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姨娘这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南无衣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她在讲道理,这刘姨娘却在跟她扯什么歪门邪道的,就是卖着狐媚子功夫踩在她头上拉屎!字不识几个,心思倒是弯弯绕绕!
南无衣张口刚想大骂,老祖宗却是一巴掌拍在桌上,“够了!咱们顾府是大户人家,哪儿能像那些小门小户的整日争来争去?!后宅不安,则家宅不宁!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语毕,老祖宗又立即转向南无衣,“依梧,你既然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己是正室,怎能随地撒泼胡闹?现下不过是刘家姑娘有了身孕,你便如此善妒,为着这事儿竟还给我脸色看!我看我就是太过娇纵你让你养了这副臭脾气!你身为顾府人,身为枫儿的妻子,应当温婉动人,知书达理,更要明事理知进退!你与这顾府是一体的!若传出去你为了个妾室的孩子争风吃醋得理不饶人,吃亏的是顾府!不是你!”
南无衣动了动嘴,漠然地看着老祖宗。
她撒泼胡闹?她不知轻重?她要忍?
从前物色自己做棋子的时候怎不提这茬儿?!时下自己不过是维护自己的利益,不过是看不惯刘姨娘这副白莲婊的作态,不过是心有不甘又对顾枫失望透顶而已,她便成了过错方。
南无衣起身,心中苦涩在翻腾着。
顾府从来都不是她的家,无论对于她来说还是原主来说,这里从来都不是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
原主遭受了那么多不公平的对待,那么多次毒打和恶言恶语,明明这些人也是施暴人,他们却像瞎子聋子那般选择性忽视。
她到前一刻,到此刻,才总算体会到什么是人性本恶,丑恶的嘴脸,叫她直想吐。
南无衣垂眸,双手紧紧攥成拳,她念在老祖宗对原主的那点好,默认了老祖宗的利用,按照她的想法去打压徐氏。到头来,南无衣仅仅是为自己申辩了一回,稍稍触及到她的利益,这位没心没肝老不死的臭老太婆就来指摘她,甚至不惜带着徐氏和刘姨娘。
这是在敲打她呢。
南无衣忽而轻轻一笑,巧了,她偏就是不识抬举的人。既然老祖宗不仁不义,也该让她老人家意识到,她南无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捏得主的。
她重新恢复了轻轻松松的模样,浅浅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绢帕来回摆弄,“人之所以能区分于动物,自然是因为恻隐之心。老祖宗说的话我不敢苟同,我也是南府千宠万爱的嫡幼女,还是圣上赐婚的,她刘家姑娘算什么劳什子东西?一个贱婢罢了,若不是三爷,她怕是现在还在风月场子里卖笑为生呢。就这玩意儿还敢给我委屈受?”
老祖宗脸色惊诧,却是徐氏率先发了话:“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搬出皇上来压我们么!”
南无衣笑吟吟地起身,朝着她们行了一礼,眸中闪耀着炫目的光亮,“不敢不敢,只是依梧累了,老祖宗,母亲,您继续喝茶,依梧先告退了。”
不等她们说什么,南无衣转身便走。骄阳之下,她的傲骨,她那举手投足间的风流韵味,洒脱不羁,格外耀眼。
三人都默然凝视着南无衣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徐氏方才回过神来,愤愤道:“这小蹄子也忒不知好歹了,母亲您也是一番好意,更是教她如何做一个贤妻良母。却被那狼心狗肺的东西转头就抛了,丝毫不顾及您对她的恩情。”
刘姨娘小心翼翼地扯了扯徐氏的袖子,劝道:“夫人您别生气……姐姐她……”
徐氏嫌弃地抽回袖子,没等她说完便厉声呵斥:“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滚一边去!”
刘姨娘一怔,暗自咬紧了牙关,面色尴尬了几分,却还是从善如流地起身告了退。
刘姨娘走后不久,老祖宗将徐氏也支走了。
方嬷嬷这才缓缓上前来喂老祖宗添茶,顿时亭内又是茶香四溢,“老祖宗,三少奶奶是个有脾气的,需得好好打磨才是。”
老祖宗冷冷哼了声,仍旧望着南无衣离开的方向,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阴鸷之色,“这小蹄子,原就是她配不上咱们顾府。不过是仗着祖上功德让皇上赐婚罢了,现下竟敢来压我!原以为将徐氏和那贱婢叫来能杀杀她的威风,警醒她,叫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却没成想,竟这般油盐不进!”
“好好的一盘棋,可别毁了才是。”老祖宗轻声说着,眸中的神色依旧冷寒。
方嬷嬷宽慰道:“怎会?三少奶奶向来是个念旧情知恩图报的人,她虽聪明,却不也是乖乖按照您的心意办事么?左不过是年少气盛,一时没了分寸,三少奶奶也是知道的,这宅子,还是您说了算的。再不济,您再将那铺子收回来便是。”
“收回来?岂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传到外人耳朵里,岂非咱们顾府言而无信?平白丢了脸。这鬼丫头就是掐着我一时半会儿不能拿她怎么着,才如此嚣张!”
老祖宗恨恨地说着,捏紧了手中的佛珠,目光如淬毒的刀。
这厢回到南雁阁后,云洛忙沏了茶给南无衣端过去,“小姐,您方才说的话可将她们都得罪了个遍,您不担心么?”
南无衣冷哼一声,将茶一饮而尽,咂嘴道:“我担心什么?若徐氏和刘姨娘倒也罢了,偏生老祖宗也要来敲打我。就这府里,她是最没资格来敲打我的。”
南无衣说这话,云洛早已明白了是什么意思。云洛自那次刺杀之后,便已然看清楚了老祖宗的面目,真真儿是个老混账!老王八!老不死的!
云洛也道:“小姐您莫气,这些个泼才,您只管骂便是,若她们敢有什么动作,云洛便替您将他们料理了。一了百了,图个清静!”
南无衣爽朗笑出声,捏捏云洛的小脸道:“你哪儿知道这些东西,只管跟着小姐我吃香的喝辣的就好。小姐我可不糊涂,今日既然敢得罪老祖宗,自然也有硬气的资本。那铺子,老祖宗即便气得要命也收不回去了,即便不在乎那点损失要收回去,到时候你我在京城里散出去些个谣言,这顾府身上的罪名就数不清了。搞不好还要闹到皇上跟前去,这哑巴亏,她是吃定了!”
云洛颇为赞同地点点头,佩服道:“小姐,还是您有主意。方才我听那些话,都要气死了,什么忍不忍的,凭什么忍!您也是南府千宠万爱长大的,要夫人和老爷还在,哪儿还有他们顾府说话的份儿?就爱欺软怕硬耍威风,一窝子狼狈为奸的东西。”
南无衣伸手拿了个苹果闻了闻,目不转睛地看着苹果,随后拿起刀来,一点点地将皮削下来,“云洛啊,你要知道,打蛇要打七寸,杀人要抹脖子。今日之事,我犹嫌不足,必当十倍百倍地还给他们!连带着从前受的委屈,全都还给他们!”
云洛见着小姐如此模样,看了看门外,又俯身低声问道:“小姐,您可是有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