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霄隐隐听许安然说过一次，这小子是铁杆球迷，实际上胡毅并没有他自己说的那么籍籍无名，国内一些比较硬核的球迷都知道胡毅，在很多人眼睛里，他甚至是一种代表着坚持梦想的精神象征，他那次告别之战的球赛录像，在网上也广为流传，比较公认的一种说法就是当年队伍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参与了赌球，所以那次比赛只能输不能赢，所以，在下半场比分是2比2的焦灼时刻，有一个非常有争议的犯规，而那个犯规，也直接导致了胡毅下场，他下场时候的没落背影，甚至被很多人做成了GIF图片在论坛里面流传。
“其实当年那次犯规，裁判没有故意判罚我，那个裁判，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是我自己，想要离场的。”胡毅很平静的说道，“下半场的时候，我们这边的队员消极进攻，想要输掉比赛，可我那个时候被气昏了头，自己想要放弃，不想再踢下去了，所以故意犯规让自己下了场。”
网上的言论虽然自由，却不一定真实，胡毅的说法显然是真相，那个时候他才二十二岁，年轻气盛，做出这种赌气的决定非常真实。
胡毅笑了笑，又道：“后来我反复想过这个事情，非常后悔，当年没有意识到，那可能是我职业生涯最后一次全国级的比赛，因为自己的幼稚，没有拼尽全力，不管结果如何，自己都无法释怀了。”
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罗霄很快理解了胡毅的想法，也理解他为什么对于这次的比赛如此渴望了，命运之神又给过他一次机会去证明自己，其实这次的情况与十年前又有什么区别呢？胡毅可能只知道一个大概，但罗霄很清楚，之所以有人往体育中心那边投递材料诬告他使用兴奋剂，说到底，是不想让他上场破坏这次比赛的布局。
足球啊足球，看上去只是黑白两色，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吗？那天许安然无意间提起的那个脑筋急转弯，豹子的爸爸是谁，答案是鼓，因为股市暴跌，罗霄很敏感的注意到，这个梗其实很生硬，可笑的地方就在于股民的自嘲，属于一种黑色幽默。股市的行情变化会牵动很多人的利益，恒生这样的公司也是。有些在一般人眼里无关痛痒的事情，在那些掌权者眼中却非常重要。
罗霄吃过饭后，回到家中，赵蓉不在家，去上夜班了，他便没有开灯，静静的坐在阳台上，独自抽着烟，傍晚的天空中飘着白绒绒的雪花，万家灯火中，传来人们的吵闹声，狗吠声，一切都显得那么平静。
恒生集团吗……罗霄想着这个名字，很多相关联的人物从他的意识深处慢慢走了出来，“阎王”的诞生和一股地下势力有关，那地下势力背后的财团，正是恒生集团，恒生集团现在的董事长，王木生，也就是当年黑道上著名的“王母娘娘”。
罗霄突然想到一点，阎王再现人间，是今年年初的事情，也是恒生集团上市的时候，这两者难道是巧合？
警局的同事小赵买了恒生的股票，前阵子股市震荡，唯一少部分没有受到波及的，其中就有恒生集团的股票，这也让很多H市本地人高兴不已，很多人其实都知道恒生集团的背景，也知道王木生曾经的身份，但恒生集团公司这两年在H市做了很多深得人心的事情，首先是承建了低价廉租房，为城南的拆迁改造户大大改善了居住环境，在各种慈善活动上频繁露面，最重要的是，它始终标榜自己是一家土生土长的的H市企业，这也让H市的人十分自豪，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也就很少有人去纠结它的黑历史了。恒生几天做的这些事情，很少有人知道那丑恶的真相，的确，低价廉租房改善了居住环境，但是，城南那块地其实珍惜无比，又有谁知道，那些强制被拆迁的土地上修建起了别墅，一栋就抵得上一整栋廉租房呢？恒生捐助的那些慈善事业，又有几个人清楚真实的目的是为了洗钱呢？
曾经埋藏在时间中的那些冤魂和罪行，还有仇恨，绝不会因为恒生集团公司现在的地位而消散，罗霄想起左明哲的一句话，“邵绮丽她已经死了，是谁杀的还重要么。”当时他的回答是，“对邵绮丽而言不重要，但对那些活着的人来说，重要！”想到这里，罗霄觉得还颇有些讽刺，从这一点上看，阎王和他是高度一致的。
体育总局的赵兰喜接到举报，想让胡毅踢不了这次比赛，这明显是有预谋的，胡毅上不了场，到底意味着什么呢？这还不好判断，但有一点，邵绮丽因为得罪王天一而死，实际上不管邵绮丽是不是被王天一杀的，其实已经并不重要了，罗霄很清楚王天一的地位，他是绝不可能亲自去杀人的，就算是跟邵绮丽发生纠纷导致一时冲动，也不会自己动手，动手的多半是他的下属或者保镖一类人物。
这也就是为什么伊美娜美容会所的老板，会做出那样的决定，迅速封闭了现场，然后安排人顶罪，折腾出这么多的事情，目的只有一个，保护王天一。
罗霄叹了一口气，事情的一切已经在他的面前如同一幅画卷一般慢慢展开，可是他却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生活，并不是一篇爽文，怀抱着正义感就可以惩恶扬善的，大多数的时候，事情的结果不会以善恶判定，而是靠实力说话，明知道王天一跟邵绮丽的死脱不了干系，可他一个警探，尽管是市局直属的警探，又能怎么样呢？更何况没有任何的证据证明要杀死邵绮丽的就是王天一，就算有，去王家抓人？呵呵，罗霄看着窗外的飞雪，想起了那个传说，有冤情的时候，会六月飞雪，可这只是个传说，老天又怎么会为人间的冤屈抱不平呢？天就是天，命就是命。那些飞雪，不过是柳絮罢了，傍晚时分空气流动大，它们也便活跃起来。
也许，阎王那样才是最好的吧？罗霄想道，对王天一这样的人，法律，真的有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