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
方华之身上的犹豫转瞬即逝，仿佛只是一个错觉，他的剑锋轻轻抵上思温的心口，“不要怕。”
思温认命的闭上了眼睛，一直在思温身边的姜萼却忽然有了动作。
他一把抓住了剑锋，姜萼尚且是凡人之身，血肉之躯，方华之的剑锋利无匹，几乎是在他手掌触碰的瞬间就被割出了破口。
方华之怕挑断了姜萼的手筋，一时不敢妄动。
姜萼疼的小腿抽搐，当下几乎就要痛的大叫起来，但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他憋住了这口气，支撑着他竟敢去握明华仙尊的剑。
姜萼脸都白了，却定定的看着方华之，道：“师尊，求您放过思温师兄罢，他不过是，不过是喜欢你而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上过几个渣男？啊不对，我不是说您是渣男……不是不是，谁年轻的时候没有爱错过人上错过师尊！”
他这话一出，思温和方华之同时一震，气氛走向一时有些迷幻。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姜萼是真的慌了，竟然把姜娅语录都说了出来，不是了半天也没不是出个所以然。
方华之难得沉默了片刻，看着这个脸色发白，疼的满头大汗却倔强的不肯松手的少年，垂下了眼睑，道：“他入魔了。”
“他入魔也是为了你啊！”姜萼到底挨不住疼，怒意滔天，干脆也不费劲解释了，对着自己的师尊大吼大叫：“你不救他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他死？！就是因为你修为高于他吗，如果你是思温师兄，喜欢上了你自己的师尊，求而不得后入魔，你也愿意被自己的师尊杀死吗？！”
方华之平静道：“你还小，许多事情还不明白，松手吧，否则你的手就要废了。”
姜萼气急了，死死的捏着方华之的剑锋，生怕自己一松手，方华之便要当着自己的面一剑捅死思温。
“是啊，我不懂，我野生野长了十几年，也不曾有人来教导我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大义小义，我只知道，是思温师兄将我带大，只有他教导我剑法，只有他在我生病时不眠不休的照顾，那时候你在哪儿？！现在却来指责我什么都不懂？！
您既然如此繁忙，做什么要收我们为徒，做什么要去招惹别人！”
他此刻已经有了哭腔，这一番声嘶力竭下来，反倒叫方华之说不出话。
姜萼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好好的男孩子，两眼红肿，直打哭嗝，他手中的剑一松，姜萼以为方华之变了主意，一喜正要抬头，却看到方华之的灵力凝聚在左手掌心，化作一柄长剑，一剑击碎了思温的心脉。
思温的身体一颤，随后软了下去。
倚靠在姜萼颈间的呼吸断了。
喜色凝固在了姜萼的脸上，他腮边还挂着泪珠，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可笑。
他甚至来不及去感受怀中身躯的余温，思温的身体就化作点点光屑，消失不见。
姜萼什么都没能留下。
方华之什么都没说就离开了，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姜萼又是看着方华之的背影渐渐远去。
姜萼在原地凝固成一座活雕像，他眼前的夜色凝固成了一片模糊的黑，感觉不到了光了，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也感觉不到痛。
他很困很累，眼睛很痛，手也很痛，却一点儿都不想动弹，也不回屋。
回去做什么呢，思温不回来了，所以他不用回去了，哪儿也不想去，因为哪儿也没有思温。
不知过了多久，姜萼眼前闪过一片摇晃的光斑，随后就被人抓着肩膀使劲儿摇晃起来。
“怎么回事？我在你这儿留的传音石忽然传来一声好惨的喊叫，你怎么了？”
“说句话啊姜萼？！你的手怎么了……怎么这么多血！”
“姜萼？姜萼！”
这几声把姜萼的魂给唤了回来，姜萼的眼珠机械的转了两下，他慢吞吞的“啊”了一声：“是姜娅吗？”
姜娅疯狂点头：“是我，是我，你怎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姜萼等了一阵，视觉才慢慢恢复，随之而来是跪坐太久的麻木感，他的表情放空，滚喉咽下一口唾沫润了润干渴的喉咙，才用姜娅教他的词组织了一句话说给她听：“姜娅，我好像失恋了然后又丧偶了。”
姜娅哭笑不得：“失恋同时丧偶……好像也没错，到底怎么回事啊？”
姜萼却没空答她，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再醒来，姜萼陷在一团柔软的棉被中，头顶是熟悉的木色床梁，他懒得起来。
没人督促他练剑了，他起来那么早干嘛。
思温没了，他又和方华之吵了一架，虽然是单方面的，但是方华之肯定懒得理他了，然后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去姜本伟那儿请辞，说自己无心修仙，然后回到下界。
虽然大字不识多少，也没有个一技之长，但姜萼觉得凭靠自己的修为，在街头表演个胸口碎大石应该也能挣几个钱，不行就去码头帮忙搬货，小时候他力气不够人家不要，现在应该是可以了，不如先定一个小目标，一天先搬五百个，一个月搬五艘船这样……
发家致富也太简单了吧。
但是如果自己走了的话，姜娅那个小丫头就是极天阙唯一一个十几年还在筑基层的弟子了，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哭鼻子，要不然他劝姜娅跟自己一起走，他胸口碎大石，姜娅就在旁边翻跟斗好了……
对了，昨晚是姜娅把他送回来的吗？她人呢？
姜萼撑着床准备坐起来，结果忘记了自己右手被剑割了个口子，疼的嗷呜一声倒了回去，直抽气。
“醒了？”
这嗓音如水缓流，听着便叫人舒坦一截，但是姜萼却如同被人一巴掌打了在头顶上，脑子嗡嗡的。
他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扭头去看声音的来源，白衣仙尊坐在床边，正微微低着头，用手中的软布擦拭膝上长剑。
那人又抬头定定问道：“你入魔了吗？”
姜萼觉得自己差点就去了。
活见鬼！方华之怎么会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