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岁闻言蹙眉,他一贯知道自己不如韩修文与弟子亲和,但也不曾得罪过谁,弟子们见了他,多少也会客气的喊一声韩岁师兄,没想到这个弟子竟然同他这般说话,韩岁当下有些不适,道:“我记得掉下来之前都还在身上,或许是被藤蔓撞了掉了,劳烦你起来帮我看一看,否则腿上愈合不好,我们就出不去。”
师弟不情不愿的起身,绕着山洞随意转了两圈,根本没有仔细看,又坐了回来,道:“嗯,没有。”
“……”韩岁颇有些无语,他扯下自己的袖子草草给自己的腿上做了个简陋的包扎,然后攀扯着旁边的藤蔓站起来,他一动,大腿上的伤口就朝外渗血,那藤蔓划了很深的一道伤口,韩岁疼的厉害,站着缓了缓,才扶着山洞的石壁慢慢寻找起来。
师弟看着他这幅倔强的样子,瘪了瘪嘴,手指轻轻动了动,一缕白色的灵光从他手上蝌蚪似的游了出去,附着在韩岁先前坐着的地方的一块小石头上,那小石头便化作了一个乾坤囊。
韩岁找了一圈,果然没看见他的乾坤囊,一转头,就发现它静静的躺在自己方才坐着的地方。
韩岁狐疑起来,他确定自己刚才坐在那儿的时候,附近是没有乾坤囊的。
韩岁拖着受伤了的腿走过去,然后从乾坤囊里拿出药,给自己换上,里面有一个生肌丸,韩岁吃下后,觉得好了很多,被割开的地方也慢慢愈合,终于不再继续往外渗血了。
他随手捏了个 决,清除掉身上的血迹,在伤口完全愈合之后,抬起分辉剑朝上一抛,分辉剑剑锋凌冽,几道白光闪过,挡住出口的藤蔓就被搅得粉碎,掉了下来,断口处渗出血一样的汁液。
韩岁伸手探了探,这藤蔓只是有修为,却还没生出灵识,是下阶妖。
韩岁有些可惜,这东西外壳坚硬,若是年岁久些,说不定还能带回去做一样法宝。
他转身对着那师弟道:“来,我带你出去。”
分辉回到他手上,踩在脚下,师弟磨磨蹭蹭的过来了,小心翼翼站在韩岁身后,韩岁带着他御剑上升,分辉剑却如同被定住了一般,任凭韩岁怎么驱使,都动不了。
师弟眼珠一转,道:“韩岁师兄,秘境里好像没办法御剑飞行啊。”
韩岁蹙眉,和师弟一起从分辉剑上下来,不信邪的再次尝试了一下,分辉剑运转自如,他再踩上去,分辉剑就不动了。
“竟然是真的,”韩岁颇是纳闷,他看了看周围的石壁,所幸石壁上还有一些藤蔓,韩岁扯了一株下来,在手上缠上两三圈,拉扯两下,道:“还算结实,你过来攀着这个,我们爬上去。”
师弟却是一副不太情愿的样子,道:“韩岁师兄先上去吧。”
韩岁见他不太愿意,便说:“你先上去,若是掉下来了,我还能在下面接着你。”
师弟迟疑了片刻,始终不肯先韩岁一步上去,道:“韩岁师兄先上吧,我害怕。”
韩岁劝不动他,干脆就自己扯着藤蔓,一脚蹬在岩石上向上攀爬,爬到半路,韩岁忽然觉得身后有疾风袭来,他一手抓着藤蔓,脚踩在石壁上用力一蹬,借力荡了出去,一条半截的藤蔓狠狠抽在他方才在的位置上,石壁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坑。
一击未成,周围的藤蔓都开始抖动起来,蠢蠢欲动。
韩岁暗道不宜久留,他手上的藤蔓也开始不安分起来,韩岁在半空中转过身体,荡到另一个石壁上,踩着石壁的凸起跃起,顺势伸手抓住更高的一株藤蔓,在藤蔓甩动起来之前再次借力跃开,他在半空中转腾,灵巧轻盈如同一只白鸟。
眼看着就要抵达山洞顶了,先前只是伺机而动的藤蔓们忽然一拥而上,从四面八方蛇一样朝着韩岁扑了过来,韩岁手中的藤蔓更是用力一甩直接把他抛在半空中。
“孽障,”韩岁反手拔出分辉,长剑一扫,剑锋破开藤蔓,更用着反力将自己推了出去,“来的正好!”
