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淞栢轻柔地说道:“t市埔田村,父亲因赌债自杀身亡,还有母亲和一个姐姐,资料没错吧?”
刘佳明突然抬起头来看他:“你想做什么?”
谭淞栢却说:“我一向不屑于用这种手段,但是你把我逼急了。”
刘佳明突然跪了下来,朗姆酒洒了一地:“我给你下跪,我求你,别动我的家人,我做错了什么,你对我一个人报复就好……我求你……”
谭淞栢的神色却依旧阴戾:“我知道祸不及家人,可是你做那些事情的时候,似乎并没有考虑过你的家人呢。”
刘佳明瑟瑟发抖着说:“……我知道……我知道一些事情……我可以拿它们来换吗?”
谭淞栢一巴掌摔了手里的杯子,飞溅的玻璃碴子甚至划破了刘佳明的脸。
刘佳明告诉他,组织和他对接的是一个名叫孤狼的男人,那个男人让他在十六日下午的监控系统里动了手脚。
他口中的组织,据寻时分析,八九不离十就是最近新出现的盒界新巨头“暗河神”。
和寻时依靠保护玩家赚钱的“小树林”公会不同,“暗河神”是一个盒子猎人的聚集地,他们接的是收割人命的买卖。
而当寻时和谭淞栢一从刘佳明口中听到“孤狼”这个名字,两人的神色各异。
寻时说:“那个人真名叫郑千丘,就是之前刚刚叛出‘小树林’,投身‘暗河神’的公会成员。”
谭淞栢问:“他突然背叛公会的原因是什么?”
寻时笑着,桃花眼里却异常清冷:“因为‘暗河神’的人手里有他要的盒子。”
谭淞栢也跟着冷笑了一声:“这确实像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寻时:“怎么?你也认识他?”
谭淞栢:“谈不上,只是在第一个盒子里见过他。”
寻时感慨了一句:“和他一个盒子,你还能活下来,那可真是不一般,他这个人向来有卖队友的习惯。”
谭淞栢说:“他确实这么做了,但是他的本事太差了,似乎还被其他人阴了一把,不过我那时觉得很奇怪,他为什么没有死?”
寻时:“他的保命道具可不少,能活下来确实不稀奇,但是他现在成了‘暗河神’里的一员,做的都是人命买卖,这就很构成我们的威胁了。”
谭淞栢只是神情冷戾地说:“他们做什么我管不着,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碰我的斐特烈。”
寻时只是说:“斐特烈大概只是他们接的其中一单,连毛毛上次在盒子里收的‘快递’,也应该是他们的手笔。”
看谭淞栢异常阴沉的面色,寻时对他说:“大概不出三天,我们的人就能找到他们,从他们口中挖出斐特烈的去向也是迟早的事。”
谭淞栢蹙着眉头:“我根本一天也等不下去,斐特烈已经离开我快九十二个小时了……”
谭淞栢没有把话说下去,但是寻时已经明白了他的未尽之意。
每一分钟,斐特烈都有遭遇不测的可能,这是谭淞栢所无法接受的。
……
当斐特烈醒来的时候,他正处于一个卵球形的营养舱里,里面注满了淡蓝色的液体。
而无数或粗或细的导管被穿过舱顶,深深插进了斐特烈的胸腔和腹腔里。
斐特烈刚刚想挣扎,就发现自己的手腕被锁链固定在身体两侧,难以移动一寸,连他的鱼尾都被钳制了。
很快斐特烈就听到了舱外传来的声音,除了仪器的声音,还有各种人声。
但是斐特烈听不懂他们的语言,只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满头白发的非z国籍的中年男人走近了他,对着他说了一句什么。
很快他又看见了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的z国男人,那个男人交流时也是斐特烈听不懂的语言。
终于,斐特烈最后听到那个z国男人用他听得懂的语言说了一句:“欢迎来到‘生物最优化基因工程’研究所。”
斐特烈不太明白他们想做什么,但是每隔几个小时都有人来通过导管抽他的血液,并且记录他的所有生命体征。
斐特烈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一个是导管插在他胸腔和腹腔里,给他有种反胃恶心的感觉。
另外就是那些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们看他的眼神,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块解剖台上的肉一样。
直到第二天,斐特烈才被他们通过导管注射了麻醉剂,带到了一处巨大的特殊材料制成的透明缸子里。
斐特烈注意到,那个穿白大褂的白发老男人似乎叫“蒙德里安”。
蒙德里安大概是这间什么狗屁研究所的头,连那个戴金丝眼镜的叫孙峰的男人都要听他的。
斐特烈有一次在老蒙德里安靠近的时候,试着呼唤了他的名字。
蒙德里安对斐特烈这种行为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甚至让孙峰试着和斐特烈交流。
被委派任务的孙峰显得极为激动,因为这说明他终于被研究所的核心人员接纳了。
可是孙峰问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斐特烈很不想回答他。
孙峰一开口问的就是:“你是雄性还是可以完成性转的雌雄同体?”
