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合一章(V-26/27):老卫终于说出了他的大秘密
尼罗2020-07-20 00:006,939

  第二十六章

  叶永嘉趴在了卫长明的后背上,就觉着耳边风声呼呼的响。卫长明像匹骏马似的,背着他一路狂奔,他真怕卫长明这么摸黑猛跑,会一头撞到墙上去,然而卫长明在这座大宅子里隐藏了一夜一天,早已掌握了此地的格局。一会儿跨过一道门槛子,一会拐过一个小弯,忽然冲出了一道大门,叶永嘉就觉前方一片开阔,正是卫长明把他背上了大街。

  叶永嘉忍不住开了口:“老卫,咱们这是回家去吗?”

  卫长明喘得厉害,无暇回答。

  ※

  ※

  卫长明还真把他背回那个小家里去了。

  他们两个进门时,就见院子里昏黑一片,正房台阶上坐着个黑黢黢的影子,正是丁曼菱。丁曼菱昨夜惊动了左邻右舍,邻居们得知她家里被掳去了一个人,先都惊惶,后来得知被掳走的那位是个人高马大的青年,并非妇孺,那惊惶便消退了八成,又因丁曼菱这一行人都是来历不明的外地人,并且一女两男,亲戚不亲戚夫妻不夫妻的,看着也实在是可疑,所以邻居们热心得有限,略安慰她几句,也就各自哈欠连天的回家去了。

  丁曼菱平素伶牙俐齿,自诩聪明,如今真遇了危难,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主意都没有,就只会哭。抱着膝盖往台阶上一坐,她一坐就是一天,到了入夜时分,她怎么想都是走投无路,有心自己跑回北京家里去,可是一转念,又觉得不能那么干,真那样干就太不讲义气了,不但是一万个对不起卫长明,也一千个对不起叶永嘉。

  抱着膀子吹着冷风,她哭一阵呆一阵,忽然一抬头,她见两扇院门一动,从门缝里挤进了个高大的怪物。登时挺身站了起来,她看出那怪物之所以高大,原来是一人背了另一人。两人一起喘息着,其中上方那人呻吟着出了声:“曼菱,我们回来了。”

  丁曼菱抬手捂了嘴,把一声尖叫捂了回去。紧接着一路小跑迎了上去,她简直不知道应该先看哪一个。叶永嘉这时又开了口:“先进屋,我还行,老卫快要累死了。”

  丁曼菱当即转身跑向正房,提前为卫长明开了房门。卫长明跌跌撞撞的进了房,先弯腰把叶永嘉往地上一扔,然后转身要向外走,丁曼菱当即一把抓住了他:“哪里去?”

  卫长明想要甩开她的手,然而软绵绵的甩了一下,竟然没有甩动:“还有点东西在外面,我去拿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

  叶永嘉慌忙说道:“别都走啊,留下来一个陪我。”

  丁曼菱自从知道了他没有性命之虞之后,就多一眼都懒怠看他了。快步撵上卫长明,她头也不回的追着他跑了出去。

  ※

  ※

  在胡同深处的乱草丛里,卫长明拎出了他那只小皮箱。

  丁曼菱看出了他的累,一路上都没敢和他搭话,及至见了这只皮箱,又联想起了他昨夜的无故失踪,她隐约明白了点什么,但是又万万想不通、不能信。炯炯的睁了大眼睛,她仰头去看卫长明,可卫长明低了头,一味的就只是往回走。

  到家之后,卫长明把皮箱往堂屋地上一放,然后自己在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去。双手扶着膝盖,他的双腿有点打哆嗦。丁曼菱迟迟疑疑的划了一根火柴,见卫长明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将桌角的一盏小油灯点了上。

  叶永嘉这时已经坐了起来,轻声的问:“能点灯吗?会不会把那两人又招过来?”

  卫长明答道:“没事,他们应该不会想到我们还会再回到这里。不过这里也不能久留了,明天我们——你们就走。”

  丁曼菱一直没言语,目光在卫长明和那只皮箱之间来回的转。叶永嘉抬头看她,见了她那个若有所思的严肃模样,心思一动,对着卫长明又问道:“昨夜你去哪儿了?”

