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昆问这么多,韩岁用脚趾头猜也猜得到这个同他朝夕相对了数年的男人的心思,道:“不记得,我怎么来的,从哪儿来的,我都忘记了,我对金盛殿并无恶意,一旦寻到法子脱离,绝对立马离开金盛殿,这样说,你放心了吗?”
小高昆自然放心,反正韩岁没有他的允许,哪儿也去不了,只要韩岁不冒然出现在人前,他就不太在意韩岁到底有什么心思。
两人达成一致,小高昆便要把韩岁送回识海,韩岁才不肯回那个黑漆漆的地方,他性子跳脱,跳脱到小高昆都常常受不了他的地步,当下抱着小高昆的手指闹了起来:“不,我不回去。”
小高昆想着他是前辈,停了动作,耐心解释道:“金盛殿第一禁令,不可练生魂为灵,外界也视金盛殿为邪魔。内有门规外有虎,前辈若是被旁人看见,晚辈很难做。”
“你自己的器灵平时不会出来吗?就没有隐匿器灵气息的法术?”韩岁就是不下来,两条腿也使上了,将小高昆食指抱的死紧,殊不知小高昆若想强行把他塞回识海,这么抱着也没什么用。
法术自然是有的,但外放器灵也是极耗灵力的事,小高昆想着这前辈渡劫失败,又脑子坏了失去记忆,且先让他恣意一天,明日晚上再送回识海也使得,便抬手捏了个诀,隐匿了韩岁的气息。
危机解除,韩岁松了口气,又开始嫌弃小高昆,他虽有些事对不起小高昆,可小高昆同样也对不起他,态度又蛮横起来:“放我下来。”
小高昆垂下手,韩岁落到床上,也盘起腿,小小的一团,看上去也有几分玲珑可爱。
两人各自入定,自然都是没什么用,小高昆吸纳的灵气全供给了韩岁,而韩岁根本无法吸收灵气。
百无聊赖的韩岁开始盘问小高昆:“你干嘛去?”
小高昆答:“父亲让我入世历练,没指明地点,我打算明日替村民割了麦子后,去黎山第一城看看。”
上一世小高昆被黎山门派众围杀过,韩岁下意识的阻止他,话到嘴边又想起此世的小高昆还未遇到自己,自己亦没有理由阻止,便道:“……去看看也好,记得别使你们金盛殿的法术。”
小高昆问:“为何。”
韩岁敷衍道:“因为黎山派对金盛殿偏见很大。”
“前辈好似很了解黎山派,您知道第一城是什么样吗。”
韩岁认真思索了一番,他记得最后那段时间,第一城因黎山和金盛殿交战被夷为平地,当时他正为小高昆头焦,还真未注意那些居住于此的百姓是否安全逃离:“第一城啊,第一城什么都有,修士的灵药武器符篆,凡人的宝物吃食,但凡你能想到的,那里大抵是都有的,
只是修士的东西不如凡人的东西金贵,毕竟于普通人而言,法器灵丹没有什么用,符篆也不一定会用,还不如银子来的实在,所以你要去,得多带些钱财。
对了,一个月后会有论武大会,也在第一城举办,你脚程快些,也是赶得上的。”
小高昆道:“黎山派的论武大会?那不是三个月后才开始吗?”
上一世韩岁遇见小高昆,就是在论武大会上,可那时小高昆说他是仲冬才下山,仲冬到腊月才相隔一个月,小高昆赶了一个月的路,才堪堪赶上论武大会的初赛。
韩岁觉出不对,问道:“现在是什么月份?”
小高昆答:“菊月。”
“怎么和上一世不同……”韩岁喃喃道,他忽然一拍大腿,想到既然与上一世不同,那么假如小高昆没遇到自己,后来那些破事不就没了吗。
他的师父不会死,小高昆的父亲也不会死,他们也不会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思及此,韩岁一改口风,道:“我同你讲,第一城又破又烂,没什么好看的。还有那论武大会,每两百年就办一次,早就看腻烦了,你别去哪里,不如去江南看看风景。”
小高昆奇道:“前辈方才还叫我脚程快些。”
韩岁毫不介意自己打自己脸,甚至闭着眼睛更响亮的给自己来了一下:“我那是渡劫的后遗症,好说胡话,你听我的,黎山派没一个好东西,特别是黎山派大弟子。”
小高昆挑着眉,灯花一跃,他眼底光便跟着晃动起来,如深潭映月,韩岁常常被他这双眼睛蛊惑,他似觉得韩岁好笑,眼角微弯,笑意未完全展开,眉眼已如春风和煦,他托着下巴,垂视床上的小人,说:“晚辈今日也听旁人议论黎山派大弟子,说他是个草包,前辈,当真如此?”
