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高昆推着堆满麦子的推车上了田埂，小姑娘赶紧送来清水，小高昆接过来一饮而尽，他忽然想起韩岁说的话，还水壶的动作一顿，认真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姑娘被他一个直球打蒙了，唯唯诺诺：“侠士……是什么意思？”
“你如此殷勤的给我送水送饭，不就是喜欢我吗。”小高昆脸色十二分的认真，劝道“皮相只是表面，不必太过迷恋，人会老会死，百年之后不过一堆白骨。
而且我修仙，你是凡人，即使我们在一起了，百年后你鹤发鸡皮，看我还是这般模样，肯定会感到羞愧后悔，所以你最好还是找个凡人男子成婚。”
“……仙君说的是。”小姑娘尴尬的掐着自己指尖，她确实觉得这个仙君英俊非凡，也确实主动送饭送菜，但只是想多看几眼，毕竟这般样貌的神仙人物，凡人一辈子可能只见得到一回。
却没想到这般的神仙人物，脑子有病。
小姑娘被小高昆义正辞严的训诫一番，越想越委屈，一跺脚，水壶也不要了，哭唧唧的跑远。
韩岁想笑又觉得姑娘可怜，嘴角勾起又垂下，神经质的抽搐着：“你当年是怎么平安走到第一城的，没被人打死在路上？”
小高昆劝是真的出于好心，没料到自己几句话把姑娘家惹哭了，听韩岁这么嘲笑他，当下觉得莫名：“我未有诳语，她哭什么。”
韩岁怜悯的看他一眼：“没事没事，好孩子，你说的都对。赶快交差走人吧，不然一会儿你就走不了了。”
小高昆听他前言不搭后语，全是在敷衍自己，也有些气，但他习惯了不露声色，只是一路上不再搭理韩岁。
他别过村长，那姑娘可能羞于将此时告诉父亲，小高昆才免过一顿毒打，他的马还要在此处拴一日，便带着韩岁，朝他说的方向去了。
韩岁也不知确切地点，但小高昆颇有耐心，两人在深山老林里盲头转了几圈，才找到一处掩在枯藤杂草间的废弃灵矿。
这里显然已经被挖空了，矿洞入口是纵深式的，挖了个数十米宽的洞，随处可见断裂的支架和铁锹。
当年开采这块的人没做好善后，坑洞无人填补，杂草横生，里面还落着些陷落的动物尸体，瞧着像个黑洞洞的眼睛。
殿下不嫌脏，直接伸手拽开藤蔓，跳了进去。
里面也是崎岖不平的，轨道腐败的厉害，小高昆深一脚浅一脚往里面走，他一手控火用来照亮，一手握着韩岁以免走动间把这个不会自己飞的生魂颠掉。
越往里走反而越干净，小高昆干脆施法隐匿自己的气息，贴着墙壁慢慢走。
韩岁问道：“你干嘛？”
小高昆抿着唇，他的眼睛在暗处愈显明亮，小高昆直接用识海和他对话：“此处显然是有人特意打扫过了，可能也有追寻异宝而来的人。”
上一世地灵石是为过路的某个散人大能意外拾到，当场化用在了自己本命武器上，所以才没来得及掀起夺宝风波，这一世，怎会有人提前来蹲守？
韩岁想不通，他不知道是否有和自己一起回到十三年前的人，亦或者，本来就有另一波来等候异宝的人，只是当初错过了。所以只是点点头，也不再言语。
一大一小慢慢走到矿洞深处，拐过转角便有微光漏过来，小高昆拢指熄灭了掌中火焰，没有犹豫，猫腰闪身潜了进去。
果不其然，矿洞深处有人驻守，数十个披着黑衣遮掩住面容的人呈对角排列，口中念念有词，手掌朝外推出，正在朝地上绘制的阵法推送灵力，那些光亮就是阵法逐圈亮起的光芒。
韩岁本就是剑修，一眼就看出阵中几个是剑修，他在脑中飞快搜索了一遍有剑修的门派，想了半天也没印象，同小高昆小声道：“这应当不是大门派的人，或是小门小宗和散人，且小心应对，若是实在无缘，跑为上策。”
小高昆却没来得及回他，金盛殿的人，对有灵之器的感应非常人可比，这灵矿地下，应当有器灵诞生。
小高昆蹲下身，指尖探出丝线般纤细的灵缚，如几缕光束渗入足下，灵缚就好似他的眼睛和手，穿过层层岩石泥土，触到地下的地灵石。
那地灵石通体漆黑，因为灵气过于充沛，石身容纳不下，已经崩开不少裂痕，裂痕间则有金黄色流光如水一般流淌，小高昆的灵缚触到那裂缝，便被弹开了。