在斐特烈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后,孙峰又问了下一个:“你需要交配来完成受精过程吗?”
斐特烈对着他傲慢地笑了,从头到尾对他的问题不置一词。
没过多久,斐特烈就听见蒙德里安和孙峰爆发了激烈的争吵,但是他并听不懂他们争吵的内容是什么。
孙峰主张解剖斐特烈,着重来研究他的两个可以形成水陆交替的呼吸系统。
但蒙德里安并不赞同现在就对斐特烈进行解剖,因为他们手头就只有他这一个活体人鱼。
最后研究员们协商一致,起码得在斐特烈留下可培育的后代后,才对他进行解剖实验。
于是,第三天,斐特烈一醒来就发现,关押自己的水缸里被丢进来了一只海豚。
宽吻海豚是经过研究员们深思熟虑后,选择的与斐特烈留下后代的母体试验对象。
斐特烈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直到研究员们往水缸里注入了乙烯雌酚。
那只雌性海豚很快受到激素影响,开始围着斐特烈频频打转。
斐特烈并不理会它的反应,只是抱着手臂,自顾自地游在角落里。
一旦那只雌性海豚有触碰他尾巴的意向,斐特烈就会猛烈地甩开它,不让那只海豚接近他一分一毫。
研究员们很疑惑:“这是为什么呢?宽吻海豚是最佳的交配对象,它们曾经成功杂交出过鲸豚兽。”
孙峰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也许人鱼的审美和我们人类相近,或许海豚并不符合这条雄性人鱼的审美标准。”
在孙峰的提议下,海豚被放出了水缸,紧接着进来的是一个自愿献身的女研究员。
女研究员原本就有些迷恋斐特烈俊丽似水妖的样貌,于是一进来便主动靠近了他。
但是斐特烈对于这个女人的抗拒,比之海豚过犹不及。
孙峰果断地让其他研究员往水缸里注入了睾丸素,迫使斐特烈直接发情。
在激素的作用下,斐特烈很快开始呼吸急促,面色潮红,但他依旧拒绝女人的靠近。
在斐特烈的心里,自己并不是完全的野兽,不是任何动物或者人,都可以和他做那种事情的。
那种事情,斐特烈只愿意和谭淞栢做,其他的动物和人,谁来都不行。
那个女研究员趁斐特烈不备,抱住了他劲瘦的腰肢。
斐特烈无法自控地用修长的金色鱼尾缠住了女研究员,翡翠色的眼眸盛满了雄性的侵略欲望。
见到这种情况,孙峰有些得意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看吧,野兽终归是野兽,只有激素能支配它们。”
在水缸外观看的其他研究员都交手鼓掌,纷纷称赞。
但下一秒,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短短的几秒间,整个水缸就被血水染红了。
水缸里的人鱼直接用鱼尾绞杀了女研究员,甚至用利爪撕裂了她的腹部,当着所有人的面,就开始吞吃她的血肉。
血腥的画面让众研究员纷纷后退,面色惨白,有的甚至忍不住呕吐了起来。
孙峰看着水缸里的斐特烈带着傲慢的笑意,用一种像看跳梁小丑的眼神注视着自己,不由地气得面色发青。
在经历过自然交配的失败后,第四天,研究员们决定直接强制取精。
孙峰甚至故意在斐特烈完全清醒的情况下,直接对他进行了穿刺取精手术。
被束缚在研究台上的斐特烈,尖利的嘶鸣声几乎震碎了实验室里所有的玻璃仪器。
望着人鱼因疼痛和怨恨而扭曲的俊丽面容,研究员们丝毫不怀疑,如果没有锁链,这只凶兽一定会用他锋利的濮爪撕裂所有人的腹腔。
孙峰笑着伸手摸了摸斐特烈苍白而冰凉的侧脸,说道:“等你的基因成功与其他生物融合的那日,就是我们解剖你的那一天。”
斐特烈苍白的面孔上满是冷汗,但他的神情依旧傲慢,甚至连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
对于斐特烈而言,这个叫“生物最优化基因工程研究所”的地方的人,或许比他这只真正的野兽,还要更像野兽。
