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淞栢牵过了斐特烈的手腕,替他戴上了手套,而后又俯下身子,在他的踢过自己的脚腕上,隔着靴子落下一吻。
蒙里眼睁睁看着,和他并肩作战的兄弟,匍匐在斐特烈的脚下,亲吻对方靴上的金色帝国徽章。
尤其在看到斐特烈带着满脸的傲慢,用鞋尖划过他兄弟的侧脸时,蒙里感觉满腔的怒火都被点燃了。
斐特烈竟然如此恶劣地折辱,为他和帝国打下血汗江山的勇士。
就在蒙里忍不下去要动手的时候,布埃尔拦住了他,死死扣住了他的胳膊。
在回到十九营后,蒙里狠狠地甩开了布埃尔的手,冲他怒吼道:“你为什么拦着我?你没看到那个混账是怎么折辱谭恩的吗?”
布埃尔对他说:“蒙里,你太容易冲动了,这在战场上是致命的。”
蒙里愤怒地说道:“那个杂种也配和我们上的战场相提并论吗?他只是个躲在将士们血肉之躯后面的帝国蛀虫,在我们为他厮杀的时候,他在做什么?骄奢淫逸?贪图享乐?”
布埃尔:“他是国王的儿子,这就注定了他的身份与我们不同。”
蒙里气红了一双眼,不再吭声。
乌木卡并不能理解他们,还坐在围帐外面和谭淞栢兴高采烈地说:“我刚刚看见斐特烈王子啦,他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但是他看起来脾气不太好。”
谭淞栢闻言笑了一声:“他是很任性,一点也不听话。”
这样任性又不听话的孩子,只能留在他身边,好好看管,不然会做很多坏事的,谭淞栢心里愉悦地这么想着。
……
在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里牧的战争进入了最激烈的厮杀阶段。
从东到西的二十八营,来时一共一万三千八百二十六人,如今只剩下七千六百五十三人。
每天都有并肩作战的士兵牺牲,死亡是战场上最不罕见的事情。
可是,当将军也战死在敌国的铁剑时,里牧战争就已经失败了一半了。
在原本的故事里,赢高的第一场战役就应该就此以失败告终了。
但新的故事里,出现了一个叫做谭恩的勇士,他带领着一队被称作翡翠骑士团的军队,用铁蹄踏碎了他们的入侵梦。
在第二年春花开满里牧的时候,边境终于被肃清干净,里牧终于恢复了和平。
没有帝国的册封,谭淞栢却几乎成了里牧的无冕之王,里牧的人民自发拥护着谭恩将军和翡翠骑士团。
在这半年时间里,布埃尔成为了翡翠骑士团的队长,而蒙里则是骑士团中最勇猛的战士,连乌木卡都成为了翡翠骑士团的一员。
这天乌木卡高高兴兴地从民众手里接过热腾腾的慰问吃食,正迎面撞上归来的谭淞栢,吓得他连肉饼都差点掉了。
谭淞栢的个子本就很高,将近两米的他在边陲战争的洗礼下,身形更加健壮魁梧,身上的气势也更加迫人,行走间就像夹带着腥风血雨。
乌木卡唯唯诺诺地说道:“将将……军,我不是,我没有,是他们一定要给我的。”
翡翠骑士团有着一套独立的军规:一不杀老弱妇孺,二不掠夺民财,三不杀降兵。
就是这样一套规矩,使得他们格外受到里牧民众的爱戴。
谭淞栢看着拿着肉饼的乌木卡垂着脑袋,冷声说了一句:“下不为例。”
乌木卡一脸高兴地点点头,而后一面咬着肉饼,一面问:“将军,是王城传消息来了吗?我听他们说了。”
谭淞栢说:“是,我们后天动身回荆棘城。”
乌木卡一听“荆棘城”就眼前一亮:“将军,那可太好啦!我们又可以见到斐特烈王子啦!”
谭淞栢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国王会派他来迎兵回城?”
乌木卡一脸得意:“你难道不想见到他吗?我知道你喜欢斐特烈。”
谭淞栢问:“你怎么知道?”
乌木卡:“布埃尔告诉我的,他说,我们军团之所以叫翡翠骑士团,就是因为斐特烈是赢高帝国的翡翠。”
谭淞栢慢慢勾起的唇角,在乌木卡下一句话时候就沉下来了,乌木卡说:“嘿嘿,我也挺喜欢他的。”
谭淞栢冷眼看着他。
乌木卡还在说:“我想,如果这次去荆棘城,我一定可以被他戴上帝国勇士徽章的吧?”
