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芊芊出身小县城,不过头脑聪明,考上了一线城市的名校,才有机会在此工作。但一线城市留下的成本太高,光凭自己奋斗,恐怕三十五岁之前别想安定下来。好在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漂亮女孩子,有其他人所没有的资本。
从下层一路爬过来,她的功利心不可谓不高,真爱也许在读书时候萌发过,不过早就给她自己掐死在摇篮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等站稳了脚跟,有的是时间去寻觅和缅怀。
当务之急,是把杨鹏宇这块肥肉拴牢了。
她在他身边工作两年,将他的脾性摸出了百分之七十以上。男人从不名一文到飞黄腾达,对自己的糟糠之妻多少会萌生出嫌弃,尤其是老婆不工作全心全力支持后方的那种,现在回看简直毫无魅力。这种时候他们就该在外流连,目光和手锁定在年轻漂亮的姑娘身上。但如果杨鹏宇真是这样的人,她反而不会在他身上多花心思,男人精明着呢,果真如此花心,那么对外面的女人多半都是玩完就扔,上位想都不要想。
可他不是,至少不全是。做了他两年秘书,就她所知,他出去找女人的机会一大把,但除了不得不做的商业应酬,去过几次浴池之外,他从未做出逾矩之事,跟他关系最密切的“外面的女人”即是她自己。
如此“负责”。一把双刃剑。
上次在她家,那么好的机会,天时地利人和,他也没有动手。这多少令她对他刮目。
如若今天她能得手,他的愧疚心和“责任”的天平,就该往她这边倾斜了。
想到这里,她便没有计较他的话,将声音放柔:“嫂子也许是审美疲劳,或者是想看其他人。”
其他人。关亦文的形象重新映入杨鹏宇的脑海。大学时期瘦猴儿似的,沉默寡言的男生,毕业十几年面貌身材也无太大变动,今天见面,却无端多了几分压迫感。而这份压迫感,在独处的时候,很容易转化为男人味。
他太懂自己当年是如何把林阮纯追到手的了。
念及至此他头皮一炸,感觉全酒吧的人都在看他头顶。
“她爱看就让她去看。”他冷声道,随即接过她给他调的一杯混合酒一饮而尽。
这样的喝法,存心是准备不醉不归了。戴芊芊嫣然一笑,往他身边坐,胳膊不着痕迹地揽住他脖颈。
“她不看你没关系,有我看你。”她手指抚过他眉眼轮廓。年纪对男人而言从来不一定是坏事,有了阅历和金钱加持,再老都有“味道”,且不说他现在还不到四十。
年轻着呢。活力无限。
纵然眼角有了细纹,皮肤也略显松弛,底子摆在那里,怎样都是好看的。
温香软玉依偎身畔,这时要是还一点动作都没有,真要人怀疑他是不是男人了。杨鹏宇二话不说,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她顺势送上自己的嘴唇。
马上就能送出更多东西。
他把她抱到自己身上,手先大脑一步,放弃了正人君子的形象。
戴芊芊觉得火候到了,已经准备对他敞开大门,这当口他却猛地把她掀翻旁边沙发上,她差点没抓稳栽到地上去。再抬起头来,他已经跑出去了。
过了五分钟他回来,神色黯淡,整理好衣服,把她从沙发上扶起来:“芊芊,刚才对不住,我送你回家。”
戴芊芊愕然:“这就回家?这才几点钟?”
“回家,必须回家了,你一个女孩子不能单独在外面玩通宵吧。我要走了。”
他把她拉到车上,不由分说往她家方向开。
今晚的美事泡汤了,她脸对着窗外,竭力掩饰自己的失望和不满,以及不解。
到底是为什么?
干柴烈火的,还能一秒钟之内熄灭?
