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看,他的手一直在抖,该不会是被打坏了吧?”
薛宁儿小声地对顾兰若说着,顾兰若闻言也仔细地观察着清瘦男子的手,心里有些忐忑不安。若真是被打坏了手,他还能施展以前那样高超的牌技了吗?
几个人走了几步就到了药铺,张中英一直把清瘦男子扶到座位上,转身去取些跌打损伤的药。
清瘦男子在椅子上对顾兰若、薛宁儿施礼道:“多谢二位小姐相救,在下目前身无分文,不知何时才能还的了小姐的银子……”
顾兰若注意到他在施礼的时候,手的抖动并不剧烈,因此推断男子可能刚才受了惊吓,这才稍稍放心。一边坐下,一边重新打量了一下面前的男子,只见他身上的衣服更加肮脏破烂,身上脸上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依然蓬头垢面,但眼神依然锐利。
顾兰若缓缓说道:“一百两银子买一双手,说贵也不贵,只是要看这双手做些什么了……”
男子听出顾兰若话里有话,便起身说道:“在下的这双手现在是小姐的,小姐让它做什么,它就做什么,尽听小姐吩咐。”
薛宁儿语气不善地问道:“喂,你那双手怎么抖个不停?这能感谢什么?”
清瘦男子闻言忙把两只手绞在一起,但还是微微颤动,好似不受控制一般。
张中英此时拿了些药过来,听到薛宁儿的话,转头看了看男子,便伸手将他两臂分开,自己的两只手抓住男子的一只胳膊,上下捋了几次,又一只手抓住男子的手指,另一只手在肘处一用力,只听到“嘎巴嘎巴”的骨节声,清瘦男子冷汗直冒,张中英甩了甩他的手,又如法炮制,将男子的另一只胳膊捋了捋,用力拧了一把。
见众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张中英毫不在意地说道:“这人被打得关节错位了,筋脉不畅所以会一直抖动,只要用巧力拧过来就好了……”
清瘦男子果然觉得胳膊轻快了许多,连忙施礼拜谢张中英。
张中英一边调药一边说道:“别谢我,谢掌柜的……”说完,一指顾兰若。
清瘦男子便向顾兰若拜了三拜。薛宁儿笑道:“还有我呢!那声‘住手’可是我喊的,不然你的手早被剁下来了……”
男子闻言,又深深对薛宁儿拜了三拜。
顾兰若笑道:“宁儿别只顾玩笑了。这位先生,我见你不似那讨饭队伍里的人,你可实言告诉我们,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沦落到这步田地?”
清瘦男子长叹一声,眼里好似有无限故事,开口吟了一句诗道:“黄杨文局龟螭蟠,琢成骰子双琅玕……”
张中英闻言身体不自觉抖动了一下,震惊地看着身边的男子,叫道:“难道你就是凉州城中的琅玕公子?不可能……这不可能……”
顾兰若满脸疑惑,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
薛宁儿却自顾自说道:“琅玕公子……琅玕公子难道就是五年前赢得江湖赌局的那个人?是这个叫花子?”
张中英满脸的不可思议,“传言你死于与敌军对赌的局中,怎么会出现在这?你到底是什么人?”
清瘦男子站直身体,说道:“在下……的确号琅玕公子,只不过这个名号属于我兄弟二人……”
顾兰若偷偷询问薛宁儿这是什么人物这么有名,薛宁儿简单说道:“姐姐这都不知道,琅玕公子是名震天下的牌王,多少赌客一生的梦想就是赢他一局,但传言此人一生未输一局,牌技极为精湛……”
顾兰若吐了吐舌头,没想到自己救了个江湖上的大人物。
张中英不解地问道:“琅玕公子怎么会是两人?我在凉州时,见过他与玄云道长对赌夜明珠,也没见到第三个人出现……”
清瘦男子说道:“琅玕公子实是二人,我为兄,原名欧阳琅,胞弟名为欧阳玕,我二人容貌身材别无二致,因此对外只称琅玕公子,凡有赌局,一人为饵,一人乔装打探,因此我二人少有败绩……”
顾兰若忙说道:“既然是兄弟二人,先生何不把你兄弟也请来?”
欧阳琅悲戚地说道:“爱弟已殁于凉州之乱。方才这位兄台说的死信,说的就是爱弟。城破之时,我随流民而出,流落至京,身无分文,所以才这副模样……”
众人闻言默然。顾兰若深深感觉到战火已经延伸到自己的身边,凉州城覆灭后,民众都涌入京城,如果边关战事不能取得胜利,流民只会越来越多,到时候自己只会承受更大的损失。
欧阳琅顿了一顿,继续说道:“敌军打到城下时,爱弟自负其能,攀城而下,与敌军主将对赌,指望能够让敌军退军,却被敌军使诈骗过,因此身死敌营……故此昨日见到那些西域人如此猖狂,在下才向小姐借银教训他们。可是这也无法救回爱弟了……”
张中英因而说起自己也是凉州人士,二人便深怀沦落之感,惺惺相惜,各自流涕倾诉遭遇。张中英见欧阳琅身上伤口未愈,便用药膏替他擦拭。
顾兰若与薛宁儿对视了一眼,问道:“先生此后有何打算?在京城是否有亲人投靠?”
欧阳琅愁眉说道:“在下平日未尝与爱弟分离,如今爱弟舍我而去,琅玕公子的名号也名存实亡了,我的牌技尚不及爱弟,所以今日换牌被看出,险些失却双手。在下如今如江中浮萍,无牵无挂,只等死罢了……”
“岂能如此!”张中英正色道,“江湖上谁人不知琅玕公子大名,岂能如此碌碌而亡!令弟殁于敌军之营,你岂能搁置此仇?必当等待时机,打回凉州去,为令弟报仇……”
张中英越说越激动,义愤填膺,不禁下手重了些,疼得欧阳琅呲牙咧嘴。
顾兰若见状也说道:“张大夫所言极是,琅玕公子不如先在此住下,我还有利国利民的大事需要麻烦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