乌木卡一脸高兴地问谭淞栢:“将军,我可以……”
谭淞栢:“闭嘴。”
……
在士兵们带着满身战争后的血气进入荆棘王城时,并没有乌木卡想象的像里牧那样的民众夹道欢迎的场景。
整个王城的民众只是围在高高的楼上,从上往下冷眼看着他们从自家的门前经过,好像在看一群新奇的马戏团猴子。
乌木卡不太自在:“我有点不太习惯他们看我的眼神。”
蒙里冷笑一声:“那就慢慢习惯吧,这就是荆棘城。”
何宁月也在围观的人群中,她利用命运之书获得了新的身份牌,现在她成了门丽小姐。
而郑蓉也获得了新的身份牌,成为了门丽小姐身边的一名侍女:阿蓉。
何宁月叹了一声:“谭淞栢可真是了不起的,在这个时空里,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获得身份牌。”
郑蓉只是笑了笑,没有应她的话。
骑在领头铁骑上的谭淞栢,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楼上一眼。
半年的沙场点兵使得他阴柔俊美的面容,更增添了几分男人血性,那随意抬眸的一眼,足矣让城楼上百千的少女失心。
何宁月愣住了,红着脸咬了咬下唇,连郑蓉都微微失了神。
王宫的大门打开,驶出一辆镶金的马车,伴随着宫铃响起。
车门开了,斐特烈在奴仆的搀扶下从车上下来,他身后的司仪端着一瓶看起来很华贵的红酒。
斐特烈带着艳丽的笑容:“久别重逢,想必谭恩将军很怀念故土吧。”
谭淞栢翻身下马,声音微微沙哑:“比起故土,我更怀念故人。”
斐特烈傲慢地笑着,用水晶杯倒了一杯酒,走到了谭淞栢面前,而后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示意司仪上前替他拿着杯子。
然后谭淞栢就看见他弯下腰,纤细的腰肢弯出美好的弧度,白皙的指尖却在地上抹了两下。
谭淞栢挑了挑眉,好奇地看着他究竟要干什么。
斐特烈王子带着恣意的笑,把沾着灰尘的指尖插入了那只杯中的酒里,甚至还搅动了一下。
斐特烈把那杯浸了灰尘的红酒,端到了谭淞栢的面前:“谭恩将军,寻常的美酒怎么比得上带着故土气息的酒呢。”
蒙里已经气得拔出了腰间的重剑:“斐特烈,你欺人太甚!”
谭淞栢却只是笑,看着斐特烈的眼神就像看着和他闹脾气的小情人一样宠溺:“你确定要我喝下去吗?”
斐特烈傲然地扬唇一笑:“当然。”
谭淞栢从他的手上接过了那杯脏酒,当着他的面就把酒杯递到了自己的唇边,果然看见斐特烈的笑容更加灿烂了。
蒙里看着谭淞栢把脏酒就这么一口喝了下去,就在他抑制不住愤怒要冲上去的时候,却看见了惊人的一幕。
谭恩将军直接把傲慢的王子一把拉入了怀里,摁着他的脸就吻了下去。
斐特烈拼命反抗,却阻止不了对方探入自己唇齿之间的舌头,那杯脏酒就这么顺着对方的唾液,全部渡到了他的嘴里。
谭淞栢的吻激烈而绵长,斐特烈感觉到自己在他的臂弯里几乎快要窒息到晕厥,从未受到如此对待的他,忍不住哭了起来。
谭淞栢松开了斐特烈,看着他瘫软着身子,当着众目睽睽就哭出了声。
蒙里手里的重剑掉在了地上,所有的人如梦初醒般从震惊中回过神。
谭淞栢恍若无人般地一把抱起斐特烈,翻身上马,直向王宫奔去。
……
骑在马上的谭淞栢,看着斐特烈哭红了双眼,嘴唇红肿,忍不住轻笑出声:“你怎么又哭了,每次都要哭……”
斐特烈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没注意他在说什么:“为什么你这个贱民,每次都要欺负我……”
谭淞栢笑了:“难道不是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在欺负我吗?”