……
当谭淞栢走进朴昇被黄色警戒线封起的工作室时,立刻就被屋子里的石膏像拢取了所有的注意力。
这间画室里的墙边,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石像,这些石像都雕刻的是同一个人,他的斐特烈。
一看到这些石像,闫警官就注意到谭淞栢的脸色异常难看,他很容易就猜测到石像雕刻的少年大概是谭总的情人。
闫警官清了清嗓子,说道:“朴昇大概已经遇害了,前天有人在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只手臂,经过DNA鉴定,是朴昇本人的身体组织。”
谭淞栢望着满屋子的雕像,只是阴恻恻地笑了一声。
在之前,谭淞栢或许还能给那个擅自带走斐特烈的男人留一个全尸。
但在看到这些石像之后,谭淞栢只想把那个觊觎斐特烈的画家碎尸万段,剉骨扬灰。
谭淞栢想,等他找回了斐特烈,就应该把他时时刻刻拴在身边,一刻也不能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寻时突然走进来说了一句“抓到了”,谭淞栢闻言立马跟着他离开了现场。
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被捆在房间里的椅子上,神情麻木而冷漠,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谭淞栢走到他的面前:“郑千丘?”
那个人连头都没有抬起来一下,依旧低垂着脸望着地板。
谭淞栢一脚就踹翻了他和椅子,神情狰狞得像一个恶鬼:“你把斐特烈带到哪里去了?”
郑千丘侧卧在地板上,这才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笑了一声:“那条人鱼叫斐特烈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谭淞栢诘问他:“他在哪?”
郑千丘说:“他现在应该已经出了国境了,或许在某个马戏团?或许在研究所?或许……在人类的餐桌上。”
望着郑千丘脸上的笑意,谭淞栢的目光凶戾到能将他千刀万剐:“你最好告诉我,你和谁做了交易,否则,你会出现在你上述的任何一个地方。”
郑千丘望着天花板,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我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反正都是麻木度日,不如过得更得更加痛苦些好了……”
寻时问他:“你没有拿到那个盒子吗?”
郑千丘笑了起来:“我当然拿到了,可是……”
这匹孤狼的脸上呈现出一种异常灰败的神情:“可是我宁可没有拿到它。”
寻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能让那样一个行事百无禁忌的孤狼失去所有活下去的勇气,那么必然是十分惨烈的事情了。
要撬开一个求死之人的嘴,是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之一。
因为他无欲无求,你没有任何能够要挟他的事情。
特别是当这个人也没有任何倾诉欲的时候,这就更加成为了难上加难的事情。
谭淞栢一把推开门往外面走去:“我等不下去了……”
寻时一把拽住他:“你要做什么?”
谭淞栢冷笑了一声,布满血丝的眼里满是濒临疯狂的暴虐:“他已经在地狱里了,还怕再痛苦一些吗?”
寻时没有松手,只是摇了摇头:“你不能……毛毛只剩你一个亲人了,你不能做出失去理智的事情……”
谭智茂拽住了寻时的手腕:“让我哥走,有些事情,他要是不做的话,和死了也差不了多少了。”
寻时转身看她,再也没有从前的云淡风轻,反倒是咬牙切齿:“你也疯了吗?”
