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迟的手指在妖王佩上的棱角处轻轻地摩擦着,他的指尖透着一共近乎诡异的苍白,映着妖王佩上隐隐浮现的绿光,更添加了几分鬼魅之色。他额边的两缕头发随着微风微微漂浮,打在他睫毛前面,将他的整个轮廓显得更加深邃,明明是在平常不过的动作,却让花寒一颗心砰砰的跳动个不停。
她只觉得自己掩在衣袖上的手心不停地冒着汗,几乎要将她的袖口打湿。她极力假装着平静,还不时朝着苍迟的方向瞟上一眼,等不到苍迟的回复,也只能强忍着心里面的忐忑不作一词。
直到花寒以为空气的要因她的这句话凝固之时,苍迟手上的动作才稍微换了半分。他轻轻地将手上的妖王佩给提了起来放到眼前,殿外的阳光透过窗户的缝隙打在妖王佩上,让妖王佩隐隐散出几分光晕。而苍迟的手指更是因为着散进的光线显得更加的通透,几乎可以看清指节间血液的流动。他的视线固定在妖王佩上,随着妖王佩的晃动而轻轻地晃动,好一会儿,才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妖王佩,回过头来看向花寒:“要回秦国?这是为何。我瞧着你如今的进度也不慢,想办法让他留在夏国,应当用不了太多的时间,你便能够做到你该做的事情。”
他的语气轻巧,恍若在说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花寒原本便心虚,此刻更是没有办法分辨苍迟语气中真正的含义。她的手透着凉意,紧紧地拽着袖口,脑袋飞速的转动,几乎要将这三千多年来所有的智慧都用在其中。
她一向懒散惯了,平日里喜爱的又都是些情爱方面的戏折子,一时间脑袋里竟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可话已出口,覆水难收。而且若不能离开夏国,她和陆陌离便注定只能活在苍迟的监视之中,即便是她不忍出手,可终究还是没办法保住陆陌离的性命。
她极少脑袋转得这么快,但大约是承受着巨大的压力,片刻后还真让她想出了一个状似还能解释得过去的理由。她轻轻咳嗽了一声:“如今陆陌离也已快二十岁,想必那九重天上更是时刻注意着他的动向。我们即便能想出一些办法让他留在夏国,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秦皇亦非池中之物,若是陆陌离太久没回去,情况怕是也会有变。如今我妖力既已深厚了一些,想来行动也更加方便。我昨日听陆陌离的意思,等到两国亲事一定,他便要准备回秦之事,这事秦国一定万分重视,秦皇和他必定是亲自操办,那岂非是我动手的好机会?”
她见苍迟并没有为此所动,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况且之前我在秦国时,曾发现有他手链上有护命之法,想来定是那九重天上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即便是此刻他身在夏国,你能掩住所有气息,若他一直不回秦国,那保护他的人失了他的消息,岂不是惊扰了九重天的那群人?到时候若是他们插手进来,只怕便不好动手了。”
苍迟斜睨了她一眼,眼角几不可见的轻挑了一下,带起三分风情,连语气里也带上了若有似无的笑意。他抬起手轻轻拂过花寒的发梢,指尖在她的发丝上缓缓划过,引得花寒一阵颤栗:“看来我家丫头确实是有所进益了,竟然会思虑得如此周全。以往你在这皇宫之中也不过是得过且过,如今亦懂得替我分忧了。真是让我好生欣慰。”
他的话音陡然止住,过了片刻后复又响起:“那依你之见,你要以什么理由随他去秦国呢?要知道,如今太子归夏,夏帝是绝不会允许秦国再带走太子。你既然要过去取他性命,自然是要自己过去才是,总归不能用我的精气吧。再说你如今虽然妖术却是有所进益,但却算不上多么深厚,要你穿梭在两国之间,并以幻化之术分饰两角,未免也太过为难你了。”
花寒等了半晌才等到苍迟同意,自然是立刻将她早已准备好的说辞说了出来:“关于这个,我倒是早有打算。我对我的妖力也有自知之明,幻化之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那日不过是一个不小心便已被看破身份,如今他对我早有防范,若是以太子身份回秦自然算不上良策。”
