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早已将最后一丝余晖都从天边收回，夜色笼罩大地之时，藏在人心深处的各种情绪却悄悄苏醒，在同一片寂静中紧锣密鼓地上演。
临天城城主府，少主慕沉此时正临窗负手而立，一袭黑衣几乎要融进那无边的夜色中，身后的属下还维持着半跪的姿势，大气不敢出。
“你说，是玄月国丞相府秋家大小姐？”慕沉开口问。
“回少主，是的。”
慕沉缓缓转过身，刀削斧刻一样深邃的轮廓中嵌着的一双墨色眼眸，向来薄凉，此时却隐隐含了几分激动。
“起来说话。”慕沉有道。
“谢少主。”那属下受宠若惊地站起身，等着慕沉的问话。
“你是说，她突破的时候传来了凤鸣，且天边现身了一只火光化作的凤凰？”慕沉问着，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平静，只是一双微微收紧的手却隐在了袖中。
“是的，整个赛场的人都看到了。”属下垂头答道，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
其实他心里还是有些奇怪的，那秋大小姐突破时天降异象的确是一件稀奇事，可就他所了解的自家少主的淡漠性子，不像是会为了凑这种热闹而特地找人来问话的人。
不过他也只是这么想一下，他一个属下也没资格去揣测主子的想法，更不要说问了。
“你下去吧。”慕沉听后，轻轻点点头，挥手让属下推下，他需要自己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是，少主。”属下脚步虽轻，却也极快地退出了房间，留慕沉一人在灯光昏暗的墙边伫立许久。
凤鸣声，火焰化就的凤凰，难道那秋家大小姐就是凤女转世？
慕沉再次从怀中取出小心翼翼存放的那一页纸，月魄石，凤凰泪。涤世间邪污，灭三界异火，形圆而色蓝，陆北凤女可炼之。这一段话他已经看了千万遍，几乎都要刻进了他的骨子里，可是这么些年，从没有一刻，他觉得这句话是贴自己如此之近。
仿佛就在一步之外，触手可及。
玄月国丞相府秋玫珊？还是临天学院的学生？慕沉回想着属下刚才通报给他的一些情况，还有，前不久被指婚给太子司空烽为侧妃？
“司空烽。”慕沉一字一顿地吐出这几个字，薄唇在昏暗中牵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就他所知，司空烽可不是什么情根深种随意许下侧妃之位的人，之前司空烽告诉她没有找到凤女有关的资料，现在看来，很值得怀疑。
看来有人是准备暗中就抢先一步呢。
慕沉转身，伸手将窗户合上，浸染了露气的秋风带着寒意被阻挡在窗外，只是窗内人眼神的温度却比那夜风都要寒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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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凤鸣殿内不住地传来欢声笑语，单单是听着，就知道里面的气氛有多热闹，出声的人又是有多喜悦。
“玫珊，来来来，喝一喝这茶，是本宫精心调配的，对女子极好。”皇后让宫女端起茶壶到秋玫珊面前给她斟茶。
“谢皇后娘娘。”秋玫珊垂头一笑，暗暗自得。
“都是一家人，还说什么谢，等会回去的时候本宫让人给你包一些带走，以后喝完了也可以来找本宫拿，千万不要客气。”皇后极其自然地说，语气里满是热络。
秋玫珊抿嘴一笑，红着脸应下了。
“也实在是本宫一个人在宫中太无趣了，所以也没事先说一声，就派人将你接进宫来本宫，你可会怪罪本宫缠着你的时间了？”皇后又问。
“玫珊不敢。”秋玫珊放下茶杯，赶紧摇头，“皇后娘娘能想起玫珊，还能让玫珊陪在皇后娘娘左右，是玫珊的福分，玫珊高兴都来不及。”
“好孩子。”皇后虚与委蛇地寒暄了一番，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才继续开口。
“听说，玫珊昨日是突破了？”
说起这个秋玫珊的嘴角又不自禁地扬起笑意，口中却说：“玫珊不才，昨日才堪堪突破到了四品初级炼药师。”
“那真是恭喜玫珊了。”皇后笑着祝贺，心中却有些不屑，哼，不才？我看你的嘴角都要咧倒耳朵边了。
想到自己听到下人传上来的汇报，关于秋玫珊昨天是如何在比赛场地当着众人的面撒泼的，皇后就觉得自己头疼。
