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希拉还是留了一手,纵然他命中了朗基努斯两枪外加一把匕首,但并不致命——正确的说,对于朗基努斯这样体魄的人,只要不是正中心脏或是打碎头颅,这个宛如蟑螂一般存在的生命体还是可以继续与死亡搏斗一阵子的。
所以希拉再赌,赌真正的暴怒在失去了他的两个人格之后,不得不苏醒过来。
而当希拉看见朗基努斯闭上的双眼再度睁开、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时,他就知道自己成功了。
“早上好,怠惰,好久不见。”
朗基努斯咳出了一口血,不过还是笑了起来,他此时此刻的神情与约瑟夫或是朗基努斯都不同,虽然都带着几分相似的神韵,但这个在此苏醒过来的人……很显然更加的怡然自得一些——就好像这个人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你这咄咄逼人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每次见你都是一副骂骂咧咧的样子,贪婪都死了,你怎么还不愿意把脾气改得好一点?”
“至少你活着的时候我是改不了了,醒了?”希拉不屑地哼了一声,他推了推在自己身上流血的朗基努斯:“醒了就从我身上下去,你沉死个人。”
“哈,行。”朗基努斯倒也是很好说话,虽然他句句都带着血沫,但还是从希拉的身上滚了下来,并坐在了一旁:“我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沉长的梦,梦里尽是些荒唐事,我梦见我奔向了自由,为此牺牲了性命,一次又一次。”
“也许你本来就想这么做呢?”
“那我是不是要谢你一谢了?据我的梦显示,你好像也是谋杀我的凶手之一。”
“之一,又不是全部。”希拉不羞反傲,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也坐在了暴怒的身旁:陪着他走过这最后的一段路。“以及别客气,暴怒。”
“我要死了?”
“我陪你最后一段,然后我会在报告上这么写道:暴怒到最后都未曾露面,他最后的遗言是作为次人格的朗基努斯而诉说完毕的,而朗基努斯什么也没有说,所以他没有遗言。”
“听上去不错,那么,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么?这么费力地卡着我的胸口叫醒我,你一定是想知道什么吧。”名为暴怒的男人笑了笑,偏头用看透一切的目光去打量身旁的‘同僚’:“趁我不得不面对这一切时、趁我还喘息着最后的氧气,我给你最后的赠礼——知无不答。”
“嗯……”希拉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报仇,但是就当他在思索重要的问题时,暴怒的呼吸也越来越微弱了——这最后的关头,希拉下定了决心。
只见怠惰的希拉-安杰罗斯贴近了暴怒的耳畔,轻声地对其呢喃道:“我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关于老爹的事情,告诉我你能诉说出来的一切。”
“……这样啊。”
暴怒的约瑟夫-朗基努斯笑了起来,他偏头看向了身侧这位好奇心跃然脸上的怠惰,眯了眯眼睛,同时又是一口鲜血咳了出去。
“你看来是要违背我们的初衷,还是说……你已经决定要成为下一任的缄默了呢?”
“……”
面对朗基努斯几乎是看透真相的反问,希拉陷入了沉默。
暴怒的约瑟夫-朗基努斯很聪明,他即聪明而又善战,暴怒的上帝之约柜并非是浪得虚名,若是希拉面对的是主人格状态下的怠惰,他没有胜算。
但是他已经被缄默亲手毁掉了,天意弄人,不是么?希拉这么想着,他留意到暴怒的失血程度已经差不多濒临休克的边缘了——这可不妙,于是他开口催促道:
“我只是好奇,你若不愿意说便安静的去死,谢谢。”
“哈哈,看起来你是认定了我不会杀你,对吧?”
暴怒大笑一声,这样他的失血量又加大了,不过他不在乎——他甚至还支起了上半身让血液流淌的更快——也在这个时候,那柄同在他胸口的刀锋又靠近了他的心脏一点点,不过朗基努斯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这点伤还不至于顷刻间要了他的命,他甚至还能再站起来,将面前想要反叛的希拉-安杰罗斯揍到濒死的地步。
但有必要么?
