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山中小镇
枕月清松2020-07-21 17:104,117

  山雨不停地拍打着窗户,发出沉闷的低低的响声,密闭的空间里,低沉而略带烟腔声音在回荡。

  “人有第三只眼,在眉间。

  相传,那里是灵魂进出的入口,你可以出去,别人也可以进来。

  走夜路的时候,尤其是走山间的夜路,要护好自己的眉心,山里孤魂野鬼很多,他们会趁你不注意的时候……”

  湿热而粗糙、指甲缝里还有点黑灰的蜡黄色手指点上我的眉间,烟腔忽然拔高!

  “……钻进来!”

  头皮上一阵发冷的麻,惊叫脱口而出。

  “呀——!”

  我捂着额头倒在副驾驶的座椅上,嗔怒地看着开车的司机大叔。

  司机大叔满脸风霜吹打出的皱纹,皮肤因常年奔走在室外的太阳下晒得黝黑,一双粗糙的大手戴着露出十指的花毛线手套,握着北京吉普的破旧方向盘,司机大叔笑得眼角泪花都出来了。

  车厢里也跟着响起零零碎碎的笑声。

  北京吉普正奔驰在崇山峻岭间如玉带一般的盘山公路上,山岚矮矮的压着,雾气朦胧,车窗外沥沥细雨不停地下,浇得公路旁的植被翠绿欲滴。

  两个摇摇欲坠的雨刮器,其中一个还缺掉一个头,在挡风玻璃上来回晃动,刮出一个清楚的扇形,每过一下,橡胶都发出“吱呀吱呀”的噪声。

  我捂着额头,郁闷地挪腾着在座位上坐好,埋怨地嘀咕道:“大叔,你开车就好好开车,一路讲鬼故事,还吓人……”

  司机大叔盯着眼前的山路,身体冲我歪过来“诶”了一声,“我这可不是吓人啊。”

  大叔一本正经,普通话里带有浓重的当地口音:“我跟你们说的都是山里的规矩!我们这儿,山里规矩可多了,比如说……”司机大叔的脑袋冲后座点了一下,“行车走山路,最后一排最左边的位置不能坐人,不然,路上准得出事。”

  “是么……”我挤出一个假笑,朝他说的位置上撇去,容临正坐在上面,撑着头,一瞬不瞬地冷笑着看着我。

  额……我头上冒出三条黑线,鬼姑且不能算人吧?毕竟除了我,谁都看不到。

  那儿还是空着的……

  我瞅一眼专心致志地开车的司机师傅,看了看他挂在后视镜上密密麻麻的佛珠和护身符,心想,这师傅这么迷信,要知道此刻就有一个鬼坐在他的车上,会怎样?

  “石笑……”

  容临小小声叫我,“噗嘶噗嘶”地拼命冲我做口型。

  想都不用想,这家伙是想勾引我和他说话,我从昨天晚上开始,便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了。

  趁所有人不注意,我回他一个白眼,转向前面坐好。

  狗东西昨天晚上吓惨我,拿着冥简直接往我脑门上戳,那种撕裂般的痛感,我还以为我的脑袋要爆炸了呢。

  事后跟我说,是把冥简放到我身体里,这种事不能提前说清楚吗?吓得我以为他又要杀我……

  当天晚上,跟容临处理好冥简的事,我马上回家了。

  回去后,看完黄皮子发的所谓的客户资料,我立刻连夜买好车票出发。

  那绝户煞的位置,太特么远了!

  在一个叫做山奚的小镇上,距离我们市足有六百多公里,没有直达动车,只能坐火车,一来一回得去掉两天,黄皮子只给我一周时间,哪里够?!

