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灯笼抱怨说:“你的名字笔画好多哦,我可能记不住。”
既然记不住,那就用刀刻在他身上吧,这样他就不会忘记自己了。
谭淞栢发觉了自己偏离正常轨道的想法后,赶紧压下这个念头,嘴上说:“没关系,如果你忘记了,我就再写给你。”
“你真是一个好特别的人哦。”小灯笼突然感叹了一下。
“为什么这么说?”谭淞栢问。
小灯笼回答道:“你长得很凶,差点吓着我,但是你人却一点也不凶,其他人都不和我玩,就你高兴和我一起。”
谭淞栢突然有照镜子的冲动,上岸之后的脸到底是有多凶悍,小灯笼每次见他就跑。
“他们为什么不和你玩?”谭淞栢好不容易才抓住关键问题。
“因为我死了呀。”小灯笼一脸自然。
“……”
谭淞栢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和他在一起,自己的心跳时常莫名加快,正如现在这样。
从来没有谈过恋爱的谭总想,也许,这就是心动的感觉吧。
谭淞栢强自镇定地问:“那东村的其他人呢?”
“所有人都死了。”
小灯笼靠近谭淞栢的脸,漆黑的眸子里浸着一潭死水,瞳孔无限涣散放大。
少年森白的秀丽脸庞上爬出道道像蛛网一样紫瘢,一直蔓延到那双瞳孔放大的眼眶。
看到那纤细的脖颈上甚至浮现出青色尸斑,谭淞栢一时感到心如擂鼓。
下一刻,谭淞栢再也克制不住地——
吻上了对方青紫色的薄唇。
舌尖撬开对方寒凉的唇齿,谭淞栢感觉到心跳快得几乎骤停。
谭淞栢的吻技并不熟练,但是对方比他还要生涩,没过多久,等谭淞栢松开他时,小灯笼已经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哭……我不是故意的……”
谭淞栢头一回感到手足无措,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一个被他亲哭了的……小鬼。
小灯笼哭得很厉害:“你欺负我……”
“嗯,我欺负你。”谭淞栢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然后下一秒,谭总就抱着对方很无耻地开口说道:“那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小灯笼想了想,摇了摇头:“……可是我感觉,那样好害羞哦。”
“我也觉得很害羞,如果多来几次的话,就不会那么害羞了。”
在谭淞栢的循循善诱之下,小灯笼终于答应再来一次。
这一次,谭淞栢吻得很仔细,比起第一次来得温和得多。
但是小灯笼还是哭了,并且再也不高兴来第三次了。
……
谭智茂一直在暗中关注着隔壁她哥房间的动静,毕竟她是一个好妹妹,不能看着哥哥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
在忽然听到隔壁传来隐隐哭声时,谭智茂一拍大腿:“终于让我逮到了!谭淞栢你这个禽兽!”
当谭智茂带着一脸的兴奋,推开门冲出去时,却看见一个人影从木廊的一边走过。
那个背影有些熟悉,谭智茂仔细回想了一下那件前年时装周上的翻样,穿这件蓝色外套的是——徐春春。
在晚饭之前,之前住在李狗子家的刘铁生和徐春春就跑到了这间宅子再次借宿。
宅子的夫人依旧没有露面,管家依旧把人都安排在了西面的客居。
谭智茂还记得,那时候刘铁生一脸感激涕零,徐春春却表现得很冷淡。
这么晚了,徐春春这个时候出去,是要干嘛?
带着好奇心,谭智茂悄悄跟了上去。
在拐过了三个村巷之后,谭智茂跟着她来到了一处鸡棚。
谭智茂眼睁睁地看着,徐春春身手灵活地翻过了篱笆,在一阵鸡飞鸭跳之后,很久都没了响动。
等徐春春再爬出来时,她身上的那件浅蓝色仿大牌外套已经沾满了血污。
谭智茂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没有敢发出一点声音,看着徐春春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里,她也不敢走出来,生怕和对方撞个正着。
等确认对方走远了,谭智茂才从鸡棚后面绕出来。
然后谭智茂发现,她好像找不着回去的路了,深夜里荒村里连个灯都没有,黑压压的一片,根本看不出来哪是哪。
谭智茂就在一家人屋檐下面数了一夜的星星,等到天堪堪破晓,才借着曦光找回了宅子。
等到路过谭淞栢的屋子门口,谭智茂才想起来,她半夜跑出来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时候,谭淞栢的屋子里异常安静,谭智茂什么声音也听不到。
都这个点了,她哥要干什么也早就干完了,现在指不定就搂着人家孩子睡在一张床上呢。
谭智茂像古装片里那样,用唾沫沾湿了指尖,试着去戳那层窗户纸。
没想到,那层窗纸的韧性好得出奇,这根本是办不到的。
谭智茂一气之下就拍了一巴掌,没想到把窗闸给拍下来了,发出好大一声动静。
房门被拉开了,露出来一张阴柔俊美的冷脸:“谭智茂,你大清早的,干嘛呢?”