暴怒已经不想再做更多了,在那个全家五口尽数死去的夜晚里,他已经被缄默毁掉了。
于是他便利用自己的体魄去将真相传递出去,强壮的体魄注定了他还能残喘一段时间,可也注定了他将死的更痛苦,但他不在乎:
“我说便是,可我不保证我说的全部都是对的,因为门格尔的实验在我身上的确成功了,若不是次人格的纷纷死去,我也不至于会被你抓到。”
“嗯嗯。”希拉显然很喜欢暴怒的坦诚,他的情绪有些高涨起来:“说重点,你命不久,我认真听着呢。”
“哈,你还真是……恶劣啊。”
看着兴致勃勃的希拉,暴怒的约瑟夫-朗基努斯内心有些五味陈杂:他不愿意面对这个世界,可最终还是被一个又一个的阴差阳错给逼了出来。
人啊,想要忘记什么的确是很费劲的事情,可是暴怒没有想到,他只是单纯地想要去死,如今竟然也是这么难的事情。
这一切的混乱,都要归功于约瑟夫-门格尔的创伤心理控制法:
虽说人格分裂的东西的确是依托约瑟夫-门格尔的创伤心理控制法来完成的,且约瑟夫-朗基努斯的名字也多多少少照顾了创始人的名字来做以参考,但正如同这个实验本身最初的目的一样:这是一个可以通过某个装置,来使大脑遮掩住极度创伤过后的记忆,曾经被用来治疗PDST,还让七宗罪狂赚了一笔。
不过这都是意外之财,因为在最初的最初,缄默同意进行这项实验的目的是为了遮盖‘暴怒的约瑟夫-朗基努斯’的记忆:他的血亲,他曾经的一段羞于见人的过去,都与这位血亲息息相关——甚至说切身经历了全程后还幸存下来的可怜人。
缄默不愿意手刃他的血亲,因此他决定启动这项实验,让他以‘暴怒’的名义陪伴在自己的身边,继续作为一个活人而走完这段慢慢的人生路。
但是很显然……作为主人格的‘暴怒’而言,这个世界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他也借此分裂出了‘约瑟夫’与‘朗基努斯’的两个人格,一个拥有曾经残缺不全的记忆,另一个则毫无过去与未来。
朗基努斯这样想着,对希拉耳语着最后的遗言:那是一段又一段难以忘记的记忆碎片,琐碎却又关键,希拉认真的听着,试图去从这垂死之人的言语中找寻到一些关于缄默曾经的过往。
最后暴怒到底说了什么?
也许甚至连暴怒自己都不清楚,他只感觉自己的一生正如同走马灯一般地在眼前闪过,而他则尽可能地控制着自己去将这些述说出来——至于有几分是说出来的、又有多少是没有说出来的,暴怒自己也不清楚了。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
名字。
他叫什么呢?缄默……又叫什么呢?
暴怒的约瑟夫-朗基努斯在生命的最后才想起这个问题,他眯了眯眼睛,吐出了胸膛内最后的一股浊气:
“苏怀生,我叫做……苏怀生。”
“我的兄长……苏掣。”
暴怒这样呢喃着,胸膛内的最后一滴血也在此刻流尽了。
而沈天这边呢?在天才述说完了计划后,在沈天明白天才叛离的原因后,带着复杂却又单纯的心情,他们随着阿尔伯特-哈德森进入了他的梦境之中。
“我要走啦。”
天才在进入这幻境后便对这沈天挥了挥手道别。“期待我们真的再见,大队长,我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我尽可能地确保你活着,并最大程度上去收集关于缄默的真相,但我一个人做不到这些,所以我相信你。”
“……再见,天才,愿我们很快再见。”
沈天没有说太多的东西,在天才毫不掩饰的贪婪面前,沈天也不想再说什么——将他带回来,将他的猎鹰小队重新带回正轨,这才是沈天目前唯一想做的事情。
而阿尔伯特呢?这个男孩似乎很享受天才的离开,在天才消失之后,他的脸上甚至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让沈天感觉怪怪的,他看着面前的男孩,斟酌着问了一嘴:“你不喜欢他?”
“我不喜欢他。”阿尔伯特意外的诚恳,他立刻就回复道。“他让我感觉像极了另外一个人……我不喜欢他,所以和他有同一种气息的人,我都不太喜欢。”
“谁?”沈天拧了拧眉毛,他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你该知道,他是你最想找的人。”阿尔伯特则调皮地眨了眨眼睛,给沈天出了个谜。“你一直都想找的人是谁呢……?”
“缄默?”沈天听到这里算是懂了,但仍然是吃了一惊。“你见过他?”
“对。”阿尔伯特点点头。“他来过这里,但……已经不重要了。这一切就要结束了,大哥哥,这一切就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