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提醒,青言才后知后觉的觉得脸上开始火辣辣的疼了起来,他整个腮帮子都被打肿了,馒|头似的挤着口腔,话都说不清楚了。
“……抱歉啊,我带你回我屋中消消肿。”小韩岁看着张口说不出话的青言,愧疚的无以复加,决计将人带回自己屋中。
过了一刻钟,青言脸颊贴着药膏,坐在小韩岁房间中,捧着一杯热茶冷静,他的脸终于恢复了正常,也能开口说话了:“麻烦韩岁师兄费心了。”
“也是我给你打成这样的,别这么说,你这么说,我要难受死了。”小韩岁始终不敢面对青言还通红的脸蛋,转身往香炉里填之前韩修文带的静心的香。
他也是头一回见到有人发心魔,从前青山给他讲过,说许多大能都因为一念之差生了心魔,心魔一旦生出,就难以拔除,非心性坚毅之人无法摆脱,所以一般修士有了心魔,就等于说断送了修仙之路,但也不乏摆脱了心魔的例子,因为小韩岁自己并未经历过,所以并不觉得心魔是多么恐怖的事,他坐下来,看着青言捧着茶杯的手还在颤抖,热茶都快被他泼出来了,小韩岁叹了口气,抬手从青言箍的指节发白的手里抽出了茶杯:“你这样会烫伤自己的。”
“师兄……我生了心魔,”青言这时才算勉强恢复了言语的能力,他非常的惧怕,怕的浑身都在抖,却比往常还要冷静,他道:“我生了心魔,我已经不能在黎山派里待着了。”
“为什么这么说,掌门从未说过生了心魔的弟子就要被逐出门派,”小韩岁蹙眉,握着他失去了温度的手指宽慰道:“况且心魔并非不可摆脱,你心性是最好的,太一长老都曾在我师尊面前夸赞过你,你要相信你自己。”
青言听他这么说,原本紧张的脸上忽然放松了一瞬间:“师尊这么说过了吗?”
“不,不可能,”青言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又紧张起来,甚至比方才抖的更厉害了,“不可能,师尊才,才说过我,说我如果不能胜任太一殿大师兄的职位,不如就去别的长老门下求学,他都已经这样说了,如果知道我生了心魔,必定不会再让我待在太一殿里。”
小韩岁觉得他这么反常,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试探道:“……太一长老虽然人严厉了,也不至于如此吧。你是遇见了什么事吗?”
“上一任大师兄,太一殿的大师兄,韩岁师兄知道吗?”青言哽咽了一下,勉强说出完整的句子:“百岁结丹,五百岁就铸练出珍品法宝,完成时甚至要比师尊还要年轻,就是这么一个惊才绝艳的人,因为被师尊赶出师门,生了心魔,就那么死了。”
青言还记得当时太一长老是想要带回大师兄回黎山派安葬的,但是大师兄是因为灵力失控,爆体而亡,甚至无法在那一片狼藉之中找出一片完整的骨头,所以太一长老才作罢,青言不想变成他那样凄惨的模样,但是如今,他全然是重蹈覆辙。
“我会死的。”他绝望的看着小韩岁,“我会死的,韩岁师兄。”
他将眼睛睁的极大,瞳仁之中映出绝望的红色,看的小韩岁心里发毛,他抬手果断在青言后颈劈了一下,青言毫无防备,身体软软的倒了下去,被小韩岁扶上床休息了:“你先冷静一下吧。”
还睡在青山房中的韩修文手指上忽然浮现一团黑雾,一闪而过,他眼神变了变,轻声笑道:“看来是躲了个好地方,就勉强让你好好睡一觉吧。”
“修文,你在说什么?”青山方才从芥子珠之中出来,他身上披着薄纱制成的袍子,洞天福地的水浸shi了衣服,全贴在他身上,隐隐约约露出一点淡粉。
韩修文立刻从床a上坐起来,帮青山更换衣服:“没有,师尊听错了,洞天福地中如何?”