他在半空中挽了一个剑花,削断了那些蜂拥而至的藤条,汁液飞溅,那些藤条抽搐两下, 纷纷垂软了下去。
韩岁捡到一根略长的,把那个师弟拉了上来,之后便道:“好了,剩下的路,我们分开走吧,不然届时你若因我陷入险境,得不偿失。”
他这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韩岁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师弟不太对劲,现在几乎是迫切的想要甩开他。
那师弟看了他一眼,竟然一口答应了:“好啊。”
韩岁亦看了他一眼,虽然觉得反常,但还是点点头,转身走了。
那师弟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又扭头走了回来,韩岁的动作略显僵硬,走到他面前时,双眼还是放空的。
韩岁用梦话般的语调,道:“师尊让我随时照看你。”
言罢他像是大梦初醒,恢复了正常,他的记忆又被调整成刚刚从山洞中出来,对师弟道:“师尊让我随时照看你,但接下来我要继续深入,你跟着我,不要乱动,知道吗?”
师弟点点头,笑眯眯道:“好的,韩岁师兄。”
韩岁沉默的往北走着,让师弟抓着分辉剑鞘的尾巴,以免他走丢,韩岁记得自己应该是第一次来这个秘境,怎么走到哪里,都觉得景色万般熟悉。
走出山路之后,又是雪原,这雪原应该是仿照着极北之境做出来的,风雪肆虐,打在脸上刀刮似的疼,韩岁用灵力撑起罩子,将师弟和自己一起圈在里面。
他便走,便注意着脚下,他隐约记得,着雪原里是有机关的,如果走错一步,地上或许会出来什么。
韩岁每走一步都十分慎重,但好在没有任何异样,可雪原之中源源不断的飙风正在消磨着他的灵力罩, 韩岁需要不断的输出灵力来维持。
其实按照他的速度来说,他自己的灵力是不足以支撑着他走出雪原的,可是这么久了,韩岁都没有感觉到一丝的疲惫,也不觉得丹田中的灵海枯竭,他有些奇异的握住手,一抹淡金色的灵力在他指尖缓缓的流动。
师弟眼尖看见了他手上金色的灵流,忽然问道:“韩岁师兄,你有没有觉得自己的灵力异于常人的多?”
韩岁不解的看着他,警惕的扶住了剑,道:“不曾,怎么了?”
师弟看他握住了分辉,脸色僵了僵,又嬉笑道:“没事,只是见韩岁师兄走了这么远的路,我担心师兄灵力不支罢了。”
韩岁冷着脸看了他许久,道:“跟上。”
托韩岁的福,他们安全无恙的走出了雪原,师弟也没有再说话了,恐怕是因为担心韩岁把他丢下。
这路线和韩岁上一世独自在秘境中几乎是一模一样的,他翻过了雪原,然后走过一处沼泽,就到了导魂草所在的地方。
导魂草在万仞孤崖之上,这个万仞是真的刃,山体薄尖,没办法支撑任何人落足,可导魂草却不是那么容易就摘下的,它的根部有一块伴生冰晶,要将那块冰晶取下来,才能摘下导魂草。
冰晶是要用火灵来融化的,所以要格外小心,以免灼伤导魂草的根茎,是个很精细且耗时的事情,所以难度非常大。
韩岁到的时候,就看见一个浑身赤红的男子飘浮在导魂草旁边,手指上冒着焰火,正在融化冰晶。
这男子皮肤也是赤红的,赤|裸的上身布满裂痕一般的黑色纹身,但他是完全悬空的,乃至身体也是半透明的。
那就是上炎,但当时的韩岁还没有见过上炎,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震惊。
师弟站在他背后默不作声,静静看着韩岁的记忆重演。
韩岁忍不住走近看了两眼,他一走出来,就被等候在旁边的高昆看见了,高昆立刻拉起兜帽,准备藏匿身形,但韩岁十分敏锐,问道:“谁?”
高昆的动作一顿,干脆也不躲了,站在原地看着韩岁,手上的灵戒正随着上炎的动作一闪一闪。
韩岁看到了他手上的灵戒,片刻之间忽然就明白了缘由,问道:“你是金盛殿的人?”
高昆不答,只是将蜃海琴也释放了出来。
金盛殿向来不愿主动惹出事端,高昆在外行走,如果不慎被人发现,就会用蜃海琴篡改对方的这段记忆,他此刻还拿捏不准韩岁的态度,没有贸然动手。
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吹落了高昆虚虚搭在头上的帽子,他的长发落下来,沉黑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看着韩岁。
韩岁见到他的脸后收起剑,迟疑道:“你是……论武会上的那个,高昆?”
言罢他自己便在心中确定了,喃喃道:“姓高……高,你不会就是金盛殿的少殿主吧?”
高昆没有接话,只轻轻的点了下头,算是承认了。
韩岁便没了戒心,仰头又看了看上面还在和冰晶作对的上炎,挑了下眉毛:“金盛殿果然名不虚传,这里不可御剑,要摘那导魂草恐怕无比艰难,你却如此简单的就能够拿到。”
高昆见他得知了自己身份后,也并未表露出一丝恶意,才肯开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