谭智茂赶紧一巴掌推开门往屋子里面望去,果然看见她哥床上还躺着一个人。
好像被她的动静吵醒,那小孩微微坐起身来,露出一双明显哭到微微泛红的眼眶。
谭智茂心中一痛,大势已去。
谭淞栢注意到谭智茂的头发上还带着露水,就知道她肯定一夜没回来:“你昨晚上哪去了?”
谭智茂:“我正想跟你说呢,我昨晚看到……”
剩下的半截话,在看到跟着刘铁生和马茵梅一起走出来的徐春春之后,被谭智茂吞进了肚子里。
谭淞栢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三人,却唯独徐春春身上多停留了一刻。
寻时走出来看了兄妹俩好一会,才说:“毛毛,昨晚明明纵欲的是你哥,为什么是你一脸纵欲过度?”
谭智一脸茂咬牙切齿:“……”
纵欲个屁,她昨晚上数了一夜星星,还没蹲到人。
谭淞栢有些欲言又止:“……”
谭淞栢想说他根本没有做什么,可是……想起昨夜小灯笼哭红的眼眶,嗯,好像也不能说什么都没做……
……
这天的早饭是七个人在偏屋一起吃的,这还是第一次所有人共聚一桌,可是大多数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谭淞栢吃着饭,心思却一直停留在屋外的那颗大槐树下在玩花球的少年身上。
谭智茂顺着她哥的目光,看到晨光里,那孩子把球踢着玩,追逐之间,身影灵动,带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那个孩子看起来,似乎和昨天并没有什么不同的样子,她哥似乎并没有对那孩子做什么。
谭智茂在吃过早饭之后,狐疑地问她哥:“你昨晚是不是……”
谭淞栢气定神闲地语不惊人死不休:“我会对他负责的。”
谭智茂:“……”好了,这下石锤了,她哥是个变态无疑了。
马茵梅和快递员在偏屋里不知在说什么,声音凶得像在吵架,等她出来的时候一脸很不高兴的样子。
“谁家的小孩,丁零当啷的吵死了,在外面跑来跑去干什么!烦人又碍眼!”马茵梅扯着嗓子冲槐树底下踢花球的小灯笼骂。
寻时:“哎,活泼好动是小孩子的天性,等他像你这样老又胖的时候,就会安分下来的。”
老和胖是女人最大的天敌,这两个痛点被人同时戳中的时候,几乎没有女人可以维持好心态。
马茵梅像被踩到尾巴的肥猫一样跳起来:“你骂谁呢?你个一脸衰鬼样的小瘪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寻时:“你这样活泼,倒是不像四五十岁的人。”
马茵梅:“老娘今年三十八!哪里有四五十岁了!”
寻时一拍手掌:“呀!”
马茵梅被他吓了一跳:“干什么!”
“三八可是一个重要的坎,最容易更年期提前了!”寻时一脸正色地同她说,“像你这样容易发脾气的女人,更加要注重修身养性呢。”
在一边抱着胳膊看了z国大妈辩论争霸全程的谭智茂,在心里重新衡量了一下战斗力排名榜:村口NPC大婶<马大姐<寻时。
这个时候,徐春春走了过来,冲谭淞栢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泊哥哥……”
谭淞栢正在槐树下蹲着身子,半搂着刚刚被骂了一通的小灯笼,见她贴过来,头都没抬一下。
边上看戏的谭智茂心中暗暗偷着乐,她哥是什么清奇仙人?