  丁曼菱这时开了口:“还是拎着他那箱子走的。”

  叶永嘉变了脸色。卫长明那只皮箱,有点类似百宝箱,而且是死沉死沉。他先用好酒好菜把自己和丁曼菱哄了个醉饱,然后拎着他的百宝箱消失无踪——这是什么意思?

  向着丁曼菱伸出一只手,他让她把自己搀到了卫长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丁曼菱随即又拉过一把椅子,和他并肩坐了,两人隔着一张小方桌,一起逼视卫长明。

  “说吧。”她低声的问:“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俩,自己偷偷的开溜?”

  卫长明垂眼望着桌面:“是。”

  丁曼菱登时冷笑了一声。叶永嘉开了口:“为什么?”

  “我当初说过,只是护送你到开封。现在,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这回叶永嘉也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姓卫的说话太没人味了,他除了冷笑,没别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悲愤与鄙夷。

  丁曼菱又问:“我们——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我们只不过是萍水相逢。”

  叶永嘉也问:“我说过,我不让你白送我一趟,我得给你一份厚礼。你现在说走就走,连厚礼都不要了?”

  “不要了。”

  叶永嘉几乎将两只眼睛竖了起来:“为什么?咱们既不是朋友,你对我俩也不讲情分,那你干嘛要为我们这么效力?肯定是要图财喽!现在我一个大子儿都还没给你呢,你舍得走?”

  卫长明微微的笑了一下:“你知道,我有钱。”

  叶永嘉抬手一拍桌子:“那你给我说清楚,你这一路对我俩这么好,究竟是有什么用意?”

  丁曼菱也开了口,委委屈屈的像是要哭:“我们哪儿对不起你了,一路上实心实意的跟你好,结果到了最后,合着连朋友都不算。走还是偷着走,好像怕我俩赖上你似的。我俩有那么招人烦吗?”

  卫长明叹了口气,然后抬头望着面前二人,惨笑了一下。

  “我闯了个大祸。”他说:“我不知道我能逃多久、逃多远。你们和我在一起,不会有好下场。”

  他望向叶永嘉:“我之所以答应护送你来开封,是因为你也上了沈明石的黑名单。我想凭你叶家的力量,只要你想,你就一定有办法避开沈氏的追杀。所以在启程时,不是我想保护你,是我想借助你的保护,离开直隶。”

  说到这里,他又是一苦笑:“没想到你们叶家这么废物,出发第二天就受了夜袭。我不但没有得到叶家的庇护,反倒多了两个累赘。”

  此言一出,叶永嘉一时无话,丁曼菱小声嘀咕:“既然嫌我们是累赘,为什么当时不直接把我们甩掉?”

  卫长明再次垂眼盯住了桌面:“我不忍心。”

  丁曼菱终于从他嘴里听到了一点有情有义的话,虽然只有四个字,但这四个字让她更委屈了:“那时候不忍心,昨夜就忍心了?”

  叶永嘉不耐烦的一拍丁曼菱,让她闭嘴,自己来说:“姓卫的,卫长明,到了现在这个时候,你就别再跟我们故弄玄虚了。你说实话,你到底是什么人?到底闯了什么祸?你是杀人了,还是放火了,给我说清楚。然后咱们一起想法子,看看是给人赔钱,还是找人顶罪。绑架我的那俩人说你是什么卫处长,你是哪家衙门的处长啊?京津两地包括租界的衙门,我全熟,我怎么就没听说过你这么一位名声在外的卫处长?”

