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府这边消停了,朝堂那边又起了风波。
为了西夷使团来访的事,朝廷本来就听伤脑筋。如今京都忽然流传大旱流言,让朝臣有些不安。
“近日坊间传言鲁州即将大旱,臣以为应查明原由。否则任其传播,恐动摇民心。”戚丞相手握玉圭,上前禀告。
赵离攸此时也穿着自己的蟒袍,坐在一边上朝。他是朝上唯一坐着的,也不像齐王越王一样站在朝臣一列。
戚丞相说的话他确实认同,但却不能完全苟同。赵长琌上前一步,说:“儿臣亦认为丞相言之有理,此事实乃莫须有。倘若放任自流,定然动摇民心。且大旱伴随饥荒,届时粮食涨价,便有商人借机谋利,恐怕民间会一片哀鸿。”
丞相府和齐王有婚约,虽然丞相没有明说站在齐王这边,但明显有所庇护和偏帮。因而赵长琌多有附和。虽然他不喜戚妱,可为了皇位,他也不是不能忍一忍。
越王有些想反驳,但二人说的着实有礼。于是他上前道:“儿臣愿领命,前去追查流言原头,定将始作俑者追查出来,将之绳之以法!”
赵长琌捏紧玉圭,这越王着实不要脸。明明是他和丞相提的意见,这越王直接半路截胡,算什么荒唐事!
他正要出列,上面那一向不怎么动脑子的老皇帝忽然看向一边坐在轮椅上的赵离攸,问:“晋王啊,你可有什么想法?”
赵离攸顿了顿,上前道:“儿臣认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事应当做两手准备。儿臣初次听见此事,便已经命人暗中购买粮食。另,儿臣已派人暗中监察,不日便可以查出其中祸首。”
老皇帝点头,这确实是个解决方法。“那此事便交给晋王去办。”他藏在十二毓帘后的眼睛环视群臣,下面低着头的群臣高呼:“吾皇圣明。”
老皇帝皱了皱眉,又说:“可还有事启奏?”
“臣有本启奏。”礼部尚书胡承礼出列。
“准。”
“西夷使团预计一月后抵达我朝京都,随行约有百人。”礼部尚书道:“臣有意打点皇城边的客栈,不知陛下欲以何礼仪相待?”
“西夷早年战败,自降为我大云附属。如今是来岁贡,听说有意奉上西夷美人于朕。胡尚书按往常礼节就是,至于国宴,便隆重些。”老皇帝说完,胡承礼应下,便退下去。
“还有事秉否?”
朝臣皆无所动,老皇帝便对太监点头。太监高唱:“退朝。”
赵离攸被千约南推着离开朝堂,齐王越王也一同出了大殿。越王很不喜欢赵离攸,挤在他前面匆匆离去。趾高气昂,不可一世。
赵长琌瞟了他一眼。转头对赵离攸说:“四弟,听说你最近去了清风观?”
“皇兄消息灵通,本王确实去了清风观。”赵离攸不以为意,回道。
“想来清风观风水不错,四弟的脸色看着也康健了不少。”
“皇兄脸色也不错,想来近日您同几个姑娘郎君相约,也是玩儿的开心的。”赵离攸笑了笑。上次他和巫存在茶楼喝茶,正看见他的一举一动。赵离攸心里为戚妱不平,便笑着讽刺:“上次本王在茶楼,正巧和丞相府二姑娘言笑晏晏,进了味香楼呢。”
赵长琌哪儿听不出来赵离攸这是在笑他,明明和戚大姑娘有了婚约,这会儿还不安分的勾搭小姑子。赵离攸的话并没有什么带刺的地方,偏偏赵长琌心里有鬼,难免往严重了想。
“哪里,皇兄不过关照二姑娘罢了。她好歹是大姑娘的妹妹,本王未来的小姑子,比起旁人自然要特别几分。”赵长琌看着赵离攸那张笑眯眯的脸,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晋王从小到大对他一副一模一样笑模样,跟笑面瘫似的。说话也不急不缓绵里藏针,乍一听还好,动脑子一想就觉得难受。
他不像越王有个权宠在手的贵妃娘,还是妃嫔之首。如果不是他心里早有打算,送了刘贵人进宫,恐怕如今他连一点枕头风的机会都没有。只可惜刘贵人到底是新宠,还是欠点火候,不然他也不至于过来和赵离攸搭话。
陈贵妃虽然受宠,却一直止步在贵妃,老皇帝也没有封她做皇后的打算。概因温诚皇后和老皇帝是少年夫妻,两个人走过最难的时候,所以感情甚笃。
两个人子嗣艰难,早年时生了庆懿长公主,直到二人中年才有了赵离攸。只可惜温诚皇后早年奔波劳累,中年亏空,生下赵离攸后不久便撒手人寰。
且皇后母家是镇国公,为了皇后虽然不掌兵权,却也战功赫赫。所以老皇帝顾念之下,也没有封陈贵妃当继后。
赵离攸除了因为温诚皇后的缘故受老皇帝宠爱,也因他自己也在小时候骑马时摔断了腿,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这才被皇帝各种信任。
越王看不上赵离攸一个残废,赵长琌却不能这么任性。况且如果真的搭上赵离攸的线,那皇位起码稳了一半儿。
这样有用的人,陈贵妃与越王却嗤之以鼻。要么是他们有所依仗并不在意赵离攸这个人,要么就是他们有过节。
赵离攸的地位摆在这里,不可能不在意。那就只能是有过节。
这过节恐怕就是他的腿了。
赵长琌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赵离攸的腿,说:“四弟的消息当真灵通,连皇兄做什么也这样清楚。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皇兄请四弟去味香楼吃顿饭,你看如何?”
