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包好他身上几处伤,肖肃南早已昏睡过去。他是典型的北方汉子长相,眉庭开阔,眉毛浓密,下颌角线条比较粗犷,不似苏遇那样精致,肤色也稍暗,不算帅到天昏地暗,但是也绝对不难看。
擦擦脸上沁出的薄汗,苏遇收拾了一地带血纱布棉花球之类的东西,笑向雨滴道“这人还真是心大,就这么睡着了,咱俩要是坏人,这会儿早撕票了。走吧,出去,别吵他。”
先前着急没注意看,如今搭眼一看他客厅,苏遇几乎呆住:所有晾在空气里的家具台面,沙发坐垫什么的,通通一层灰。有些担忧他躺的那张床究竟有多少灰尘,苏遇有一瞬间甚至想叫他起来换个床单再睡,最终还是忍住了,毕竟灰尘再有杀伤力,也没那把匕首厉害,随他去吧。
客厅里方才打斗的痕迹还在,整个凌乱不堪,知道不能随意破坏现场,可苏遇左右等不到警察,只得拨通了钟锦尧的电话“钟警官?是,刚才是我报的警……他没什么事,重新包扎了伤口,这会已经睡着了……好,我等你。”
原来钟锦尧已经到了,了解过情况接收了嫌疑人之后,就在小区门口帮着程子纬吵偏架“你们号称全山北最规范的物业管理,就是这么管理的?随便一个人都能持刀进去伤人?”
那些保安先前和程子纬吵的时候一个个都很牛气,见着钟锦尧来了才怂下来,又确实被抓住了把柄,点头哈腰不止“是是是,警察同志说的对,我们一定整改,坚决不会再出现威胁业主生命财产安全的事。”
有句话就叫做仗势欺人,钟锦尧都不说话了,程子纬还借着他的势不依不饶“告诉你们,老子不怕赔钱,就是看不惯你们一个个无所事事推诿扯皮的蠢样,要是老子朋友有个三长两短,看不把你们这破地方夷为平地!”
纵然一排十来个保安站齐了给他赔礼道歉他也止不住嚷嚷“别他妈说废话啊,老子的车就是撞废了跟你们没半毛钱关系,老子乐意,可你这破小区管理不行,险些闹出人命,伤到老子朋友,这老子就不乐意,必须得给老子一个说法!”
半路杀出这样一个祖宗,有理也说不清,保安队长只得求助钟锦尧“钟警官,您看,这……”
“他说的没错!”钟锦尧还是了解他的,不成器归不成器,本性却不坏,有时候还有点较真儿的可爱。本来远站着看程子纬表演,这时候已经忍不住开口帮他道“他说的没错!你们管理本来存在漏洞,坏人可以轻而易举混进去,甚至可以潜进业主家里,这本身就是你们的失误。他见义勇为抓坏人才撞了你们的东西,也没说不赔,只是人家那车,百万起,豁出去不赶紧报修,跟你们在这掰扯这么久,真不是赔偿这点芝麻小事,你们明白吧?”
“明白明白……”被训的保安都一脸不忿,钟锦尧深知这些人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懒得深究,程子纬却不行,几乎气得跳脚“你们他妈给老子等着……”
钟锦尧只怕再不阻止,这人能吵到明天早上。“走吧……”无奈唤了一句,钟锦尧长臂一勾将他单手提起来,稳稳携在腋下“没完了是吧?车打电话叫保险,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怎么婆婆妈妈的?!”
不防备一下子失了重心,程子纬忙四下乱找着力处,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抱住离他最近的钟锦尧的腰“哥哥哥,放我下来,我…我恐高。”
“你恐你妹!”一句话把钟锦尧惹笑了,哭笑不得骂道“你瞅瞅你脚离地有一尺吗?还恐高?我看你就是整天泡在女人堆里,虚得!”
说起这个程子纬真是要山呼冤枉,自打那天对着他“那样”以后,程子纬这几天跟丢了魂似的,别说女人,连早晨例行功课都硬得心不在焉,完全不像昔日威风不倒的程二少。
又没胆子说自己现在对女人没兴趣,只对你有兴趣,程子纬只好紧抱着钟锦尧的腰任他带着走。
钟锦尧衣服下精壮的身材他已经见识过了,加上今天没穿警服,只穿了件随意的夹克,里头配一件修身的薄绒衫,好身材更是显露无疑。此刻就这样任他抱着腰,钟锦尧结实的肌肉硌在他胳膊上,硬硬的不怎么舒服,可触感却真实得他几乎要在脑中演完一部小黄片了。
“下来!”钟锦尧听他半天不说话,觉出不对,松手将他一丢“给你脸了?打算让我抱到什么时候?”
