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洲:“你那手机不是最新款吗?”
谢喻年:“那谁知道,可能这厂家偷工减料出质量问题了呗,对了,你找我什么事儿?”
陈洲想了想,开口:“我就是想说,你最近有空吗,你最近不是在A市吗,帮我去一趟香榭花园。”
谢喻年:“你那点工资住的起香榭?你便宜爹给的?”
陈洲没否认,看了看渐晚的天色,随意道:“对,过两天我把钥匙给你寄过去,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我再去找你,好了就这样我该回去了。”
也没管对面还想说什么,陈洲直接把通话按了。
谢喻年是他的高中同学,这人是个学霸,做什么成什么,圈子也大,但他坚持只有陈洲一个最好的兄弟,陈洲也纳闷儿,这人自身条件这么优秀,干嘛浪费时间在自己身上。
不过往深了想,陈洲自认为对为数不多的几个经年老友挺好的,虽说不怎么联系,但见了面情分还是那个情分,他就是典型的双标本人,不熟的人一毛不拔,自己认可的人全部家当都能贴上去。
扯远了,说到靠得住这回事,谢喻年排第一就没人敢做第二。
西北的冬天是干冷,平常穿个袄还行,一吹起风就遭不住了,像刀子往脸上刮,这会儿陈洲的手已经冻成了卤猪蹄,这么一看就更愁了,他家那位小祖宗还在学校呢。
早上送去上学气温有个十度,那孩子穿了个毛衣加衬衣,说是学校有表演,给取个袄的功夫自己坐车就走了。
陈洲这个老父亲真是操碎了心,急急忙忙打了个车窜到学校,却被告知已经封校,一下子心就凉了半截,又往回赶。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回到了家,一进门就是他弟板着的一张脸,别问为啥他一个二十来岁的单身社会主义好青年为啥带着个近十岁的娃,那得从盘古开天地时候说起……
说白了,就是捡的。
那个时候陈洲也还是个高中毕业的小青年,靠写小说勉强维持生活,每天白天兢兢业业去发传单,晚上码字到半夜,以至于现在眼睛都不是太好。
某天夜里回家就碰见了面前这小子,躺在他家门前那垃圾池里,身上盖着烂菜叶和不明物,奄奄一息,躺在icu整整一周,几乎花光了陈洲全部的存款。
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这孩子亲生父母简直不是人,出于惺惺相惜,他留下了这个孩子,取名陈河。
这些年也不是没有找过亲生父母,可不论怎么找也没有消息,基因比对也配不上,小陈河自己也认为自己是陈洲的亲弟弟,这事儿就这么被耽搁了。
还有一小部分原因就是,这孩子出现后确实有点奇怪,比如,他能感应到和陈河的联系,不是超能力,而且一见面就知道是他的那种感觉,陈河说是兄弟间的心灵感应,也就陈洲自己知道,他俩都没血缘关系,来的哪门子心灵感应。
还有,当年icu那一周实际上并没有测出什么问题,最后也是奇迹般的自己醒的。
另外,陈河的双商高到吓人,只要是他看过一遍的书,就没有记不下来的,每次考试都是满分,这倒是满足了陈洲当年对自己的期望。
待人接物方面,陈河对待旁人客客气气像个小大人,也就在陈洲这还能找到些许小孩子的天真,只是陈洲自己觉得有点违和,又不敢说,怕伤了小孩子脆弱的自尊心。
“你今天晚去了一个小时六分钟。”陈河靠着玄关,直直的盯着他,嘴巴抿成一条线,像是在生气。
他弟长的好看,和陈洲自己的温和儒雅不同,是一种张扬外向的冲击力,像某个大火的电影明星,虽然才十几岁,以后的样貌已经可见端倪。
陈洲没照顾过小孩,捡到陈河的时候他自己也才十八岁,照着育儿教材上面胡乱喂了两年就让陈河自生自灭了,陈河能安全长这么大全靠自己命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陈河也没生过气,今天不知道怎么就动了怒。