斐特烈愤恨地抬起脸,看着他阴柔俊美的面容上的笑意,恨不得咬下他脸上的肉来。
到了王宫的正厅门口时,谭淞栢下了马,向着斐特烈递出了手。
斐特烈任性地一巴掌打落了他的手,自己跳下了马,带着满脸的不高兴进了正厅。
王宫主管对着斐特烈行了一个礼,却被他踢了一脚,主管一脸习以为常,而后走到了谭淞栢面前。
主管恭敬地说:“谭恩将军,国王陛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在正厅里,哈康国王宣布赐予谭恩将军侯爵地位,并且授予对方上尉官衔。
连同他带领的传奇的翡翠骑士团也获得了各项殊荣,每个成员都受封了男爵的地位。
这在赢高帝国俨然是无上殊荣,使得谭恩这个名字传遍了荆棘王城的上流社会贵族圈子。
……
在王宫贵族的舞会上,谭淞栢顶着谭恩侯爵的名号,成为了名流结交亲附的首要对象。
哈康国王的大儿子亨利王子,带着满脸亲热的笑容:“谭恩上尉,很荣幸有机会和您相识,我的庄园里刚刚酿成了不少果酒,不知您可否赏脸来饮一杯?”
面对谭淞栢,亨利的姿态放得很低,和他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弟弟斐特烈,俨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谭淞栢却是面色冷淡,直到看到斐特烈带着一脸的不耐烦,步履匆匆地穿过长廊,谭淞栢的目光才陡然热切起来。
跟着斐特烈的是一个方脸的褐发褐眼男人,他看着斐特烈的目光中,带着毫不掩藏的露骨想法。
谭淞栢跟过去,正看见斐特烈侧过脸,深金色的眉宇拧成一团,对男人的讨好不屑一顾。
就在那个男人的手即将碰到斐特烈身上时,却被一双修长的手握住了,再不能前进一步。
“谭恩上尉……”男人有些惊异。
“别碰他。”谭淞栢看着他的眼神很冷,带着毫不避讳地宣誓主权的意味。
科林上校很快明白了情况,这位风头正盛的新晋侯爵在已经将斐特烈圈入了保护范围,甚至……可以说是独占。
见谭淞栢替他赶走了苍蝇,斐特烈却只是挑了挑眉,神情依旧带着傲慢和轻视:“侯爵大人。”
斐特烈的语气里充满着嘲笑意味:“就算你成为了公爵,你在我眼里,依旧是那个跪在地上舔我靴子的贱民。”
这话可以说是十分嚣张十分侮辱了。
但是谭淞栢只是笑了笑:“只要你愿意,我现在依旧可以舔你的靴子。”
斐特烈高傲地扬着下巴,对谭淞栢笑得恣意而狂妄:“行啊。”
谭淞栢笑着盯着他翡翠一般的眸子,而后在隔绝了众人视线的花屏后,当着斐特烈的面就跪在了他的脚下。
斐特烈面上虽然带着傲气,但是眸光却犹疑不定,他被对方炙热的目光注视着,有种面对掠食者的恐慌。
对方哪怕匍匐在他的面前,可他却依旧有种被欺压着的错觉。
“斐特烈。”男人叫着他的名字,让斐特烈心头忍不住一颤。
“贱民。”斐特烈依旧强撑着气势。
谭淞栢笑了。
那声轻笑,就仿佛在自己的心上化开一样,让斐特烈感到强烈的不安全感。
斐特烈垂着眸子俯瞰他:“舔我的靴子。”
对方虽然跪着,却依旧笑得放肆:“如你所愿。”
谭淞栢俯下脸去,真的去亲吻他的白色鞋尖。
斐特烈傲慢地笑着,看对方臣服于他的脚下,阳光透过拱形的窗格照在他身上,少年的笑意就像蔷薇花一样艳丽。
何宁月跟随着谭淞栢的来到长廊,却在转角处看到让她意想不到的一幕。
她所以为的傲气到不可一世的男人,跪在斐特烈面前,就像条狗一样地去舔他的靴子。
这种画面,让何宁月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而后,她就看见,斐特烈任性地用鞋尖挑起了谭淞栢的下巴,鞋尖划过他凸起的喉结,踩上了他结实的胸膛。
更让何宁月崩溃的还在后面,她竟然看见,谭淞栢主动握住了斐特烈的脚腕,顺着他的小腿一直吻到了他的膝盖。
后面的何宁月已经不忍心再看下去了,她没有想到,她所仰慕的强者,居然是这样一个有着不可言说爱好的男人,这让她对谭淞栢的态度顿时开始复杂了起来。
正因她的转身离去,所以她没有看到,她眼中有某种不可描述倾向的男人,转而就一把将赢高翡翠拉倒困在了怀里。
“你想做什么?”斐特烈气恼地看着他,傲气的面色上带着色厉内荏。
“斐特烈,男人的喉结是不能碰的。”谭淞栢的喉结上下滚动着。
“什么我碰了又怎样?”斐特烈轻慢地笑了。
然后斐特烈就感觉到,握着自己腰肢的手陡然一紧,对方的脸倏然贴近,灼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脸上。
斐特烈挣扎起来,但对方掐在他腰上的力量很大,让他动弹不得。
在对方吻下来的时候,斐特烈慌乱地侧过脸。
谭淞栢的吻落在了斐特烈的侧脸上。
感觉着对方用吻过自己靴子的唇,舔吻着自己的下巴脖颈,这让斐特烈感觉到异常的耻辱,但是莫名地心头发热。
这种感觉莫名熟悉,就像在梦中发生过一样。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在对方吻过他的肩膀时,斐特烈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发着抖。
谭淞栢伸手探进了斐特烈的衣摆,笑着说:“你想起来了吗?”