“谁?谁说的?胡说八道!”韩岁最见不得旁人议论他,脸色一虎“他见过黎山派大弟子吗?就敢这么说他!未见过便胡言乱语,这是诽谤!”
小高昆见他如此,心下对那黎山派大弟子反倒更好奇了:“那他是如何模样?”
自然是英俊潇洒貌比潘郎他第二没人第一。
韩岁自然不能同他这么说,为了避免这一世重蹈覆辙,韩岁只得牙酸道:“他……他身胖两百斤,一脚一个坑,鼻孔朝天。”
小高昆肩膀耸动一下,堪堪憋住笑:“样貌如此不堪,还能任位第一门派大弟子,想来修为不俗,此等人才,理应当面拜会。”
韩岁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可。他就是混吃等死的草包。”
小高昆点头,道:“既然前辈这般说,晚辈便改道而行。”
韩岁满意了,在外头待了一个时辰,他又觉得困乏,小高昆只见他慢慢低下头,身子摇晃两下便直直朝下趴,幸亏他及时伸手接住,没让韩岁直接脸糊地。
他将韩岁送回识海,开始入定。
辰时小高昆睁眼吐出一口浊息,起身洗漱,昨日吃了五谷,口中有些味道,他净完面,韩岁便醒了。
韩岁只觉得精神好很多,站在小高昆肩上,看着又来送早餐的姑娘,称赞道:“这姑娘生的俊,堪称良配,你怎么不留人家一起用早饭呢?”
早餐是鸡蛋面,相对淡些,小高昆吃完才回他话:“对女儿家声誉不好。”
韩岁趁他吃饭的时候捋清了思路,前事如烟散,倒不必耿耿于怀,但为了彻底断了小高昆和自己的缘,自己必须给小高昆找门良配:“可我瞧她对你挺有意思,不然人家村长的女儿,何必亲自来给你送吃食?你皮相是顶好的,那姑娘配你,不亏。”
小高昆拎起镰刀,往田垄上走:“若只因皮相动心,如此肤浅,怎能称是良配。”
韩岁被哽了一下,想当年,他也是被小高昆一张脸迷的神魂颠倒,才舍下脸皮倒追小高昆。
他气闷不已,别过身去不再和小高昆搭话,小高昆本也不是个好动的性子,没人同他说话,他便修闭口禅,只专注研究手上的镰刀。
但韩岁自己闲不住,他突然想起这年,此处附近会出一异宝,那异宝是淬炼武器的上好材料,当年因为闭关错过,他委实气了不少时间,如今也可圆憾,便扒着小高昆的耳朵,絮絮叨叨怂恿起来:“哎,你尊我一声前辈,我也该给你点好东西,听我的,别割麦子了,我夜观天象,今日向西行二十里,子夜有异宝现世。”
小高昆显然是不信他,正盯着远处的体修,研究别人是怎么割麦子的。
韩岁被他的态度冒犯到,气的跳脚,奈何他人比苍蝇轻,在小高昆脖子上连个印都踩不出来,于是恶向胆边生,抱住小高昆薄软的耳廓,上了嘴。
镰刀砸了脚,小高昆猛地打个激灵,差点把韩岁抖下去,他捂着被咬的地方,俊美而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的浮现一丝绯色,他低声斥道:“你做什么。”
韩岁则得意洋洋,耳朵是小高昆最最受不得的地方,屡试不爽。他居高临下的伸手点了点小高昆鼻尖,也低声回道:“那可是孕育在灵矿下头的地灵石,适配性极强,连剑修的本命剑都能修补,到时你的器灵本体若是损坏,也能用这石头救命。”
小高昆思索片刻,认同道:“多谢前辈指点。”
言罢抬手施展灵力,掉在他脚边的镰刀自己动起来,如秋风扫落叶,凶残的舞出残影,顷刻刮干净了一片土梗。
金黄麦草如雨纷纷落落,小高昆推着小推车,肩膀上坐着韩岁,在旁边一众体修惊诧的目光中,走向粮仓。
四
小高昆推着堆满麦子的推车上了田埂,小姑娘赶紧送来清水,小高昆接过来一饮而尽,他忽然想起韩岁说的话,还水壶的动作一顿,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姑娘被他一个直球打蒙了,唯唯诺诺:“侠士……是什么意思?”
“你如此殷勤的给我送水送饭,不就是喜欢我吗。”小高昆脸色十二分的认真,劝道“皮相只是表面,不必太过迷恋,人会老会死,百年之后不过一堆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