不管怎么样,横竖自己理亏的陈洲难得露了些窘迫,忙从背后摸出了个小盒子,献宝似的捧到陈河面前。
边拆边说:“今天不是说会晚点去接你,让你等我吗,今天确实有点事耽搁了。”
“哥,是一个小时零六——”陈河老成的叹了口气,执拗道。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是哥的不对,没有下次了好不好,小河原谅哥……”顿了顿,陈洲拉起他弟的手又轻声道:“……反正答应你去夜市,直接从家里也一样。”
陈河对他哥这种哄孩子式的口吻很受用,两兄弟也没意识到十几岁的孩子是不必这么哄的。
唠叨完准备出发,临出门前,陈洲无意看了眼陈河,发现他弟仿佛盯着他出了神,眼里像无机质的一潭死水,心里空了一拍,忙拍了拍陈河的肩。
“怎么了小河,发什么呆?”陈洲说。
陈河回神,只是低着头,陈洲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瓮瓮的说:“哥……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陈洲联想了他最近的表现,觉得这个智商高到吓人的弟弟靠自己找到父母也不是不可能,只以为是他不想让自己难受故意没说,揉了揉他的头,说:“说什么呢,你永远是我的弟弟。”
陈河抬起头,扯了个笑:“是,我们永远是一家人。”
……
躺着的陈洲翻来覆去睡不着,一方面觉得陈河找到自己亲生父母是好事,他也不像让那么优秀的陈河成为第二个自己,一方面又觉得自己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小兔崽子,凭什么还给不想干的别人。
一会儿觉得扔了自己孩子的狗男女不配,一会儿又觉得万一人家有苦衷,胡思乱想中困意来袭,沉沉睡去。
第二天醒来时已经十二点,麻溜做了两碗酸汤面,想看看崽子周末在干嘛,结果去隔壁房间却没看见人。
陈河不见了。
问了楼下早早来卖油饼的大叔,人家说并没有看见半大孩子出过门。
等到学校和常去的街道得到同样的答复的时候,陈洲才觉得事情大了。
陈河虽然思想成熟但很懂事,陈洲清楚这孩子对自己的依赖性,就算找到了亲生父母,也干不出一声不吭自己跑了这种事。
于是陈河报了警。
“什么!怎么可能没有呢?身份证我带他亲自来办的啊!姐,就是您亲自拍的照片啊!”陈洲惊诧道。
对面是个眉目温和的中年阿姨,当时捡到陈河,也是这阿姨办的,当时还给了陈河个棒棒糖。
陈洲记得很清楚。
“你先别急,你好好回忆是不是自己记错了,记录上面你真的没有弟弟,你们那个小区也没有个叫陈河的孩子,不信你去问问邻居街坊……”阿姨很温和,但现在陈洲的脑子里翻江倒海,他上午走访街坊的说辞和对方的回复交织在一起。
“搞什么呀洲伢子,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哪来的弟弟呀,别是烧糊涂了……”
“对不起,我们学校没有陈河这个学生……”
“查不到……”
……
陈洲稳住心神,一口气跑回了家,隔壁房间还维持在离开的样子,陈河的笔记本上面写了一半的日记,他给陈河买的史迪仔被单叠的整整齐齐,桌子上放了啃了一半的梨。
一切的一切都表明陈洲不是在做梦,可能那些人为什么会当陈河这个人不存在呢。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神智,回忆了下最近的陈河。
“哥,如果我走了,你会记得我吗?”
我不光记得你,我还要抓住你打一顿,小兔崽子,还学会不辞而别了。
窗外的树影摇曳,光影从缝隙中渗入,将陈洲包围在一角,像是保护,又像是抚慰。
小奶狗好像察觉到了微妙的气氛,在腿边蹦来蹦去,急的嗷嗷叫,陈洲抱住它,挫败的滑跪到了地上。
回忆至此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