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现在是过得很好,嫁给霖王之后我过得很好,这是你希望看到的结果吗,秋丞相?”秋琳琅双手撑在太师椅的扶手两侧,一下子站起身来,略显高昂的声调让司空翊都不由有一些担心。
琳琳这是怎么了?从没见过她如此激动的样子。
“琳琅……”秋励双手不自觉地收紧,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子让他觉得陌生极了,他一巴掌打上花轿的秋琳琅,可不是这样气势逼人的。
“琳琅,秋琳琅……难为秋丞相还记得我叫什么。”秋琳琅轻嗤一声,黑白分明的眼睛悄悄爬上了几根红血丝。
“只是从今往后,希望秋丞相还是唤我‘霖王妃’吧,毕竟我也跟秋丞相谈不上太熟,直呼名字怕是不太妥。再者,秋丞相不是说过有我这样的女儿是你,是这个丞相府一辈子的污点吗?不是说我大婚踏出丞相府的门就再与丞相府无任何瓜葛吗?怎么。秋丞相年纪大了这都忘记了?”
“为父不是那个意思……”秋励没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竟然栽在一个丫头手里,不知为何,他甚至都不敢看秋琳琅的脸,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总觉得,秋琳琅的眼神冷得像凝着冰,冰里锁着的,是另一个颤抖叫嚣着的魂魄,满腹怨气一脸苦楚,张牙舞爪朝着他扑来,秋励被吓得一激灵,背后冒出一层冷汗。
“秋丞相,人在做天在看,这句话送给你,还有你最疼爱的那个女儿。”秋琳琅踏着步子上前,逼近秋励,抬高下颌敛下眉眼,一副悲悯的神情,似乎是在可怜这一对父女的可悲可笑。
“琳琅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埋怨为父之前对你不够重视吗?若是这样,现在父亲补偿你可好?”
“我说过了,秋琳琅已经死了。”秋琳琅语气逐渐缓和,说出这一句的时候甚至平静地可怕,似乎是在陈述一个与她无关的事实。
司空翊的眉头越锁越深,不该是这样,他认识的秋琳琅不该是这样的。她也会生气也会苦恼,但永远都应该是生机勃勃的,不该是现在这样,像没有灵魂,只是一具空洞的躯壳。
忍了很久,司空翊最终决定不再犹豫,直接上前握着秋琳琅的手腕,将她拉着转了个身与自己面对面。
他虽然只能坐在轮椅上,无法站起来拥她入怀,给她一个最温暖最坚实的怀抱,可是他仰视的眼神是那么真诚坚定,像是一位虔诚不渝的骑士,而她是他用尽所有去守护的公主。
“是以前的秋琳琅已经死了。”司空翊一字一顿,对着秋琳琅纠正道。
秋琳琅心中一怔,怀疑司空翊是不是已经知道她的来历了?罢了,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反正她迟早要告诉他,他自己猜到,或许会更好接受。
“以前的司空翊也死了,一起葬在我们新婚的那个雨天。”司空翊捏住秋琳琅的手微微用力,似乎是在向她传递自己说的每一个字有多认真。
他在二十五岁时迎来了一次新生,那是她真正走进他生命的那一天,阴沉的雨天似乎在放着亮,每一滴雨里都杂糅着彩虹的祝福,她的红色嫁衣湿哒哒的不再鲜亮,那确是他一生中看过最明艳的颜色。
也或者是从那时开始,他就想要她以后的生命里都是绚烂,与以往的灰暗再无关系。
秋琳琅仿佛要溺进他那一双温柔得仿佛要淌出水来的眼睛里,那一双眸子漆黑如点墨,而今唯一的一抹亮色,是自己倒映在他眼里的小小身影,绿色的,像是春夜里悄无声息发出的芽。
“是的,是以前的我们不在了。”秋琳琅嘴角绽放一抹无比绚烂的微笑,心中先前那无处安放的压抑暴躁,在对上司空翊的眼睛时,就一瞬间平静下来。
“秋丞相,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相信你也明白我的意思了,那么我同王爷就先回去了。”秋琳琅转过身,对满面复杂的秋励道。
秋励将秋琳琅冷然疏离的脸色收入眼底,心中却还不愿放弃,觉得这是秋琳琅故意摆出来的,是她在气他作为父亲之前没有好好关心她,是在变着花样要自己去哄她。
秋励心中一杆秤,权衡着秋琳琅目前的价值和他自己的面子,一番计较之后还是对秋琳琅堆满笑开了口:“为父是有错,之前没有好好关心你,因此对你了解也不多,不知道该如何同你交流。”
秋励说得情真意切,秋琳琅心中又不自禁涌上一阵不属于她的酸涩,她知道,这又是原主残留的情绪了。
见秋琳琅面上有几分纠结,秋励心中一喜,赶紧趁机继续说道:“为父如果无心说错什么话惹你不快了,你提出来就是,不要生闷气,也不要动不动就说走。回门那天都没怎么待,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再多做一会儿吧?”
秋琳琅能感受到,原主是十分想跟这个没怎么在意过她的父亲亲近的,尽管就她自己而言,她觉得秋励虚伪极了,十分不愿与他继续待在一起,但是……
秋琳琅手掌捂上胸口,感受着那一份不属于自己的急切与恳求,罢了,占了人家身子,对于人家的心愿她也不能置之不理,既然原主还想留一会儿,那就继续待一会儿吧。
“那个……司空翊……”秋琳琅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想着自己前面那么一副坚决要走的态度,现在秋励说了两句话她又要留下来,会不会显得太神经质。
“你好不容易来一次,想多待一会儿我们就多待一会儿。”司空翊笑里带着安抚,秋琳琅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怀疑。
“那就要多打扰秋丞相一段时间了,秋丞相不会介意吧?”司空翊转而又看向秋励,很奇怪,明明是彬彬有礼的温和模样,秋励对上司空翊的眼神时却有一丝丝害怕,脑海里不禁浮现出一片寂静的沼泽,你永远也猜不透那平静的表明下隐藏着多少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