斐特烈喘息着,控制不住自己眼睛的酸涩感,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了下来:“我不知道……但是你为什么总是要欺负我?”
谭淞栢:“一直都是你在欺负我啊,宝贝儿,你把我一个人丢在那个没有你的世界,我却总是像条狗一样地追着你……”
斐特烈止不住自己的喘息:“你说什么……我根本没有……见过你……嗯……”
谭淞栢舔了舔他像花瓣一样红艳的薄唇:“你又忘记了……一次又一次地忘记我……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
斐特烈红着眼眶,身子发软地躺在他的臂弯里,说:“你到底是谁?”
谭淞栢笑着说:“你的持有者,你是我的,谁也不能再让你离开我。”
斐特烈几欲被他灼热的话语烫伤,面色潮红,翡翠色的眸子里全然是疑惑不解。
“殿下……”斐特烈的奴仆终于找来了。
谭淞栢松开了手,斐特烈立刻从他的怀里钻了出来,一脸颐指气使地对那名奴仆质问:“阿奇亚,你到底去哪儿了?”
见王子发怒,那名奴隶跪在了地上。
“跪跪跪,你除了跪你还会干什么?”斐特烈一脚踢在了那名奴隶身上。
斐特烈的脸上还带着尚未褪去的潮红,谭淞栢想,他的小王子哪里是帝国翡翠,他根本就是蔷薇。
满身是刺,娇艳任性,属于他的蔷薇。
“你不要落到我手里,不然我肯定会砍掉你的脑袋!”他的蔷薇在回过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之后,就跑回了寝殿。
那名叫阿奇亚的奴隶缓缓地站起身来,看了谭淞栢一眼,目光不善。
……
斐特烈是个矛盾的人。
自小,他就没有母亲,也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但哈康老国王却视他为眼珠子,将他宠得不可一世,目中无人。
他有着惊人的美貌,这使得他被誉为赢高的帝国翡翠,但是斐特烈本人却并不喜欢这个称号。
翡翠,是一种让人放在指尖把玩的珍贵宝石,而他斐特烈,不是可以任人把玩的对象。
他不喜欢他的继母王后看他的眼神,那种饱含丑陋欲望的眼神,让他感到恶心,尤其是,对方还是被自己称为母后的人。
斐特烈也有最讽刺回忆的墙,连他最亲近的奴隶阿奇亚都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他的王兄亨利表面同他兄友弟恭,背地里却对他百般折辱,几次都曾差点要了他的命。
直到他渐渐长大,他的王兄戴上了伪善的面具,而他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斐特烈王子。
斐特烈喜欢看别人臣服于他脚下的模样,这使得他能够拥有短暂的安全感。
当平民跪在他的脚下时,他会用鞭子鞭挞他们,但却会丢下金银尽可能地补偿他们。
斐特烈一向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于是,伴随着他帝国翡翠一起出名的,是他的嚣张跋扈。
有时,斐特烈也会自我厌弃,他不喜欢这样病态的自己,但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在自我厌恶和极度自傲中,斐特烈成为了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直到,斐特烈的生命中遇到一个叫谭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