她哥要去杀人,谭智茂这肺心没肺的狗东西不拦着,反而还推波助澜?
在半个小时后,寻时看着谭淞栢叫来的催眠师,深深陷入了沉思。
寻时发现自己似乎并没有,他自己所以为的那样了解这对兄妹。
谭智茂似笑非笑地坐在沙发上看寻时:“你以为……我哥之前要去做什么?”
寻时:“……”他能说他以为,他们兄妹两个逼问不成,打算直接同归于尽吗?
谭智茂哼笑了一声:“傻逼。”
寻时没有说话,他想自己要是再管这对不知好歹的狗东西的事,他索性别做人了。
……
郑千丘的嘴很紧,催眠师进行了四遍流程才成功让他进入了状态。
这个男人讲述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关于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关于一个盲眼的山村老师和一群孩子们。
在这一群孩子里,有一个孩子叫做阿丘,还有一个叫阿曾,他们都是宁老师从山沟里面救回来的。
山有木兮木有枝,朗朗书声传村口。
宁子衿告诉孩子们的世界,有着让人难以自拔的万般留念,正如他坐在吊脚楼下的白衣在晚风中叠荡。
秋风吹起了几度麦浪翻黄,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在山水间,在诗歌里,少年们渐渐长大。
除了两个孩子,阿丘和阿曾,整整七年他们从来不曾长大过。
最后,阿丘带着宁老师离开了小山城,但阿曾永远留在了那个世界里。
阿丘花了十年时间去长大,成为一个男人,最后他在一个小县城里找到了他的宁老师。
宁老师喜欢阿曾,所以阿丘就骗了他,在他的身边假装了七年的阿曾。
直到宁老师的病情恶化,阿丘不断地盗取别人的盒子,一次次地将宁老师从死神的手下带回来。
但在最后的一个盒子里,阿丘没能带回他的老师,他被永远地留在了盒子里。
阿丘最终忘记了老师的姓名,忘记了关于他的一切。
但是阿丘却一直记得他在寻找一个人,一个给他留下了无字铭牌但他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
阿丘在一个又一个的盒子里穿行,寻找那个人成为了他生存的唯一执念。
……
谭淞栢不耐烦地和催眠师说道:“我没有兴趣知道他的过往,我只想知道他为了最后一个盒子,和谁做了什么交易?”
催眠师按照他的要求询问了郑千丘。
郑千丘只说,组织答应把盒子交给他的前提是,他替一个科研机构完成任务。
这个任务不言而喻,当问道是哪个科研机构的时候,郑千丘却闭口不谈。
催眠师说:“有人在这之前对他进行了强制洗脑,强大的心理暗示使得他没有办法供出那个科研机构的名称。”
线索到此中断,谭淞栢只能让人去调查近一周来所有出入国境的组织机构,尤其是科研机构。
但这次在他们找到线索前,更直接的事实就直接撞入他们的视野。
国际新闻的首页白纸黑字的刊登着那则消息:世界上首只鱼豚兽诞生于A国生物最优化基因工程研究所。
据悉此种杂交海洋生物是由人鱼和宽吻海豚的基因混合而成的新型人工物种。
寻时看着报纸上的那张照片,愣了半天才说出话:“这是斐特烈的孩子?”
谭智茂皱了眉:“闭嘴,它不是。”
谭淞栢没有说话,脸色异常的难看,丹凤眼里的深黑浓得像化不开的墨色。
……
寂夜的深巷里,朴昇步履蹒跚地从一家地下诊所里走出来。
他神色慌张地四处张望,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才走进了电话亭。
朴昇拨通了几个电话,在接通最后一通电话时,他握着听筒的手都在颤抖。
他在电话亭等了很久,直到一辆车经过,从车上丢下来一个黑色快递。
朴昇连忙爬出去拿,下过雨的地面格外湿滑,从地上捡起的盒子沾脏了他的衬衫袖子,但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在拿到身份证后,朴昇连转了三趟车才找到了一家小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