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萼十三岁的时候，才正式的摸到剑。
在他不慎打破丹心殿的大铜炉之后，才终于得到了思温一个月的陪伴。
也就是那时候，思温教了姜萼这套剑法，如今天这样，思温站在姜萼的背后，微微躬下身，手把手带着小小的姜萼一招一式，反反复复的炼。
那时候姜萼四肢不勤，又喜欢黏着思温，哪怕动作已经记住了，也故意装作出错，好让思温继续这样教他。
可是当背后的人换成了方华之，姜萼就有一种生吞苍蝇的感觉。
任何人都可以和思温做出一样的动作，但是方华之不行。
方华之也敏锐的察觉到少年情绪的变化，但是姜萼一直对他都是排斥的态度，方华之也并未放在心上，继续道：“你基本功扎实，又是火木双灵根，为师教你归春剑。”
方华之抬手，掌心灵光一现，白水剑化出实体，他和姜萼拉开了些距离，道：“这剑法我先演练一次，你需专心看清。”
姜萼嗤之以鼻，他不傻，能感受到方华之对他展露的好意，但是方华之怎么能去学思温呢。
他几乎是愤怒的，所以打定主意，绝对不让方华之好过，什么大义小义，他自己不好过，哪儿又空管别人好不好过，有没有苦衷。
方华之做了个和姜萼一模一样的起势， 这剑法是一位木属性大能创下的剑法，于早春见万物复苏之际有所感，一套剑法行便云流水的出来了，姿态似舞，为贺春归，故名曰归春剑，不主攻杀伐，但一招一式间能够运转体内灵力，与周围的木灵之华相互呼应，引起进入自己的剑中，从而爆发出极强的攻击力。
方华之不打算逼着姜萼专门辟出时间修炼灵力，也是想了整夜，才挑了这最能锻炼灵力控制的剑法给他。
他舞的认真，也不去注意姜萼有没有在看。
姜萼本来是不想仔细看的，但他实在好奇方华之广袖长袍，是怎么出招的，要知道他自己向来为了方便，绑护腕束起袖口，以此来规避诸多麻烦。
可方华之动起来，宛如与剑融为一体。袖袍发丝飞舞间，不掇剑芒，姜萼都怀疑他是不是跟自己的衣服打过招呼，所以才一次都没有缠在剑上过。
满地银杏被剑风搅动，绕着方华之旋转起来，逐袖之蝶一般，姜萼渐渐看的入迷，他仔细看着方华之的一举一动，手腕的转折，腰胯的起伏，脑中亦有一个自己，跟着方华之亦步亦趋的舞着剑招。
甚至于方华之势毕，姜萼还在推演动作。
少年低头沈思，右手无意识的做着动作，连杏叶落了满头都未曾发现，方华之上前替他摘下发间的树叶，低声问道：“看清了吗，做一遍试试。”
姜萼自然是看清了，他在脑中推演了两遍，自信已经将动作记全，但是对着方华之，他故意动作做的歪歪扭扭，做了一半干脆了站在了原地，道：“弟子愚钝，未曾记全。”
说罢他偷瞄了两眼方华之的表情，方华之只是叹气，并不恼怒，道：“那为师再为你舞一遍，这次记好了。”
方华之又做了一次，这次每招每势间刻意放慢了动作，再让姜萼做，姜萼仍是装作没记住的模样，一个下午三个时辰，方华之重复了四遍，姜萼都是一般回答。
没看清，没记住，师尊再来一次呗。
姜萼心里甚至有个几个小人，双手擎着大红灯笼有节奏的摇摆：再来！方华之！再来！方华之！
在姜萼的坚持不懈之下，方华之的眉终于蹙起来，姜萼在心里比了个耶，他乐的开花，面上却还要憋着笑意装出一副惭愧的模样。
方华之的弟子无不是过目不忘，他头一次遇见这种怎么教都教不好的弟子，觉得需要换一种法子，便道：“过来，为师带着你做一遍。”
姜萼才不乐意让方华之像思温那样教自己，脸上那点浮着的笑当即冷了下来，敷衍道：“不必了师尊，您再独自做一遍，我保证能记住。”
方华之犹豫了一下，叹口气：“罢了，今晚你回去自己琢磨琢磨，两日后为师再验收。”
说罢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竹简，口中念着咒语，用竹简轻轻贴住姜萼的额头。
一抹金光没入姜萼眉心，姜萼眼前一花，脑海中立刻浮现一个金色的执剑人剪影，在他脑海中练着归春剑，他心思一动，想到哪个剑招，小人便换哪一招。
“师尊，这是……”
“此术名读影，”方华之将竹简也放在了姜萼手上，道：“还有一术名留影，先人创剑法，为免书简有损失传，用留影术将自己的影子录入书中，后人能以读影术观影。”
姜萼赞叹道：“倒是个实用的法子。”
“晚些教你。”
眼看方华之又要去厨房，姜萼忙道：“不必了师尊，我和姜娅约好了今晚一起吃晚饭，就不麻烦您了。”
方华之听后，点头道：“好，去罢。”
姜萼松了口气，他根本没和姜娅约，只是单纯的不想跟方华之待在一起，虽然这显然不可能，但是，能少一刻钟就绝对不多一刻钟。
姜萼拿起自己的剑，匆匆离开，走到一半回头，那两颗高大的银杏树消失不见了，山峰又开始下雪。
姜萼看了一阵，打了个激灵，搓着胳膊走了。
谁在这儿住一阵，恐怕都要冻成大冰棍了。
姜萼每次都是赶着弟子们还未下课时去打饭，食堂的婶婶极喜欢他和姜娅，每次都会都给他点。
姜萼连连摆手：“婶婶，今天不想吃鹅了。”
他好说歹说，婶婶还是往食盒里塞了一整只酱鹅。
姜萼只好拎着沉甸甸的食盒去找姜娅，姜娅刚下灵修课，看到了在窗边朝她招手的姜萼，愣了一下，抱着书小跑出来：“奇了，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姜萼同她耳语：“方华之要留我吃饭，所以我跑出来了。”
“什么？”姜娅倒抽一口冷气“明华仙尊邀你共进晚餐？”
她一惊一乍的，音量委实不算小，堂内弟子还未散尽，多多少少都听了一耳朵，霎时齐齐转头看向姜萼。
姜萼恨不得给这大嘴巴来一掌，拉着她就要溜，哪知姜本伟已经站在了他二人身后，笑眯眯问道：“明华出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