  卫长明到了如今,只觉得一切都是造化弄人、事与愿违。他并没有端了祸水往面前这两个人的身上泼,相反,他已经是尽了全力要和他们保持距离,可越是要一刀两断,越是藕断丝连的更纠缠。到了这般田地,或许反而是实话实说更好,他们知了难,或许才会自动地后退。到时丁家的小姐想爱谁就爱谁去好了,反正爱谁都比爱他安稳,叶家的少爷接下来是讨老婆还是找爸爸,也随他去吧,横竖就算两条路全走不通,至少在天津他还有个四舅。

  于是清了清喉咙,他回答道:“我原来是在沈明玉的手下当差。”

  叶永嘉吃了一惊:“沈明玉不就是沈麻子他大哥吗?你在他手底下干过?”

  “我十五岁那年,被他的队伍抓了壮丁。我想逃,逃到半路被抓了回去。他那时候想当众剐了我,杀一儆百,可我都被绑到剐桩上了,他又改了主意,饶了我一条命。从那往后,我就没再逃过,先是给他做勤务兵,后来给他做副官,做副官长,做卫队长,再后来,当了他的军需处处长。”

  他的面孔在暗淡灯光中,僵硬得像副赤金面具:“我是在他身边长大的,我跟了他八年。”

  丁曼菱察言观色,轻声的问:“后来呢?”

  赤金面具似乎裂了缝隙,但是那缝隙蜿蜒着一闪而过,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漠然:“瑛帅是个嗜杀的人,我很怕他。”

  丁曼菱听了“瑛帅”二字,不明所以,叶永嘉却是心中一动——沈明玉,字若瑛,他周围的人确实都会尊称他一声瑛帅。

  从这个细节来看,卫长明要么是心思极度缜密,话语不留半点破绽,要么就是对他们确实已经毫无保留、有一说一。

  卫长明继续说道:“我在瑛帅身边,伴君如伴虎,活得很煎熬,所以曾想再做一次逃兵。可未等我将计划付诸行动,瑛帅带兵西行,经过了我的家乡,一个小村庄。瑛帅答应过我,会在那里驻扎一夜,让我回家看看亲人。”

  他仿佛是笑了一下:“我很高兴,因为我走的那一年,家里有爹有娘,还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八年没回去了,我很想念他们。”

  他抬眼望向了他们:“瑛帅那天走得很急,带着一个团急行军,我临时负责押运一批军火,落后了他们半天。就在那半天里,瑛帅因为一点小事,很小的事,屠了整个村庄。”

  他的眼中闪烁了水光:“我没有见到我的亲人,因为他们……全村的人……所有的尸体……堆成了山……点了大火……”

  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滑落,他低头屏住了呼吸。泪水聚在下颏,汇成沉重的一滴坠下去,砸上了他的左手手背。左手手背翻着一道血口,是韩小南从天而降落上他的肩头时,曾经用一把匕首抹上了他的咽喉,若不是他用手挡了刀锋,那么早已死了。匕首雪亮飞快,刀刃已经切到了他的手骨,此刻那鲜血依然在顺着他的指尖往下淌,可他一直没言语,旁人也就一直没察觉。

  面颊有了柔软触感,是丁曼菱欠过身来,用手帕擦拭了他湿漉漉的眼睛。叶永嘉喃喃的骂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是你杀了沈明玉?”

  他点了点头,又想起了那一天凌晨时分的光景。他在那片土地上长到了十五岁,他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深知那里蕴藏着的一切危机。沈明玉为什么走得那么急?因为连天暴雨已经大大耽误了他的行程,所以他烦躁,他暴怒,他要杀人放火,他要泄愤。

  屠杀过后的第二天,天色阴沉,他独自站在一片陡峭山崖上,崖壁的土壤已经被前些天的大雨泡酥了,他来回走动着,一处一处的深埋炸药,炸药是他从军火箱子里弄来的烈性炸药,那些军火太重要了,只有他——瑛帅一手养大的卫处长——才有资格掌管,所以只要他扛得动,他可以随意的取用。

  他记得小时候,曾听村中老人说过,大雨之后不要进山,此地的山全是石头山,表面的那一层泥土一旦被雨水浇透了,会带着山上的花草树木一起滑落坍塌。滑落坍塌全是一瞬间的事,真赶上了,那就是插翅难逃。