昨晚司空烽已经来找过她了，说的就是秋玫珊突破是招引来凤凰的事，自己生的儿子皇后比谁都清楚司空烽的想法，若说他喜欢秋玫珊，现在看来的确不太可能。
甚至如果没有后来凤凰现身的一事，皇后怀疑就秋玫珊这一段时间一系列的表现，司空烽连悔婚的心都有了，只是昨日司空烽明确表示，希望和秋玫珊尽快完婚。
皇后其实打心眼里也觉得秋玫珊有些时候实在太过蠢笨，只是现在，也没什么其他的选择可以留下，秋玫珊这么一显露，用不了多久，她招来异象的事便会在整个大陆传遍，那时候再想拿捏住她，恐怕是难上加难，只能趁现在，先下手为强。
“对了，太子殿下呢？”秋玫珊已经来了有一阵了，却还是没有看到司空烽的身影。
“他啊，反正又是忙什么去了，一天到晚不见人影，以后成了婚，就盼着你能来陪着本宫，要是早日诞下皇子，那就更是好了！”
“皇后又打趣玫珊！”秋玫珊做出害羞的模样，心里却笑得张扬，是的，她一定要抓紧时间诞下长子，将正妃之位抓在手中。
“不是打趣，趁着烽儿不在，本宫偷偷跟你说。”皇后压低声音，朝秋玫珊招招手，“来，玫珊，坐本宫身边来。”
秋玫珊轻移步子。来到皇后身边的空位坐下，将身子往皇后那边凑近。
“其实啊，烽儿早就希望能把你娶进东宫，还跟本宫商量着说要选一个最近的日子呢。”皇后悄声在秋玫珊耳边道。
“真…真的吗？”秋玫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司空烽真的说了这种话吗？他真的这么急着想把自己娶进东宫吗？
秋玫珊只觉得浑身有些轻飘飘的，眼前不禁浮现了司空烽的俊颜。
“你也知道烽儿的性子，这种事我哪里敢瞎说？”
秋琳琅一想，也是，司空烽最不喜欢别人替他作主，哪怕那人是他的母后恐怕也不行，所以皇后现在的意思是？
没让秋玫珊多猜，皇后就率先揭晓了谜底。
“本宫也看了，下月二十就是个好日子，玫珊觉得怎么样？”
“下月二十？”饶是秋玫珊这种心急的人都被吓到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准备成婚吗？会不会太仓促了？
“没办法，烽儿那孩子可是一直在念叨你呢，不快些娶回来他可不放心。”
“可是…”
“玫珊放心，该有的礼节肯定一点也不会少你的，到时候你就风风光光嫁进来，再有就是虽然你是侧妃之位，但你也知道烽儿现在正妃之位还空着。”
这话可谓是打到秋玫珊心坎里去了，她的眼睛倏忽一下就亮了起来，眼角暗含笑意。
皇后捕捉到那抹笑意，看破不说破，只是接着拿出掏心置腹的语气道：“玫珊你要理解一下，只是因为你家已经出了一个王爷的正妃，一下子再来一个太子正妃，恐怕不是什么好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我相信你能明白。”
见秋玫珊点点头，皇后继续道：“所有这侧妃之位也是逼不得已的暂时这样，本宫也没办法，谁让那秋琳琅已经先嫁给了那霖王，玫珊放心，绝不会因为你是侧妃之位就亏待你。”
皇后几句话就轻飘飘地将秋玫珊的怒火转到了秋琳琅身上，远在霖王府的秋琳琅正在院里捧着药典再看，冷不丁打了个喷嚏，还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
“皇后娘娘，玫珊是理解的，不会怪您和太子殿下，都是那秋琳琅的错。”秋玫珊交错着牙齿，恶狠狠地说。
“我听说她炼出了清心丹？”皇后挑眉问，她也是听说过清心丹的，若真的被那丫头炼出来了，哪怕是她，都想称赞一句了不起。
“运气罢了。”秋玫珊冷哼一声，“后来让她重新炼她都炼不出来。”
“是吗？”皇后端起茶杯，轻轻一笑，不置可否。
见秋玫珊忿忿不平又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她才不疾不徐地截下了她的话：“不说她了，今天是特意找你来的商量事的，玫珊你看，那婚期就这么定下了？”
“这…这我做不了主，皇后娘娘还得问我父亲和母亲。”秋玫珊扭捏道。
“哈哈，肯定是会问他们的，只是提前跟你讲好，到时候你父亲母亲要是有意见你也开导他们一番。”
秋玫珊小小应了一声是，一想到一个月之后她就要嫁给司空烽了，她的声音都忍不住激动得有些微微颤抖。
而她想不到的是，她日思夜想的司空烽，现在却来到了霖王府的大门外面，准备去见她最不喜欢的人，那个“抢走”了她正妃之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