹剧，从中她可以窥见他糟糕的家庭生活。如果没有儿子，她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自己能上位，但有了儿子，一切就要另算。她正在规划新的方案，不料他老婆倒也是个狠角色，直接带着儿子离家出走，还跟其他男人关系这么密切，看样子已经住在一起了。在她看来，走到这一步，他们夫妻离离婚也不远了。
抓着这个空隙，趁虚而入，很大可能她是他第二位正牌夫人。
鱼已经咬钩了，但还没咬死，她得给他加把劲，然后慢慢收线。
两杯威士忌下肚，杨鹏宇浑身燥热，他把领口拉开扇风，而后就见她直勾勾盯着自己看。
“一把老骨头，没什么可看啦。”他自嘲。
“不，可看的多着呢。你的锁骨最好看。”她把威士忌和白兰地兑在一起，还往里加了橙汁，这种喝法相当容易醉，酒量再好也上头了。戴芊芊脸蛋微红，她知道自己向右偏头的角度看起来最美，于是略歪着头，天真无邪的大眼睛配上微醺媚态，不信他不动念。
不料他垂下眼睑，叹了口气：“好看？真要是好看，阿纯她怎么看都不肯看我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