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天夜眸光一闪，他比祁君玄小两岁，祁君玄七岁时先皇后薨逝，那时他刚好五岁，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
他隐约记得母妃曾对他说过要他远离祁君玄，说他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小小年纪对自己的嫡母都敢下手，偏偏皇上却护着他，硬要说皇后是因病而逝。
那时的母妃还不懂得收敛，对他说的这些话没几天便传到了父皇的耳里，母妃因此受了父皇很大的训斥，还被勒令禁足三月。
母妃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这次祁天夜却有了不同的感受。
先皇后薨后，父皇再未立过皇后，世人只道父皇与先皇后伉俪情深，却不知他此等举动是为了保护他心上的人。
他心上的人不是他的母妃和他，而是当今太后和她的两个儿子。
祁君玄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继续说道，“我在先皇后的宫里生活了三年，那三年对我来说好似人间炼狱一般，如果不是一直跟着我的孟沪机灵，恐怕我已经早夭了，而你却被你的母妃百般呵护，那时我就想我宁愿不做这个太子我也要回到母妃身边。
我去找母妃，她却哭着告诉我如果我不做太子她就会死，我也会死，刚出生的祁瑾也会死，父皇一个人是护不住我们三人的，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我们的母家卑微，朝堂上的大臣不会同意把一个母家势弱的妃子的儿子立为太子，却不会反对把记在皇后名下的孩子立为储君。”
说完他一笑，又饮了一杯酒，“我为了做好太子付出了多少努力，这岂是你因为母家显赫就能够夺去的？”
他猛地将酒杯掷在了地上，“砰”地一声，酒杯四碎，只剩下一个底座在地上轱辘轱辘地画着圈转着。
祁天夜心里一震，祁瑾面色不变。
祁君玄继续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回来是要做什么吗？我即便做过太多错事，你也休想把你母妃的死怪在我的身上，如果不是她在我登基的那天想派人刺杀我，我又怎会赐死她？没有让她五马分尸，已经是朕手下留情了。”
最后祁君玄还是用了“朕”这个称呼，曾经血缘关系决定他们是君臣也是兄弟，可从此以后他与祁天夜之间只是君臣。
祁天夜不动声色，原来祁君玄已经知道他知道母妃并非是自杀而是被赐死的了，可是那又怎样？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无论什么样的原因，他的母妃终究是死在了祁君玄的手里。
从小到大，母妃于他而言，亦师亦友，即便母妃也会妒忌，也会不理智，可她依旧是他的母妃。
深宫之中，只有他们母子为伴，提防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走过了数年春秋。
而且，现在的他已经没有选择了，他只能往前走，绝不会因为祁君玄的几句话而改变主意。
祁瑾仿佛置身事外一般，他可不会觉得皇上是想用这几句话来感化祁天夜的，皇上应该是想找个契机发泄一下这么多年埋藏在心里的苦闷吧。
这些话看似和他没有关系，却仍然让他来听，其实也是想告诉他，“你看，我为你也付出了那么多，你绝不能背叛我。”
祁瑾听懂了这层意思，于是他道，“皇兄，您醉了，臣弟带您回去。”
祁君玄眼神不甚清明，“好。”
说着他便站了起来，走到祁天夜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朕说的有些多了，你就当没听到吧，你到现在还没有正妃，实为不妥，明日朕便为你和大淦五公主赐婚，你就不用去和大淦使团谈判了，安心等着做新郎官吧。”
祁天夜应下，“臣多谢皇上。”
看着祁瑾扶着祁君玄下楼而去，祁天夜的拳头握了又握，对于祁君玄会让他和大淦五公主联姻，他没有一点意外，他现在需要做的，是忍耐。
……
第二日祁君玄果然颁布了一道圣旨，为祁天夜和乐正心赐婚。
乐正渝原先也考虑过这个可能，因此得到消息时也不慌，只是岳王祁天夜和大祁皇上的关系微妙，乐正渝不知道让乐正心嫁给祁天夜是否是个正确的决定。
可是被赐婚的另一位主角岳王都没有反对，他们本就带着公主打着和亲目的的使团也没有理由推辞了。
大祁皇帝已经给出了反应，他们若是拒绝，此次和谈就不会顺利进行下去，那绝非是他本意。
于是他应了下来，嫁！
这事解决了，剩下的事就好商谈了。
乐正渝抽空回了驿馆，乐正心却跑来和他闹了一通。
乐正心情绪激动，“三哥，你当初不是这样说的，你为何要应下我和岳王的婚约？”
乐正渝安抚她道，“心儿，你来和亲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我当初是说过让你做大祁皇上的后妃，可是大祁皇上却为了皇后虚设六宫，不会迎你为妃，你若是不嫁给岳王，我无法向两方交代。”
乐正心的眼眶微红，却仍咬牙问道，“是不是对于三哥来说我嫁给谁都没有关系？”
“当然不是。”乐正渝立即反驳。
乐正心却不相信他的话，当初他说让她来和亲，他回到大淦争夺王位，他们里应外合，置大祁皇上于死地，届时他会借大祁内乱侵吞大祁城池，迎她回大淦，到那时她就是大淦的功臣。
可他现在说什么？居然要她嫁给岳王，岳王祁天夜曾经在边地手刃她大淦子民无数，她怎能嫁给他？
乐正渝看她脸色不对，唤道，“心儿，你做了岳王妃依旧能为我提供帮助，你和你四哥联系也会更加方便，这一切都是为了大淦，你身为大淦的公主，连这些都不能牺牲吗？”
乐正心唇角勾起了一抹笑，讥讽道，“三哥究竟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淦？”
乐正渝不悦，刻意回避了这个话题，“我已经答应了下来，你不嫁也得嫁。”
乐正心走向他，乐正渝下意识防备。
乐正心眸中闪过一丝痛意，不顾乐正渝的反对，抚上了他的脸庞。
“我嫁。”她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