  他不知道老人们的这些话是否可靠,但是别无选择,只能一试。

  昨天他曾经试着直接当面一枪毙了沈明玉,然而不成功。沈明玉外号沈疯子,有时候,确实是疯疯癫癫的仿佛能通灵,昨晚他几次三番的想要去见沈明玉,可沈明玉就是不见他——没理由,就是不想见,好像隔着重重警卫,已经嗅到了他身上的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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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如卫长明所料,那日的凌晨时分,急慌慌的沈明玉起了个大早,带着队伍继续急行军。

  前锋队伍一路小跑着进了山谷,卫长明居高临下的站在崖上,在看清了下方那沈明玉的身影之后,便扯着长长的引线,开始后退。

  退到极致,他划燃火柴,点了引线。

  他没想到烈性炸药会那么烈,自己竟然引发了一场山崩地裂。土石顺着崖壁一路塌下,塌出了旱天雷般的巨响,片刻之间,土石泥浆填平了整座山谷。而他在天摇地动的惊变中仓皇而逃,一直逃到他精疲力竭的扑倒在地。

  等他镇定下来回头再看时,他就见一切都变了模样,一切都失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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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我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

  他艰难的吐字,因为从那个凌晨之后,他便再也没敢回想过这件事情。今夜是他第一遭正式的回忆,结果是他那维持了许久的冷硬与镇定,几乎和那天凌晨的峭壁山石一样,一起崩溃塌陷。

  “其实我只想杀沈明玉一个人……我只是想报仇……”

  丁曼菱和叶永嘉都留意到他对他那位前长官的称呼,从“瑛帅”又变回了沈明玉。这让他俩莫名的松了口气,卫长明口中的“瑛帅”二字,总仿佛还带着几分亲昵与恭敬,这让他俩一起感到了不安——好像卫长明和沈明玉之间还有什么羁绊似的。

  丁曼菱对于军政两界所知甚少,叶永嘉却是早就见识过沈明玉的尊容。他上次见这个人,还是在三四年前,印象中的沈明玉,和他弟弟沈明石挺相像,是大个子、大眼睛、大双眼皮、大高鼻梁,黄白肤色,眼珠子非常的亮,看着确实是不大正常。不正常归不正常,他头脑不傻,一阵一阵的还会悍不畏死,挺能打仗。他二弟没有他的辉煌战绩,但是比他和蔼理智了大概一万多倍,所以在这位沈二弟没和叶督军翻脸之前,叶永嘉还肯较为诚恳的唤他一声“沈二叔”。

  一想到卫长明跟随过沈明玉八年,叶永嘉就恨不得把他扔到消毒水里泡一泡。望着卫长明,他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死就死了,反正也全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有什么可难过的,他们要是没全体死绝,你看着吧,前头的百姓还得继续遭殃。”

  丁曼菱立刻用力的点了头:“谁说不是呢,这个沈明玉死有余辜,跟着他的人也得算是余孽,你——你这算是为民除害。”

  说到这里,她脸色一变:“你之所以躲到我家那处空房子里去,是不是因为有人知道了这件事,想要抓你报仇?”

  叶永嘉从鼻子里哼出一股凉气,尽管也心虚,但是故意要显出一点豪情:“能给那疯子报仇的人,就只能是他那麻子弟弟了。我说我怎么一看老卫就感觉有缘,合着我俩拥有共同的敌人啊!”

  卫长明摇了摇头:“现在对你我有兴趣的人,或许不止沈明石一个了。”

  他抬头注视了叶永嘉:“今天绑架你的那两个人,其中之一我认识,他是韩步武的手下。”

  “啊?”

  “他们本是要绑你,今夜他们又认出了我,而我又救走了你。”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却是望向了丁曼菱:“很抱歉,我们三个人里,你是最无辜的。”

  丁曼菱直视了他的眼睛:“这就是你昨夜要不告而别的理由吗?”

  “这理由还不够吗?”

  “你就只是怕连累我们?”