男男女女来者皆拒,一心吊死在灯具上。
徐春春依旧不死心:“泊哥哥,我前天好害怕哦,昨晚上都睡不好……”
昨夜眼睁睁看着徐春春偷鸡的谭智茂心说:姐姐你昨晚活生生吃了那么大一只公鸡,不撑着就不错了,能睡着有鬼了。
谭淞栢一脸冷冰冰的:“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徐春春:“……哎呀,人家想说,今晚能不能去你屋里将就一下……”
谭淞栢:“将就不了。”
徐春春:“可是……人家害怕嘛……要不,你来我屋里……”
谭智茂震惊于对方的厚颜无耻,这惊为天人的勇气,简直应该归类为贱气。
小灯笼从谭淞栢的肩膀上探出头来,冲着徐春春的方向,细细地闻了闻,然后一脸嫌弃地说:“你真臭。”
谭智茂简直举脚赞同,没错,就是无比恶臭!居然当着正宫(?)的面,直接想三她未来小哥夫。
徐春春突然沉默了,然后再抬起脸来的时候,已经是一脸泫然欲泣:“泊哥哥……”
小灯笼学着她的模样,也是一脸泫然欲泣,要哭不哭的表情:“薄锅锅。”
小孩这突如其来的一通骚操作,简直差点让谭智茂把头笑掉……
贱骚相对,高下立见。
搂着小灯笼,谭淞栢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妙的压抑:“你再这样,我又要忍不住了。”
寻时:“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谭智茂:“……”不,她哥已经入土为安了。
爱情是节操的坟墓。
见小灯笼一脸惊恐万分,谭淞栢忍不住轻笑出声,捧着他的小脸,在他的额头上就是吧唧一下。
见此情状,徐春春也不哭了,只是含嗔带怨地看着这俩人,刚刚想说什么,正巧一只大猫从槐树上扑下来。
徐春春被猫吓得一脸惊慌失措,顾不上其他就急匆匆地跑了。
……
夜里没有什么事情做,寻时不知道从哪里搞了一副围棋回来,就跟谭淞栢下起了棋。
谭智茂就在边上,跟小灯笼玩挑小棒。
伴随着各种电子游戏长大的新生代女偶像,头一次发觉到彩色木头签子的魅力:“哎呀哎呀,你动了你动了!”
“没有动!”小灯笼还想据理力争。
“我看见你后面这根绿色的动了!”玩起游戏来的谭智茂不依不饶。
“那好吧,又到你了。”小灯笼的口气有点不开心。
“谭智茂你都多大的人了,让让小孩子不行么……”谭淞栢眼看着这一晚上都没赢过一把小棒的小孩,那小嘴巴翘得都能挂油瓶,心里有点不着味。
“凭什么?你小时候让过我吗?我就不让!”谭智茂哼了一声。
谭总这时候的心理活动很微妙:做什么要和谭智茂玩呢,和他玩不好吗?要是小孩和自己一起玩,肯定把把都让他赢。
寻时:“啊呀,谭总这样说的话,那我也比你小几岁,我想我可以悔棋吗?”
谭淞栢:“不能。”
寻时:“……”这兄妹俩的肚量其实本质上也没什么区别,小的脾气又臭又硬,大的心肠又坏又小。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我寻时也。
凉夜里蜡烛烧得噼啪作响,四个人在谭淞栢的屋子里偏安一隅,一时间竟然有种岁月静好的不真实的宁静祥和。
一阵剧烈的铃铛声突然响起。
小灯笼脖子上挂着的平安锁突然像活了似的拼命挣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一样。
“我不能和你玩了,我阿娘在找我。”小灯笼对谭智茂说着,一把松开了手心里的彩色木签子。
“你阿娘……在哪里?”谭智茂有点被刚刚的场面吓到,心底有点发毛。
“我阿娘住在东厢房,平时她不出来的。”小灯笼回答道。
东厢房……是那位从来没露过面的夫人吗?谭智茂心想,那么小灯笼应该是这座宅子主人家的儿子了。
不愧是她哥,随便看上个人都是地主家的儿子。
“那你阿娘找你,你赶紧回去吧,我们下次再玩。”谭智茂冲小灯笼挥了挥手。
小灯笼跑出了屋子,木廊上又回荡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铃铛声。
谭智茂一面收拾着小桌上,地上到处散落的彩色小棒,一面抱怨:“这里奇奇怪怪的人事真多啊……”
谭淞栢一边下棋,一边问:“你昨天晚上上哪去了?之前早上是想说什么?”