赶紧猫腰掩饰住自己某处不听话的尴尬,程子纬打哈哈“哈…呵呵,抽筋了…对,抽筋了哥,你先上去…我马上…马上就来。”
“毛病!”钟锦尧白他一眼,独自上去了。
程子纬心中的惊惧期待不可思议难以置信蠢蠢欲动跃跃欲试一股脑涌上来,那动静简直像一万头草泥马结伴飞奔而过。懊恼往台阶上一坐,程子纬心塞不已:我他妈这是什么毛病?放着那么多女人不行,凭啥对着钟锦尧就正常了?
先前入室行凶的人已经控制住了,但那人被程子纬撞倒的石质花坛砸断了腓骨,送警察局之前,钟锦尧先吩咐小李送去医院做了检查固定。
钟锦尧已经细细查看过打斗现场:窗户是从里面打开的,边缘上有溅到的血迹。门却是从外面正常打开的,也就是说,这个人,早就潜伏在这里,就等着肖肃南回来。可满打满算肖肃南来山北也就一个月,认识的人能有多少?
“钟警官”苏遇一直等着他“我见过那个行凶的人。”
钟锦尧一边勘查现场,一边问他“哦?说说。”
苏遇认真回道“叫什么我不知道,但他是高台村的负责人,我们那天去高台村做调研,就是他接待的。”
“高台村?”钟锦尧不可置信道“就是你带我去找过保险箱的那个高台村?”
“是”苏遇肯定道“我们的课题本来是关于农村留守人口的,可那村子从上到下都不怎么配合,尤其这个人,不知道他是具体哪方面的负责人,满口官腔就算了,还威胁我们不让我们乱走多问。”
钟锦尧听得蹙眉“高台村属于山北为数不多的贫困地区,人们一年的全部收入几乎都是外出务工所得,加上交通不便,种的山货特产都卖不出去,巴不得有人好好报道一番,怎么会打官腔威胁人呢?”
苏遇摊摊手,给他一个我不知道的表情“那钟警官就要问问那个人了,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浸淫山北这池浑水这么多年,钟锦尧深知这里头的门道,哪怕一个村支书,拎出来都不简单。但是单凭苏遇说的高台村负责人这一块,钟锦尧还不能乱猜都有哪些人牵涉其中,只得按下胸中怀疑,对苏遇道“谢谢你提供线索,等肖肃南醒了,还要补一份笔录,麻烦你告诉他一声。”
“好”苏遇点头“我就住在这个小区,可以帮忙照顾他。”
告辞下来,钟锦尧却更加疑惑了:这个肖肃南到底是什么人?先前混进三岭还能说是为了找人出此下策,那这次呢?怎么又会惹上高台村的人?高台村和三岭又有什么联系?
“老大!”小李安顿好了行凶者刚好赶上来“交警队那边接到报案,两辆货车在高速上发生事故,其中一辆有些问题,叫咱们过去看看。”
“交警队?货车?”钟锦尧本有些疑惑,可又突然想到什么,急道“哪个路段?算了不问了,快走,去看看。”
程子纬还在楼下拐弯处郁闷坐着抽烟,端的是一副愁肠百转忧愁难解的模样,钟锦尧恨铁不成钢踢了他屁股一脚“你又在这装什么诗人?还不滚回家去。”
程子纬委委屈屈看他一眼“……没车。”
甩自己车钥匙给他,钟锦尧没好气道“看你那混蛋样儿,滚滚滚,回家写诗去!”
程子纬却关心另一件事“你把车钥匙给我,你怎么回家啊哥?”
“我还不回家……”钟锦尧顾不上和他说话,迈着长腿往外走“小李开了公车,我俩还要出趟现场……你赶紧回去吧。”
心心念念惦记着他没车开,程子纬自告奋勇道“那我等你吧哥?我就停在警局院子里,等你回来送你回家。”
“不用……”钟锦尧已经跨进警局公车“不用等我,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你自己回家吧,我打车就行。”
“不行!”程子纬十分坚决“哥你这么辛苦,怎么能打车呢?我等着你……”
钟锦尧已经一脚油门扬长而去“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