把她送到单元楼门口,他钻进车里落荒而逃,开到自家别墅门口才敢回想刚才所见的场面。
方才在酒吧,戴芊芊压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余光一瞥,看到了林阮纯。
确切地说,是林阮纯的背影。再确切点说,是林阮纯年轻清瘦时的背影,纤细单薄,在他眼前一闪而逝。
他回过神来,她已经绕过人群,消失在酒吧大门外。
一时间杨鹏宇顾不得许多,遵循了本能,跳起来去追,然而出了大门,他正看到她上了一辆红色捷豹,车绝尘而去,他跑得再快也快不过汽车,何况此时大马路上空旷无比,那辆车跑得比气垫船还快。
他魔怔之下都想开上自己的车去追了,但想想戴芊芊还在酒吧里,不能把她一个人抛下不管,才又折身回去。
本以为激情早就在日复一日的琐碎生活中消耗殆尽,最后的情分也要磨损干净了,没想到再次看见她的背影——哪怕是跟她类似的,他还是会忍不住拔脚就追,追不到就永远不会甘心。
杨鹏宇抹了把脸,决定等下进屋就找人去查林阮纯现在的下落。
回味着今天看到的那个倩影,他稍稍清醒点,明白那不可能是林阮纯本人。他们下午才见过面,那会儿她还壮实着,几个小时就减肥成功变成大学时期那样无疑是天方夜谭。不过他真正要找的还是她本尊。
他清楚她的底子有多好,假以时日减下来,一定还是这个效果。绝对不能便宜了姓关的。
那边吃过晚饭回到家,林阮纯监督芋头做完幼儿园留下的简单作业,就和关亦文窝在沙发上看杨鹏宇的脑内活动和他们离开后发生的一切。两人笑得花枝乱颤,她拍着关亦文的肩膀:“你以前真是好傻啊——我不行了笑死我了,他觉得不能便宜了你,才想把我找回来。”
“这有什么好介意,”关亦文也觉得以前的自己又渣又蠢,免不了想笑,笑完不忘和林阮纯解释,“说明你美啊,一把年纪了他都忘不掉啊。”
她捏了捏自己肚子上的肥肉,笑道:“这样也美?看来你眼睛是真的瞎——对了,那个女人是谁啊?”
“年轻时的你啊,我可以把当年的你拖到这里来应个急,不过她不能一直出现。”关亦文推了推她,“做运动去,今晚才吃了大闸蟹,运动量要翻倍。”
“我比之前轻了好几斤了。”她嘟哝着拿起瑜伽垫在客厅地板上铺开,点开健身操的视频。
出了一身大汗,洗完澡回到卧室,芋头还没睡,瞪着一双大眼。她揉揉他脑袋:“干嘛还不睡?明天不是要早起?”
“妈妈,你为什么一定要减肥?”他指着她的腰腹,“为了吸引爸爸?”
刚才在客厅跟关亦文聊天,估计被他听了个七七八八。林阮纯坐在他身边,沉吟半晌,摇头:“不是——不完全是。”
“减下来对我自己好。”她补充道。
芋头坐起来托着下巴:“我不想你回去了,我们就和关叔叔过吧。”
“你关叔叔人确实很好。”林阮纯把他按回去,“但别忘了你亲生父亲是谁。我们终究还是要回去跟他过的,只要他改好了。”
“为什么呀,你们离婚不行吗。离了婚我也一样能长得好好的。”芋头翻了个身,不甘心道。
就目前局面来看,若不是为了完成任务,她也想不出不离婚的理由。末了只能帮杨鹏宇辩护:“你爸爸虽然不太顾家,也经常凶你凶我,但是谁没有缺点呢。给他个机会,他会反思,会改,要是没有做出改变,那个时候我们再走也不迟。芋头你要明白,人都是有局限性的,有时会显得很混蛋,看不到自己的缺陷,就会让人讨厌,但一旦走过这一关,兴许就变得很可爱了。你再多给他一点时间嘛。”
芋头若有所思地点点:“妈妈,那你还是爱爸爸的咯?”
打开原身的感情开关,她能体验到原身对杨鹏宇的复杂心思,初恋的甜蜜,共患难的坚毅,以及婚姻生活中的各种失望,压根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她清了清嗓子,没有对芋头一口咬定爱或不爱:“这么长时间都一起走过来,我不想一下子就散了,还是想多给他一次机会。兴许还能走下去。”
“好吧,你说给那就给吧。”芋头一副让着小可爱的表情,逗得林阮纯噗呲乐了。
“你在班上也这么对女孩子说话吗?”
说到这个事他就伤心:“媛媛说她不喜欢,喜欢2班的班长。”
林阮纯顺水推舟,给他出主意,告诉他怎样追喜欢的女孩子,天花乱坠说了一通,本以为把他的思路彻底带跑,不料快要关灯的时候他又绕回来了:“我喜欢她就像关叔叔喜欢你。”
她耳根微红,关亦文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
看来得让他收敛点,不然迟早给小孩子带来不良影响。
“你搞错了,关叔叔对我可不见得有那方面的意思。”她轻轻捏住芋头的耳朵晃了晃,“他只是希望妈妈过得好,顺便给你爸爸做个榜样而已。当然啰,你爸能不能领会得到,就得看你妈妈我的本事了。”
“我还是希望关叔叔来当我爸爸。”芋头瘪瘪嘴,“我曾经跟他这么说过,但他没表态。妈妈你去和他说一下好不好?”
合着刚才给杨鹏宇做的辩护都是白费口舌。林阮纯笑了笑,不再跟小孩子扯太多大人感情方面的事,给了他一个晚安吻就出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