赵离攸正想怼他,老皇帝身边的大总管徐化跑过来,气喘吁吁的。赵离攸没问他什么事,待他喘匀气才说:“徐总管跑这么急,是为何事啊?”
“给晋王殿下齐王殿下请安。”徐化拿着拂尘,冲两个人弓腰。赵长琌没说话。徐化一路盯着赵离攸跑,所以应该是找赵离攸的。他也没必要凑这个热闹。
“总管请起。”赵离攸说。
“哎哟!得亏晋王殿下没走,不然老奴这老胳膊老腿儿的还真追不上。这不,陛下让您去御书房呢。”徐化一张脸满是皱纹,笑起来很沧老。
赵离攸侧目看着赵长琌,笑了笑。千约南看他没有继续说话的意思,便推着他走了。徐化又作揖,对赵长琌说了句:“您慢走。”也跟着往御书房去了。
赵长琌眼神暗了暗,默然离去。
席星让人给戚妱量了尺寸,这才过去了一天,那尺锦阁的掌柜便带着人,捧着许多绫罗绸缎来府上求见。
掌柜的带来的布料皆是上乘,花样材料各有不同。戚妱乍一看,各种粉的红的花的绿的,在太阳底下着实晃眼。席星让她们挨个进来给戚妱看,最后只让留下几匹玉色茶青色和缥碧色的料子。
“姑娘总穿些青的,实在单调了些。不若选一匹绯红色的,再来一个水红色。届时有什么大场面,您也压得住啊。”席星劝道。
枕月也从旁劝说:“席星说的对,反正也是要做,多做一两件也不碍事的。”
戚妱只能答应。“好吧,好吧。就依你们的!”
席星枕月这才喜笑颜开,好忙吩咐了,让她们快些做来。这些裁缝刚被席星送出去,冯姨娘就过来了。方玦跟在后面,还拿着几个本子图样。席星看不清是什么,上前说:“姨娘来得巧,我家姑娘刚刚挑完布料您就来了。”
“我也看见那些个裁缝了,确实是赶巧了。”冯姨娘浅笑,说:“劳烦席星姑娘引一引。”
“诶!这就走吧。”席星带着人过来,戚妱刚站起来,就瞧见院子里的冯姨娘。她这几天穿的以衣裳颜色不如往日里浅淡,越来越靠近正色。打扮也亮眼华贵些许,压得住掌家娘子的名头。
“大姑娘!”冯姨娘拉住戚妱的手,弯了弯膝盖。往日里她也给戚妱行礼,却不像现在这么放的开。戚妱是嫡姑娘,她还不是平妻,行礼也是应该的。
“姨娘怎么来了?”戚妱让出座位让她坐着,问道。
“前天老夫人让我去她院子里,说了说府里的事儿。想着不能亏待姑娘,所以说着给您换个院子。这不,妾身这两天拿了账房那里的图纸,挨个挨个的看,觉得云阙阁大,而且景色好。还有绯诗院,琼英台……”
冯姨娘拿过方玦手上的图样,一张一张摊在桌子上给她看。还特意指了指这些院子的特点,好让戚妱决断。
戚妱只看了几眼,也没挑选。“姨娘,算了吧。我这九曲阁挺好的,不必搬了。实在觉得寒酸,您多给些摆件花草放着也就罢了。这院子我也住了十多年,从小到大都在这儿。怎么也舍不得的。”
冯姨娘顿了顿,叹气。“是这样。老夫人也问妾身要不要搬去杨氏的院子,可妾身实在厌恶她,还要住进去,岂不是日日对着她。简直是恶心透顶。”
冯姨娘皱眉。
“是了。”戚妱附和。
“我那院子也就再翻新一下,腾个小厨房来,给臣儿做些补身子又垫肚子的吃食。”冯姨娘笑起来。“倘若姑娘不搬,妾身这就让人来给您添些东西了。不出几日,这院子便比二姑娘那儿还来的清贵。”
“如此,真是谢谢姨娘了。”戚妱道了声谢,也没有说什么。冯姨娘又和她说了些府里的事儿,临行前说明天让人来问她添什么,让她现在好好想想。
戚妱都答应下来,这才把她送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