  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出发,来到山奚才发现,黄皮子给的那个位置,还在山里,而且一天只有一辆班车来往。

  我们到的时候,班车早已出发,差点走投无路。

  好在,火车站还有不少赚外快的私家车等着,我们和几个路人包车,遇上了这位开北京吉普的迷信大叔。

  北京吉普晃晃悠悠地爬上山巅,一个转弯,眼前的雾霭散去,视野顿时开阔了起来,云雾全跑到我们下面去了。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莫过于此。

  云层都匍伏在我们脚下,翻滚涌动,悬崖峭壁上,小吉普一个又一个弯转,刺激又惊险。每次的转弯,眼前的风景完全不一样,或是绝壁、或是山松、或是断石,惊得人出一身冷汗。

  最后,小吉普顺着山路,一个180°大拐弯,一片重重小山出现在我们眼前。

  眼前的景色太壮阔,车厢内发出一阵阵惊呼,有人还掏出手机拍照。

  我跟着转头看向旁边的车窗,山间的气温很低,和车里温差非常大,车窗上生起一层细碎的小水珠。

  将那层水珠抹去,我看到我们正在最高点,山下是朦胧的雾霭和一座座小山头,其中两座中间,隐约可见一处盆地,盆地里有人家,一幢幢青灰色的瓦片小楼连成片。

  我指着那一堆青瓦,对司机师傅说道:“大叔,我们要去的,就是那里吗?”

  “嘿,小姑娘眼尖,猜对咯。”司机师傅爽朗地笑道:“等我们下了这个山头就到啦。”

  得知那就是要去的地方,我扒到窗边仔细观察,一阵山风应时地吹来,云层散去,小镇的全貌在我眼前展露无疑。

  我眼睛一亮,惊讶道:“好风水!”

  “哟嚯。”司机大叔忽然接话:“小姑娘懂行啊,我们镇的风水一直是顶好,你看……”他指向环绕在小镇两侧的小山包:“青龙白虎皆低伏。”又指向小镇前蜿蜒九曲的小河:“前有玉带绕腰弯。”最后指向小镇身后如玉屏一般的高山:“后靠玉鼎财源进。”

  司机大叔摇头晃脑:“这种格局,放到当今这个工业重度开发的社会,没有几个了!”司机大叔大手一挥,完全沉浸在推销自己家乡的热情里面。

  闻言,我看向小镇的心情却沉重起来。

  这地方的风水那么好,怎么可能会犯煞?

  我的眼睛疑惑地眯起来。

  一般犯煞的地方,黑土变黄,颗粒无收,植被枝叶凋零,有屋子也像兰若寺,怎么会像现在这样郁郁葱葱,还一眼就能看得出是得天独厚的好风水?

  越想,我的心越沉。

  忽然,发现对面葱翠的山上,有一角朱红色的飞檐冒出,我惊讶地指那个檐角,好奇地问司机大叔道:“叔!叔!那是哪儿啊?”

  司机大叔顺着我指的地方望一眼,淡定地说道:“哦,那是山神庙。”

  “山神?”我眼睛都瞪大了,这地方不止风水好,还有神明庇护?

  司机大叔得意的小眼神甩我一脸,“对呀,跟你说了我们山里规矩多,还不信。我们这一带的人啊,都供奉五德将军,他庇佑我们山中出入平安。每到过年过节,我们每家每户、一个村一个村,全要去庙里给他供奉进香。啧啧,那时的场面,不知有多气派!”

  五德将军?我抓头想了想,没听过这个神位啊……

  不过,我很快释怀了,民间地方神明纷杂,没听说过很正常,不是什么地域都只拜观音女娲福禄寿这些常规神的,总有那么几个地域,喜欢身体力行地为美特斯邦威代言——不走寻常路。

  人家自创神也说不定。

  再说神明这种东西,灵或不灵,还是得讲究信的人有几个。信的人越多越灵,哪怕拜的是块石头,日子久了,石头都能生出精气来。

  我没了兴趣,重新瘫倒在副驾驶座位上,调整姿势准备睡到小镇。

  “小姑娘别睡觉呀。”司机大叔见我准备闭眼睛,不合时宜地说道:“接下来的路才精彩呢。”

  我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看他,“怎么?”