  “是的。”

  “那我现在,仅代表我自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我不怕!我知道,和你相比,我是太娇生惯养了,太天真无知了,可我明白一点,那就是做人要讲情义。你给了我一份好,我就应该还你一份好。”

  “你的情义,就是受我连累、陪我去死?”

  “难道我应该自顾自的逃命回家躲起来,死活由你去?你方才说你不肯半路把我们丢下来,因为你不忍心,那现在我把那三个字原封还给你,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继续逃亡下去,我也是一样的不忍心!”

  卫长明凝视着她,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决定不相信她。

  不能相信,不敢相信。他知道她对他有那么一点好感,有那么一点动心,但那点感情离着同生共死还太远了。他活到今年二十四岁,在此之前没听过这样的话,更没见过这样的人,他不能理解她的所言所行,所以为了稳妥起见,他决定不信。

  “天亮之后,我送你们上火车回天津。”他自顾自的换了话题:“现在看来,你们还是躲回租界更安全些。”

  叶永嘉问道:“你呢?”

  “你们不用管我,我有地方去。”

  丁曼菱扭头告诉叶永嘉:“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吧。”

  叶永嘉答道:“我也不走。老卫这身世苦得像黄连似的,自己把自己都说哭了,真要把他一个人扔在这儿,我和你一样,也是不忍心。我觉得做人应该向前看,老卫虽然是报仇报大发了,一下子活埋了上千人,但沈明玉那支队伍,臭名远扬的,全死了也不冤。”

  “对,卫大哥杀了那么多坏人,还为家人和乡亲们报了仇,怎么想,都是大英雄所为。至于接下来怎么办,咱们三个齐心协力,肯定能够想出办法就是,实在没有办法了,咱们还会跑呢!”

  两人说到这里,一起尽量的振奋了精神,然而他们面前的卫长明并未受到他们那热情的感染。他单是茫然而又疑惑的看着他们。

  他们心中的“卫大哥”和“老卫”,一贯是冷酷镇静、无所不能。他们没见过这样脆弱的卫长明,他们对他推心置腹的说了一番大实话,竟然反而像是吓到了他。

  于是丁曼菱忍不住起身走到了他身旁,想要扶他到卧室里歇一歇,双手搀了他的左臂,她刚要向上使劲,可就在低头的一刹那间,她被他左手背上的伤口吓得惊呼了一声。

  这声惊呼让他回过了神,他怕自己那一手的血会吓到人家大姑娘,况且也脏,一动便容易把血点子甩到她的衣服上。于是轻轻推开了她的双手,他起身走过去蹲到自己那只皮箱跟前,单手开箱子,要从里面找刀伤药。一团热气萦绕着他,那是丁曼菱急促的呼吸,丁曼菱的两只手一起哆嗦,偏也伸到了箱子里,仿佛专为了给他捣乱。但他知道她这不是捣乱,她是想帮忙却又无从下手,所以才会这样越帮越忙。

  又有一团热气喷了过来,是叶永嘉溜下椅子,走兽一样的膝行过来。他终于翻到了装着刀伤药的小瓷瓶,瓷瓶被丁曼菱夺了过去,抖抖索索的往他那伤口上倒药粉,叶永嘉探头看着,一边看一边龇牙咧嘴,替他害疼,忽然低头一看自己的裤子,他摸了摸左裤管上的大片血迹,拧起眉头埋怨道:“老卫,你受了伤怎么不早说?我说我怎么一直觉着裤子湿,我他妈还以为自己半路吓尿了呢!”

  丁曼菱抬了头,还是浑身的抖:“卫大哥流了这么多血,伤口会不会感染?会不会得贫血症啊?”

  “我哪知道!”

  二人叽叽咕咕的说话,而卫长明在这熟悉的气氛中,慢慢的低下头闭了眼睛,睫毛压下去,挤出了一滴泪。

  他感觉自己时隔八年,终于重返人间。

  人间热热闹闹的重新接纳了他,接纳了他的罪孽,也接纳了他的眼泪。

  他还年轻,这人间的一切美好,也还都有他的份。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一对男女叽叽喳喳,双双欲向老卫献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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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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