青山任由他脱a下a身上浸泡透了的纱衣,赤身裸a体站在毛毯之上,韩修文拿着干爽的布巾帮他擦拭着身体,顺着脊背慢慢向下,落在尾椎处,轻轻停顿了一下,才迟疑着向下。
青山刚从冷水中出来,浑身冻的有些麻木,此时未曾觉出不妥,道:“还不错,修为似乎隐隐有增长的趋势。”
“恭喜师尊。”青山拿着毛巾滑过青山笔直的双|腿,他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用拇指贴在他脚踝上轻轻摩挲两下,才去衣柜里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给青山穿上。“明日就要启程去第一城了,没有一个月恐怕回不来,师尊记得好好穿衣服,切不可敞着衣襟就下去了,知道吗。”
青山最受不了他这么念叨,摆摆手自己系好了腰带,转过身佯装恼怒:“……好了,为师不得怎么舒服怎么穿,怎么越大越婆妈,将来你的道侣怎么受得了你。”
韩修文恭敬道:“弟子一心向道,只愿常伴师尊左右。”
青山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但他并未多想,只道:“你身上的剑上都已经痊愈了,今晚回自己房中睡吧,顺便把要收拾的东西带上,这几日都是你师兄在操心论武会的事,他大大咧咧的马虎的很,为师不放心,你等会儿去看看,免得出了纰漏。”
韩修文一听他提起韩岁,脸色便平淡了下去,行礼道:“是。”
他收拾好被褥,果真去找了小韩岁,小韩岁拿了花名册给他看,奇道:“师弟今日竟舍得出来了?我记得你的剑伤第一天就好了,怎么骗过师尊的?”
韩修文有一日在青山进芥子珠中修行时,独自出来沐浴,被小韩岁撞见了,他只抿唇微微一笑,并不作答。
!
青言再醒过来,已经是在平稳运行的马车上了。
他难得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这么久了头一次没做噩梦,青言还有一点发愣,终于从之前浑浑噩噩的状态之中清醒了过来,他看向坐在外侧的小韩岁,喉咙有些发干黏腻,嗓音低哑道:“韩岁师兄。”
小韩岁应声回头,见他醒了,连忙从车厢里一直备着的水壶给他倒了杯温水递过去:“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青言捧着茶杯一饮而尽,干涩的喉咙终于打开了,他咳嗽两声,道:“多谢韩岁师兄,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小韩岁拿走空杯子放好,不甚放心的在他身边坐下,道:“去第一城,今年的论武会快到了,这次我负责点人数,看你状态好像不是很好,就把你带上了,你没什么重要的事要做吧?”
青言摇摇头,偃师的入门要求便是自律,太一殿中其实最需要他操行的只有太一长老一个人,而且前几日他一直神思恍惚,把手里的事都托付给别人做了,暂时是没什么缺他不可的地方:“暂时没有,韩岁师兄费心了。”
青言撑起身子,他感觉关节里都灌满了铅似的,动一下就摩擦的嘎吱直响,他可能睡了不止一天,但还是坚持向小韩岁行了个大礼,珍重道:“多谢师兄。”
“不是什么大事,”小韩岁摆摆手把他扶起来,仗着手劲大把人硬摁回去:“你的事我没和别人说,你自己克服一下吧,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别随随便便就放弃了。”
青言叹了口气,他也知道自己前几日确实是失了分寸,道:“嗯,多谢师兄。”
小韩岁快被他谢的耳根子发麻了,他本就是为了躲避韩修文那个活的礼仪门规才借口过来照顾青言的。
第一城毕竟是黎山派的管辖范围之内,城中禁止斗法斗械,修士与凡人只须乘轿骑马,黎山派作为天下宗门表率,下山都是乘轿骑马的。
小韩岁身为大弟子,本该和韩修文一起乘坐队伍最前的骄子,但是韩修文领了青山的命令,为了防止小韩岁不熟悉门规和第一城的规矩丢脸,要他给小韩岁提点提点免得他犯错,结果韩修文就很实诚的抱着一摞子门规城规的书,逐字逐句念给小韩岁听,小韩岁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打算听一听,结果不知道韩修文是无意的还是故意的,竟然从第一条开始念。
门规是每个弟子入门都要抄誉默写的,总共四百四十一条,小韩岁小时候没少被这东西折磨,即便他是青山亲自带回来的大弟子,即使那时候他甚至不会认字也不会写字。
小韩岁除了自己的名字,其他第一时间认识的字,就是这四百四十一条门规,那时候他做梦都在背这些东西。
韩修文一念叨小韩岁就头疼,借口说要照顾青言就跑了,留韩修文一个人在马车之内,一本门规摊开搁在膝上。
他今日穿着黎山派高阶弟子的衣服,黎山派的统一服饰有青白两色,和青蓝两色,青蓝两色是高阶弟子服饰,用于集体活动时方便辨认领头人,交领一直束到喉结,非常严谨保守,小韩岁一走,韩修文就扯开领子,放松了姿势,斜倚在枕上,想着什么东西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