  司机大叔笑着撇我一眼,“我们来的路上不是下雨了么?这里的路一下雨就塌方,你坐在那个位置上可有得瞧了,比坐过山车还刺激呢。诶!你看,这才说着就来了!”司机大叔眼神兴奋地盯紧前面。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惊得手心脚底一阵冷汗。

  眼前的山路,塌了一半,只剩下小半截可以通车,我怀疑北京吉普这个笨重的身躯开过去,马上得掉到悬崖下面去!

  “啊啊啊——!”我尖叫着拉着吉普的大顶内拉手,拼命往后躲:“师傅你慢一点!!!”

  “哈哈哈哈!”

  司机大叔显然是开惯这样的山路,毫不减速,飞驰就过去。

  前座一半的轮胎都悬在半空,我看着下面万丈深渊,尖叫到嘴变成婉转的蚊子哼,吓得差点要尿。

  这样的惊险之路不止一处,隔三差五便来一个,有些还在转弯那儿。车速带来的离心力,让我怀疑快要被甩出去了。

  “啊——!”

  “哈哈哈!”


  山路十八弯,一路上,我大叫,司机师傅大笑,小吉普晃悠悠,哼哧哼哧地开到了小镇上。

  一下车,我立马到处找地方吐。

  司机师傅敲着车门,冲我吆喝,“小姑娘下次坐我的车,‘专属宝座’还留给你啊!”

  谁还敢坐你的车?我吐得心肺腑脏都快出来了。

  一只手轻轻地拍上我的背,我晓得,那是容临在帮我顺毛,还是不想和他说话,可嘴里满是呕吐物的酸味儿,我痛苦地转身对容临道:“水水水……”

  一支矿泉水瓶立马伸了过来。

  拧开瓶盖,用清水漱漱口,我这下才觉得好点,把矿泉水瓶放回到身后背包上,我走过去跟司机师傅付款。

  司机正玩着手机,见我递来两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微微一怔,看向我一笑:“小姑娘真大方啊,你一个人付两个人的钱?”

  我愣了愣,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把容临的钱也给算上了。容临那家伙是鬼,别人看不见他,自然是不用付钱的。

  我虚笑了一下,抽回一张道:“小学数学语文老师教的,不好意思。”

  司机大叔笑着把那张百元大钞收起来:“能把一教成二,这语文老师水平也够差劲。”说罢,大叔冲我挥挥手,“走啦~”

  引擎一轰,小吉普拖着两条泥印子,开远了。

  我一回头,容临正含笑看着我。

  没有理他,我把双肩包往肩上一甩,径自走了过去,错过他身侧的那一刻,我看见,容临嘴角的笑容有些僵。

  嘴勾了勾,我拿双肩包轻轻砸他的背,“走啦,还愣着干什么?”

  容临怔了怔,冲过来揽我的肩,“你不生我气啦?”

  我嘴角不住上扬,撇他一眼道:“看在你对我不错的份上,不生气了。”

  容临摇头叹气:“石笑,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对你一直不错好吧?”

  我扯他的脸:“我要是没良心,就不会消耗青春,陪你找那什劳子冥简了!”

  容临被我掐得俊脸变形,回过手来掐我,我转身就躲,我俩这么打打闹闹,一路往镇子里走去。

  绕上大半圈,终于在太阳落山前找到那户人家。

  巍峨的兽柄双开大门,石门坎高到快要接近小腿肚,一左一右,两个已被风吹雨打得有点模糊的镇兽。眼前这片大宅院,至少经历过上百年风霜催打了。现代仿古建筑,做得再仿真,也做不出它那种感觉。

  而与一切古老沉旧不符的是,宅前那刚下过雨的湿漉漉的青石板小道上,正停着一辆骚蓝色的玛莎拉蒂,崭新得像是刚从仓库里拉出来的一样。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通往这个小镇的唯一的那条山路上满是泥坑和碎石,那这辆颜色鲜艳的名贵跑车,到底是怎么样一尘不染地跑进来的?

  我正这么想时,车门打开了,一条穿着浅棕色皮鞋、铁灰色西裤的长腿跨出来。

  我整个人微微一怔。

  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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