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骤然收声,恭敬地看着明乾,钦天监往出来站了一步道,
“陛下,微臣昨日夜观星象,发现那白昼之后便有一颗扫把星从我皇都上空划过,扫把星乃是不详的征兆啊,而花冠比舞在即,就出了这等征兆,定然是上天震怒,以此警示我们,不可大肆劳民伤财啊!”
其他大臣一听好像是这个道理,纷纷在底下私语。
明乾眉头微蹙,似是有些烦心。
礼部尚书瞧了一眼众大臣,也往前走了一步道,
“陛下,依微臣见,此乃吉兆,钦天监说看到一颗扫把星坠天而落,那钦天监可有看到一颗星从我皇都上空冉冉升起?”
嗯?还有这事?
众人狐疑地看向礼部尚书,礼部尚书则挺直腰板看着钦天监。
钦天监摇头,“未曾。”
礼部尚书得意地笑道,“钦天监大人当然没看到,因为昨夜钦天监大人在自己屋里喝醉了,白光乍现之后才匆匆出的屋子。”
全殿哗然,明乾眉头微蹙,看向钦天监,“可有此事?”
钦天监腿一软跪下来,“陛下饶命,微臣……微臣昨夜是喝了点小酒,可是微臣确实看到了扫把星,《乙巳占》《灵台秘苑》都有记载,扫把星确乃不祥之兆啊。”
一众大臣默然不语,明乾无语地看向礼部尚书,“周延,你如何得知钦天监昨夜喝酒?”
礼部尚书抖了抖唇边的两撇胡子道,
“启禀陛下,钦天监与我乃是对门,昨夜微臣因为暑热睡不着在自家院里乘凉,白光乍现之际,微臣亲眼瞧见一颗星从我皇都升起,随即落下,因为微臣的院里看不真切,微臣便出了门在大街上看,不曾钦天监大人也在,而且满身酒气,对着天就喊不祥,不祥。”
“陛下,星象所说扫把星乃是从天际划过,而昨夜那星可是从我皇都升起又落下的,怎能是扫把星?陛下乃是真龙天子,寿诞在即,定然是上天降这下祥瑞以此祝贺陛下的,夜现白昼,微臣也曾在皇室藏书《周游列传》中见过,北方有一小国,曾数日夜现白昼,漫天霞光,格外绚烂,乃是吉兆。”
明乾点头道,“《周游列传》被父皇送给了皇弟,改日朕会亲自查证,今日就先到这儿吧。”
太监徐公公浮尘一挥,“退朝~”
……
连陌连夜去了暗阁,并没有找到海格,估计那家伙又溜回了那个小村子。
算算时间,明尘辞也该醒了,不过她现在心很乱,一点也不想见他,绕道回了温柔乡,好在黎鸢还没有将她的房间让给别人,连陌偷偷从后门溜进去,人往床上一趟,彻底失去了意识。
天一亮,小院里就响起黎鸢的呵斥声,叮叮咚咚的琴声,唱曲声不断,愣是没把连陌吵醒,等楼下的人散了,黎鸢才像往日一般视线扫过连陌那间房子。
扫过的视线忽地又转了回来。
那房门是掩着的。
连陌被人从床上拽起来,脑子昏昏沉沉,看黎鸢都能看出重影来,连陌揉了揉眼睛道,
“黎妈妈,让我再睡会儿,我太困了。”
黎鸢插着腰看着又睡过去的人,唠唠叨叨地道,
“睡睡睡,就知道睡,你这死丫头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跟我说一声,怎么着?跟你那七王爷吵架了?我可跟你说昂,花冠比舞提前了,你要是有什么绝招就麻溜地给我都使出来,听见没,睡醒了到我屋来一趟。”
黎鸢说了一堆,连陌只听见最后一句,忙点头,黎鸢这才放过连陌的耳朵。
黄昏,
黎鸢的小竹屋,茶香袅袅。
“醒了?”
连陌点头,坐到另一边,黎鸢瞧着连陌睡眼惺忪还有些难得迷茫的神情,倒了一杯茶后哂笑,
“怎么?失恋了?没想到我居然有生之年能从你脸上看到这种表情,真是稀奇。”
连陌摸着自己的脸问道:“……很明显么?”
她一向不是个容易表现情绪的人,以至于自己什么时候是什么表情,她从来都不知道,至少别人很少从她脸上揣测出什么。
黎鸢柳眉轻佻,好笑地点着连陌的眉心,“嗯,非常明显,简直像是在说,我失恋了,快安慰我。”
连陌:“……”
黎鸢这一句话说完,连陌就知道刚刚她全是瞎掰的。
黎鸢收起不正经道,“好了,说正经的,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连陌摩挲着杯沿,长长的睫毛垂下,长而卷翘,带着微微的颤动,忽而轻轻扇动,看向黎鸢,
“如果,如果你有一个很在乎的人,他骗了你,你会选择原谅吗?”
