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亭的身后,凭空出现一个气涡,扭曲了周围的空间。
我看见那气涡之中,缓缓伸出一只爪子。
干枯、细瘦,爪心张开时,却比迷亭的脑瓜要大,它缓慢地向迷亭的脑袋抓去,锋利暗黄的指甲下勾,而面前的迷亭,却对此一无所知。
我惊惧地打量四周,发现大家的表情如常,对此皆视而不见。
难道只有我一个人看得到?
一种孤立无援的恐慌感涌上来,淹没了我。
再回头一看,那爪子已经快接近迷亭头顶!
我来不及多想,身体先一步做出反应,冲上前去一把推开了正垂目念咒的迷亭,将他推得匍在地上一个踉跄。
猛地回头,盯向那空中从异界伸出来的爪子,它虚抓一下,没有抓住东西,便嗖地一下伸回去了,空中扭曲漩涡和展平的纸似的慢慢抚平纹路,消失殆尽。
我骤然泄了一口气。
“你做什么?”
迷亭惊异地回头看我,回过神来,所有人都已经围过来,全在诧异地看着我。
我才意识到,在他们看来,我是蓦然发疯,搅乱了仪式。
“我……”
我迟疑地把方才发生的事儿,全与他们说了。
大家听我说完表情都很是怪异,我想他们应该是回忆起昨夜出马仙遇袭,身上有爪痕的事情,第一眼看见那张枯爪时,我续震惊之后,也是这个念头。
这一切都说明,昨日那场意外,并不是空穴来风。
“怎么可能……”
迷亭喃喃道。
“……大师,怎么会这样?!”
曹蔓反应过来,立刻转身抓住迷亭的胳膊,双眸担忧地紧紧追随着他:“大师,发生这种事,法事还有效吗?”
迷亭愣了一下,正色道:“夫人放心,当然是有效的。方才在下执行仪式的时候,并未察觉任何异样,”他眉间微蹙撇了我一眼,“兴许是某些人看错了……”
闻言我急了,明明是我救他了!
道士将我拦下来,向前一步说道:“迷亭,你就不能承认自己没有成功吗?”
迷亭闻言一怔,横眉冷竖:“我要承认什么?我确实没有察觉到异样,你们都觉得空气变清新了不是吗?”
闻言众人皆是无言,这确实……
迷亭不悦地偏过头,“那就证明,我的除灵,确实是有效的,周围空间得到了净化。”
我欲言又止,总觉得哪儿不对……
迷亭非常不耐地瞄我一眼,眯起狐狸眼,“退一万步讲,哪怕方才真的有问题,在我的仪式中,我自己也能解决,用得着你们救?”
说罢,便愤然拂袖离去。
迷亭这话说让我有些委屈,兀然插手他的仪式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怕他像出马仙一样出意外,再说那只兽爪,我看的是千真万确……
这场除灵,大家不欢而散。
我本以为,这和往常里发生的小意外一样,只是一场小风波,万没想到,它只是狂风骤雨来临前平静海面暗流汹涌的预兆。
当天晚上,圆彤彤的落日西沉入地平线,我们便迎来第一个噩耗,周家小少爷,周安茗病情加重了。
从下午便体温直线升高,到晚上,整个人已昏迷不醒。
夫人曹蔓为此绞得心都要碎了,我们过去看时,她正伏在床前哭。屋子浓浓一股药味儿,那是日积夜累有病人病卧在床积攒出的气味,让房间,四处弥漫一股沉闷的压抑感。
曹蔓听见我们的脚步声,直起身在来,望见我们,立即过来拉住道士衣角,眼中攒着泪干涸着喉咙道:“大师……我儿子为什么会这样……”
“上午还好好的呢……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呢……?”
“这究竟是怎么了啊……”
道士皱眉撇向床上的周安明,走上前查看,半晌,鼻子里沉沉地出一口气,语气略有沉重道:“应该是迷亭的除灵没奏效,那东西反而将怒火,反馈到这孩子身上了……”
他抬起头来看我们,道:“除邪最忌讳完事失败,毕竟任何术数,哪怕再轻柔,在那些东西眼里都是一次挑衅的信号。”
“怎么会这样……”
曹蔓不敢置信的喃喃道。
情绪濒临崩溃,她转过身去拿拳头砸自己丈夫,边砸边骂道:“……你都请了些什么人来啊!”
周英杰默不作声地受着,脸色也是一片死灰。
曹蔓转身看向道士,扯着道士的袖子哀怜道:“这位大师,您一定要帮帮我们啊!求您了!”
道士却没理会曹蔓的哀求,疑惑地环视四周,似是发现了什么一样,神情透露出一丝古怪。
转身看向我,道士奇怪地问道:“迷亭呢?”
“他闯下的祸,他怎么会不来?”
我闻言心莫名地咯噔了一下,不安涌上心头。
***
我们是在迷亭自己的房间,发现他的。
推门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床前背对我们站着,尚穿着上午那件雪白无垢的净衣,整个人就那么立在那里,直直的,一动不动。
旁边开着一条细缝的窗户灌进风来,吹动他衣袖红带微微的摆。
微微的摆。
与他定定不动的身姿比起来……这场景,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我狐疑地走过去,轻轻碰他。
“迷亭,你怎么……”
那个“了”字还没蹦出口,他就直挺挺的倒下了,惊得我心停跳了一拍,尖叫脱口而出。
还是道士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别慌,他只是丢了魂。”
道士冲我回头道。
丟了魂?怎么会这样呢?我怔住,担忧像潮水一样涌来,现在情况越来越扑朔迷离,危险仿佛离我们原来越近,而在这种紧要关头,迷亭丢了魂?!天……这要怎么办……?
我无措地望向道士。
道士沉吟片刻,道:“他应该是仪式失败……自己遭到了自己术的反噬。”
“那要怎么办?”
道士移目看向我,目光平静之中,有我从未见过的睿智。
“招魂。”
空荡荡的大房间里,冷不丁听到这个阴气森森的词,让我心惊肉跳了一下。
招魂。
脑中浮现出恐怖片里种种邪门诡异的术式,和哪些应仪式而来的、穿白麻衣裙周身泛着一层青灰色的静默身影,或好或坏,那些过程总是笼着一层让人寒毛倒竖的氛围。
我感觉全身森森的冷。
环顾四周摆设陈旧的房间,我硬着头皮,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士。
“我们真的要在这么样一个房间里,招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