他凝神探着，那边的阵法已经开始运转起来，金黄色的咒文旋转，溶解再相互拼贴，形成一道一道锁链，朝地下延伸。
韩岁本能的感觉不妙，他拍了拍闭着眼睛的小高昆：“喂，你在做什么啊？”
小高昆收回被灼断的灵缚，睁开眼，道：“地灵石开始诞生灵了。”
“灵？”韩岁愣了一下，说：“你是说，地灵石生出器灵了？”
小高昆颔首，他看到了那边已经进行到一半的法阵，待辨认清楚咒文，疑道：“这不是……金盛殿的法术吗？”
韩岁神色一凛，他问道：“做什么用的？有没有什么法子阻止？”
“这本是用来召唤无主器灵的阵法，修改过了，现如今我也认不出来。”小高昆说着，再度伸出灵缚，几缕灵缚拧成一股绳，直接将地灵石包裹起来，在地下飞快的朝小高昆移动。
地灵石表层的金色灵力灼的小高昆疼痛无比，他不断施加灵力来修补融化的灵缚，直接把地灵石拖进自己识海中，赶在地灵石器灵彻底成型前，滴血结契。
做完这一切，小高昆灵力消耗巨大，他脸色微白，又出了些汗，没时间和韩岁解释很多，直接把韩岁塞进识海，攀着矿洞中的藤蔓飞速离开。
阵法中央的剑修待法阵一收，暴喝一声一剑砸向地面，泥土层层崩裂，整个矿洞都在可怖的贯穿力中摇晃，掉下不少碎石，他的剑一直劈到数十米深的地方，而原本地灵石所在的位置，只剩一个空空的圆坑。
那剑修愤怒的拽过黑袍法修，吼道：“东西呢？！”
黑袍法修显然也没料到地灵石竟被人捷足先登，顿时汗如雨下，声音都打起颤：“……这，老朽不知啊，韩大人……”
“废物！”剑修直接将他抛进洞中，黑袍法修在坑底磕掉了牙，捂着满嘴献血不敢吭声，伸手摸着泥土感受地灵石残留的灵力，忽然大声叫起来：“这残留的灵力……韩大人！是金盛殿的人！只有金盛殿的人才能隔空挪动器灵！”
那剑修本盛怒，听此也如小高昆一般疑惑道：“金盛殿的人？金盛殿的人此时怎么可能在这里？”
他亲自跳下坑底，伸手一捻泥土，眼神逐渐晦暗，一甩袖子，森然道：“罢了，我们走。”
话说小高昆一阵狂奔，几乎是运起浑身的灵力移动，韩岁在他识海中什么也看不见，焦急的大喊：“小高昆？！小高昆你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吗！”
地灵石就在他旁边，那种滚烫的温度灼的韩岁都受不了，所幸小高昆及时将他放了出来。
小高昆灵力见底，他跃入山林之间，布了个简陋的阵法才停下脚，他汗都来不及擦，气喘吁吁的抬手凝出通讯纸燕：“前辈，那法阵是金盛殿内门弟子才会的，我需立即通知父亲……”
话未说完，小高昆径直朝前栽去，韩岁吓了一跳，下意识先去探他鼻息，看到小高昆蹙着眉，浑身汗津津的，才意识到不对。
他伸手想把人晃醒，才惊觉小高昆体温高的吓人，韩岁想到地灵石，突然开了窍，愠恼的骂了自己一声，自己融入了小高昆的识海。
韩岁仍是魂体的模样，在半人高的地灵石旁边便如蝼蚁般，他怎么就忘了，地灵石这般天生异宝，灵力之丰溢，根本不是此时的小高昆可以容纳的，若没人替他疏导灵脉，过一会儿他就得跟地灵石一样炸皮开裂。
那场面太美不敢想。
上辈子他都没让小高昆在他面前被伤过哪怕一根头发丝。
韩岁伸手放在地灵石未开裂的部分上，即便仍被石衣包裹着，也能感受到那股逼人的强压与温度，韩岁下巴尖挂着一粒汗珠，他知道自己是靠吸取小高昆的灵力而活，那么同理，地灵石的灵力，他也可以吸取才对。
如果蒙错了，那他就再死一回呗。
韩岁苦哈哈的想，他只踌躇了一刻，毅然抬手覆上地灵石开裂的地方，不顾炙热的疼痛，开始吸纳地灵石的灵力。
韩岁死前修为已经比现在的小高昆高上许多，但仍感觉那汹涌的灵力要把他的身体撑爆，他不敢松手，便也看不到自己的身体正因为灵力的灌入而慢慢长大，直到彻底被弹出灵海，韩岁才脱力的趴在一堆落叶杂草中，艰难的伸手触摸小高昆的脸颊。
小高昆的体温已经降下来了，就是人还在昏迷。
韩岁松了口气，他没忍住，俯身吻了吻小高昆眉心的红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