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婳已经习惯了林敬这样打趣于她,也未有多做言语,便伸手去接林敬手中的布条。但却没有料到在她的手刚一接触到那布条之时,林敬的手却又抽了回去。正在她诧异之时,林敬便已经错身绕到了她的身后,将布条慢慢的覆盖住她的口鼻上系上环扣,道:“师祖我送佛送到西。”
因为有颜秋和蓟连在场,容婳也未敢接林敬的话,只是淡淡道:“那就多谢师祖了。”
林敬默不作声,又重新撕了一块新的布条,将自己的口鼻遮盖了起来,待他做好这一切时,抬头却看见蓟连和颜秋正捂住口鼻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他将自己已经差不多撕了一半的衣袍,提起来展示给他们看道:“你们总不能都指望我撕衣袍吧,我这再撕的话,待会儿要是遇见姑娘家家的,人家该说我是耍流氓了。”
颜秋急忙摇了摇头道:“哥,其实……以你今日的装扮来说,即便被人认为是流氓的话,也只会说你是老……”
她故意隐去最后两个字没有说明,意在打趣于林敬。而林敬却毫不在意,双手负于身后,十分悠哉道:“流氓就流氓吧,反正就算是我是这个世界上最恶的流氓,也只会调戏我的小徒孙。”
他说着便又往容婳的方向看去,却刚好碰上容婳佯装威胁他的眼神,他便知趣的住了嘴。
一番打趣之后,众人也未有再耽搁时间,颜秋和蓟连也学了容婳和林敬的样子,将自己的衣袍撕下一大块遮住了口鼻,这样的话便可以腾出手来携剑应付突发状况。说来也奇怪,将自己的口鼻捂住之后,这迎风砂的味道便没有那么强烈了,反而渐渐的淡了下来。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四人便一致决定不燃火折子,也未有用其他的照明方式,唯一的光源便是头上的一轮明月。索性,今夜的月亮皎洁得似明珠光华,这树阵的大致情况还是能看清楚个大概。那树阵外面并未有设置什么的障碍,所以四人便轻而易举的就进了来。一进到树阵里,却又飘来阵阵槐花的香味,出于对这树阵的畏惧,众人都四下开始张望起来,居然看见那些槐树上都挂满了白色的花团来。
这原本还未到槐花开的季节,但眼前的槐树上却分明已经是万花齐放,但是因为暂时还未看出什么端倪,众人都默契的未有做停留,而是径自往前走去。
但更奇怪的事情却又发生了,方才在外面看的时候,这槐树阵分明就是围绕成了一个椭圆形在生长,但是一进到这里边的时候,眼前的道路却分明又变成了一条笔直的路。而且这路越往前走越黑,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骤然间便袭上了心头。但是,现在四人已经进入到了这树阵之中,而且势必是要破了这阵进入到滇南,所以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于是,没有谁打退堂鼓,都迈着豪迈的步子往前走去。
容婳和林敬依然是走在前面,蓟连和颜秋则紧跟在后。容婳生怕眼前生变,便一直双眼紧盯着前方,偶尔会用余光瞟一眼身边的林敬,而林敬则一直行在她的身侧。
但是,差不多走了有半盏茶的功夫,容婳眼前几乎已经是一片漆黑,似乎月亮的光辉已经完全照不透眼前的黑暗,且那路依稀可见还是一条直道,完全就没有拐弯的迹象。
容婳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林敬,你看这条路会不会有点不对劲,这和我们此前在外面看到的好像不太一样。”
身边的人用略带轻松的口吻回答道:“是吗?那让我来仔细看看。”
容婳一听到林敬的声音便陡然间心底发凉,她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剑,便转头望去想仔细确认一番。然而,眼前却出现了一张十分清秀的脸,虽然夜色正浓看得不是十分真切,但那双月牙眼,容婳是绝不会认错的。
那人不知何时已经靠近了容婳,将自己的脸几乎快贴到了容婳的脸上,他完全没有在意容婳此时惊惧的神色,双眼紧盯着前方道:“这条道没有什么不对劲啊,容姑娘是不是看错了?”
容婳的最后关头还是决定暂不出手,毕竟这黑灯瞎火的她也不是他的对手,但看见那张脸凑过来之后,她便立即闪到一边,厉声道:“怎么会是你?蓟景曜,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敬呢?”
蓟景曜笑了笑,道:“这树阵谁都可以进来,我当然也不例外了。”
容婳也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在遇见他时,便有一种想立即逃跑的冲动。倒不是因为怕了他,而是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去面对于他。一方面当年在龙吟城之后,她确实是有对不住他的地方。另一方面,便是虽然她三番五次的想杀了他,他也口口声声说要报当年的仇,但是却放走她两次,还给了青虹丹让她可以暂时稳住林敬的伤势。
她不知道他做这些究竟是何意思,难不成是在羞辱于她?
“容姑娘,我可一直在等你的信,谁知道容姑娘你都已经从北荒回来了,却还不让我知道你的消息。”
蓟景曜的这番话,让容婳顿时从愣神中回过了神来,她冷声道:“我还没有找到火蚕衣。”
然而,蓟景曜闻言却噗嗤一笑,道:“我当然知道,要是你找到了火蚕衣的话,容姑娘自然是不会放任那凌虚阁主的伤势恶化下去。不过,你现在可欠我一个人情。”
容婳不解道:“你说什么?我什么时候欠你人情了?”
蓟景曜道:“容姑娘可真是贵人事多,难不成就一点印象都没有了?我方才见着凌虚阁主了,我看他现在面色红润,精神气十足,想来应该是已经服下了我给你的青虹丹,这难道就不是我的人情吗?”
容婳这才恍然大悟道:“青虹丹……这不是你当初自己愿意给我的吗?”
蓟景曜缓缓的摇了摇头,道:“但是你也可以不接受的啊。”
容婳顿时哑口无言,当时她是想过不接受的,但是一想到林敬若是真有什么事,那她自然也是不会独活,但凡有一丝救林敬的希望,她自然是不会放弃,即便是这一丝希望,是蓟景曜给的,她也不想放弃。然而,谁知道这蓟景曜竟然会是这般打算,而青虹丹是她亲手给林敬服下的,自然是想赖也赖不掉。
于是,她只好承认道:“那你想让我怎么还你?”
蓟景曜一听,像是突然得了糖的孩童一样,月牙眼又弯了起来,道:“我现在还没有想到,所以我先存在容姑娘你那里,以后我想要兑现的时候还望容姑娘不要否认。”
容婳见他此次似乎不是来者不善,便不想再跟他做过多的纠缠,道:“我容婳虽然是一介女子,但自然不会失信于人。你今日若不是来帮我破阵的,便赶紧消失,我不想林敬看见我和你在一起。”
蓟景曜原本还笑意盈盈的,但乍一听见容婳这番话,脸色便陡然变得十分难看。他略微转了转身背对着容婳,但很快又重新转了过来,道:“容姑娘,其实很多时候你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实的,你试着闭上眼睛用耳朵去听。”
说完,他便纵身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容婳见他消失之后,这才陡然间松了一口气。但是,无边的黑暗里,却仍然没有林敬的身影,连蓟连和颜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无踪了。明明此前他们都还在自己的身边,而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她下意识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四下都悄然无声,连虫鸣声都没有,静的只能听见她一个人的心跳声。
似乎方圆几里只有她一个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