黎鸢眉头皱了一下,“这个问题……怎么说了,你黎妈妈我从来没有在乎的人,更别说骗了,什么人能骗得了你黎妈妈?”
连陌:“……我是说如果。”
黎鸢摊手,“好吧,那也得看那个人对我有多重要了,如果愿意为他去死,那欺骗什么的,大概就无所谓了吧。”
连陌低头看着杯里沉浮的茶叶,是这样吗?
黎鸢喝着茶,蒲扇轻轻摇着,目光落在院外的那一片小竹林里,那里仿佛站着一个布衣青年,正露出干净的笑容冲她挥手,
“阿鸢~”
黎鸢就那么静静地看着。
小竹屋陷入寂静,只剩一旁还在烹煮的茶壶咕咕地顶着壶盖。
黎鸢被茶壶的叫嚣惊醒,手忙脚乱地将茶壶拿开,敲了敲桌子边沿,道,
“醒醒,谈正事!皇帝下诏,花冠比舞提前举行,时间就在三天后,花怜说你们还一次都没有配合过,怎么回事?”
连陌:“哦,我让木匠定制了一个移动花台,最近刚做好,估计明天就能送来,我听一遍舞曲,明日就配合她练习。”
黎鸢满意地点点头,“嗯~那你之前说的那个什么香?香水来着,弄好没?”
连陌手一顿,不语。
黎鸢瞧着连陌的神色,道,“怎么?出什么事了吗?”
连陌摇头。
没出事,只不过是给明尘辞制香,忘了温柔乡那份了。
连陌面不改色道,“明天,明天就能送来。”
黎鸢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道,“我订了一批李记布庄最好的布料,衣裙现在做好了,给你留了两套,你一会儿回去试试。”
连陌点头,黎鸢又突然八卦地凑过来,暧昧地看着她,“奥,还有,刚刚你说的那个人是七王爷吧。”
连陌也没否认,点头,“嗯。”
“七王爷一个(傻子)……能骗你什么?让你失魂落魄成这样?”
连陌道:“没什么,只是他有难处,却从不跟我说。”
黎鸢顿时翻了一个白眼坐回去,“嗨,就这啊!我还当什么大事呢!那也许只是人家不想你担心呢,谁心里还没一两个小秘密,总不能因为人家不说,就说成是欺骗吧,你又没什么损失,你这可太过了。”
连陌思索了一会儿黎鸢的话,眼睛骤然一亮,声音清冽,“我明白了,谢谢黎妈妈。”
看着连陌兴冲冲地跑出去,黎鸢讪笑,“不谢,不谢。”
黎鸢如果知道连陌说的欺骗具体指什么的话,她是绝对不会这么说的。
可惜什么都晚了。
瑞王府,
张奈已经在小院里站了一天了,明尘辞的寝殿里还在叮铃哐啷地响,偶尔一件瓷器从屋子里飞出来,哐啷一声瞬间砸得粉碎。
张奈小心地挪开脚,满脸愁容。明尘辞很少发这么大的火,上一次还是在他母妃去世的时候,没想到这次比那一次还严重,都砸了一天了。
往日极其嚣张的丫鬟仆从今日见了明尘辞一个个乖得跟鹌鹑似的,即便明尘辞砸了他们之前藏起来的所有瓷器,也没敢吱声,那双眼睛猩红得像是野兽,逮住谁就咬谁。
张奈试探性地冲这里面喊道,“尘辞,你还在生气吗?要不我把十三给你找来?”
屋子里骤然飞出一只圆凳,直直朝着张奈飞去,伴随的还有明尘辞没有任何感情、满是戾气的怒喝,
“滚!”
张奈会点武,但是那凳子飞出来的突然,张奈躲不过去,只能用胳膊护住头。
疼痛迟迟没有来,张奈睁眼就看见挡在自己身前的人,愣了一下,
“刑言?你怎么在这里?”
刑言没有搭理他,而是看着寝殿,声音冷硬无情,戳人心口,“你看不见苏十三就去找,冲张奈发什么脾气!他爹娘都还在大牢里关着也从没跟你说过、抱怨过,你发什么公主脾气!以为心智低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可真瞧不起你!”
“我们走!”
“哎哎哎!我没说要走呢!”
“不走干嘛?等着挨骂?还是挨打?”
“你说话太重了,尘辞是我兄弟。”
“兄弟怎么了?我还跟你一起穿开裆裤长大呢!你怎么没说护着我?”
屋里,明尘辞坐在地上,看着箱子里的凤冠发呆,屋外的声音则越来越远。
明尘辞的眼眸里一片灰败,昏暗的房间里,从屋外照进来一道人影,明尘辞心里的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我不是说了吗?叫你滚啊!”
“你让谁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