她假意思虑了片刻,似乎在考虑刚刚苍迟言中的顾虑,半晌,方才抬眼迅速地看了苍迟一眼,继续说道:“况且你说得也没错,夏帝必然不会让太子再去秦国。此次他同意联姻,打的便是将太子换回来的主意,即便太子会亲自送亲,最多也不过送到夏国边境,不会再入秦国。因此……我觉得最好的办法便是我以夏国公主的身份嫁到秦国去。”
生怕苍迟不同意,花寒不敢有片刻迟疑,继续说道:“我原本便是女子之身,此去便少了被发现的风险。更何况我这次是与他结为夫妇,便是碍于两国结盟,陆陌离也不敢怠慢于我,我瞧着那些凡间的戏折子里,夫妇二人都是同吃同住,影形不离的,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多了许多机会对他动手?想来要不了多久我便能解开他的禁锢,方便你动手了。”
苍迟脸上的笑意在她不断加快的语速里慢慢褪去了几分,片刻后,又露出一个更加含义莫名的微笑。他的身影顿了顿,语气倒是并没有太多的改变,但语速却是缓慢了不少:“以公主的身份嫁到秦国去。真是个不错的主意,想来你为了这个主意费了不少心思,竟将利弊已经分析得如此的透彻了。”
不知道苍迟此言到底是何意义的花寒自然不敢轻易说话,只能有些尴尬的轻笑了两声。她虽一向习惯于恃宠而骄,但是也不是一个不懂看脸色的人。她总觉得苍迟最近对她的态度有一些奇怪,但因着如今她自己做的事也未必干净,自然是不敢去多想其中缘由的。
过了好一会儿,苍迟手掌轻轻一挥,妖王佩重新落入花寒的腰间。苍迟伸出手慢慢地将其仔细地系在花寒腰间,眉眼低垂,看不清脸上神情,只能听到其淡淡的声音:“怎么,我听着你语气里似乎还有几分高兴?难不成你也对那婚姻嫁娶有几分兴趣不成?”
花寒心中猛然一跳,轻轻咽了一口口水,连忙否认道:“那倒不是。我与他仙妖有别,怎么会有这样的心思,只不过平日里看那些戏折子上都是这么写的,所以我才顺口说来。况且我这不是因为这么说能早日帮你完成你的计划,得偿所愿吗?”
苍迟眼神游移,晦暗不明,半晌后,方才低笑了一声:“但愿如此。既你已经有了计划,我便如你所愿,希望你能尽快给我带来好消息。”
等到从花寒殿中出来,苍迟在拐角处一个闪身,回到了白璃府邸。白璃府邸自那日他来了之后,内院里似乎换了一批妖卫,这次来一路畅行,竟没有小妖质问他到底是何人又从何而来。
白璃对苍迟的忽然出现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反应,他不知从何处得来了一套白玉茶具,在园中打磨出了一个流水云台一般的石桌,又用妖竹引来了天泉作汤,细细地烹了一壶清茶。看见苍迟,随手一点变出一把椅子,自己着轻轻拿起茶壶,在椅子面前的玉杯里倾入半杯清茶,随手示意,眼皮也不抬地懒洋洋地说道:“平日里三催四请也未必见你来我这儿一次,这两日倒是来得勤,后面又不见你的小跟班,难不成你们还在闹别扭?”
苍迟随意地往椅子上一坐,阴沉沉地抬起头来,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如今你这妖王当得架子是越发的大了,连我的事你也要干涉几分了。”
白璃轻笑一声,连连摆手:“自然不敢。堂堂七杀,我哪里敢干涉。你若在别处受了什么气,可千万别撒在我这里。这套茶具可是我千辛万苦寻来的,可还没用上几次。”
苍迟眼中紫光闪烁,神色不郁,随意看了一眼灵力萦绕的白玉茶具,语气冷清:“不过是一套茶具罢了,你堂堂妖界之主,何至于如此小气。”
白璃手中动作顿了顿,叹了口气,终于抬起头来看向苍迟:“说吧,你此次来所为何事?白泽后人,幽山之信,还是另有吩咐?”
苍迟先是缄默不语,手掌微微转动,身上有汹涌的戾气瞬间聚集,他一只手指轻轻地在鼻翼间来回划动,仿佛极为疲惫一般,随即眉心微皱,指尖在眉心重重地点了一下,半晌,方才压抑住自己心中的烦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这两件事的情况你一一汇报于我。另外,我要你替我找一个能隐藏自己妖气的妖怪,妖力要深厚,还有一点,要能辨别仙气并隐匿自己行踪。这件事要快,最好这两日就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