谭智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抖了一个激灵,然后喃喃出声:“我怀疑我们当中有人已经不是人了……”
“……”寻时慢了一拍,过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出声,“毛毛,其实……我从来就不是人。”
“要死了,你个臭屎蛋大晚上的说什么鬼话!”谭智茂被吓得跳脚。
谭智茂很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的,我昨晚看见徐春春夜里出去活生生吃掉了一只鸡。”
寻时:“嗯……这里伙食是有点差,我晚上也觉得肚子饿……”
谭智茂:“……”
谭淞栢:“你继续说。”
谭智茂:“之前刚刚来这里的时候,徐春春那女人对那些猫猫狗狗喜欢得不得了,可是今天早上你猜我看见什么?”
寻时:“她吃猫了?”
谭智茂:“不是!是她见猫就跑,活像那些猫身上有什么瘟疫一样。”
寻时:“之前你不是也说猫身上有跳蚤的嘛……”
谭智茂:“我那是猫毛过敏!”
谭淞栢:“这女人确实很可疑,之前她提出要和我同住的要求也很匪夷所思。”
谭智茂:“我觉得这是她干得最正常的事情了……”哥这只是花痴好吗?能比生吃活鸡更耸人听闻?
一声凄厉的尖叫突然划破寂夜。
寻时:“嗯?又出事了吗?”
谭智茂:“听声音是从西边传过来的……住那边的是……”
“是马茵梅。”谭淞栢替她回答了。
三个人出门查看,却见马茵梅惊慌失措地从房间里跑出来,活像后面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
寻时:“发生什么事啦?熬夜可是年轻人的专长,阿姨你怎么还没睡呀?”
马茵梅的脖子胸口上全是鲜血,一张老气横秋的脸上却不见半点怒气,只是愣了一瞬,然后嗫嚅着说了一句:“我害怕……”
“……”
无奈大妈对上,的是三个毫无圣母情怀的社会恶人。
寻时一脸笑嘻嘻地说:“阿姨你这样……我也害怕。”
等他们走到马茵梅的屋子门口的时候,谭智茂才真的害怕了。
血水一直漫到屋子外面,一股浓重的恶臭铺面袭来。
一条肿胀到看不出人形的人横卧在床边的地上,搭在床单上的手指上还叮着一只偌大的蝴蝶。
那人露出在外的皮肉上,满是挨挨挤挤的翅膀在震颤,一只蝴蝶从人脸上爬下来,眼眶和嘴唇上那些柔软的组织都已经已经被蛀空了。
谭智茂已经跑出去吐了,寻时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那些翅膀比起寻常蝴蝶都要来得厚重的肉蝴蝶。
那些蝴蝶的翅膀上长着花花绿绿的眼斑,活像是死不瞑目的眼睛。
它们的脚比起一般的蝴蝶多得多,跟蜈蚣蜘蛛似的。
寻时觉得很新奇,也不知这些又长又细的足部是怎么支撑起它们的肉翅膀的。
小关和刘铁生也跟着跑了过来,一见此等壮烈的场面,都赶忙捂住了鼻子:“这个……是谁啊?”
也不怪他们认不出来,徐春春身上的蓝色外套都已被血水沁成黑色了,脸上眼睛嘴巴鼻子都被蝴蝶吃掉了,能认出来有鬼了。
谭淞栢仔细查看了很久,才说:“应该不是今天晚上死的,这种腐败程度起码死了有三天了。”
他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寒毛倒竖起来。
那这两天他们见到的徐春春,难不成是死人?
“泊书,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寻时用手帕包着什么东西拿了过来。
手帕里面是一根沾着血肉的植物花梗,就像从肉里长出来似的。
刘铁生看到那根花,突然嚎了一声,整个人都不好了,面色青白眼睛瞪得死大。
“你见过它吗?”谭淞栢问他。
刘铁生剧烈地喘息着,就像氧气不够他呼吸一样,两眼一翻白就要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