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镜中,飞身上台的献玉,立在一根青竹桩上,红衣飘飘衬得肌肤胜雪,单髻上单插着一支莹润的玉钗,利落豪迈。
龙七眉眼一跳,她真的相中这支钗,不枉他修了半宿,闲了数年的七星剑也很衬她。
台下一瞬静默,献玉拔剑挑花,琴音起,淙淙声里,风起浪涌,剑风所向,似千军万马奔腾,飞花如雨。
“好!”容少爷拍掌称赞,容少爷旁桌一位头顶呈亮的玄衣壮男颇为不屑地端起一碗酒,仰头喝下,又重重摔回桌上。
浩浩江流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琴音急如湍流,献玉剑影翻飞,没入桃林中,一剑卷起千堆雪。
这曲赤壁怀古,献玉常听婆婆弹奏。每每弹起,她便能在观里练得飞沙走石。彩娘遣人送来曲谱时,她便一眼相中。
倾刻,桃林中红影绰绰,分不清何处是桃花,何处是献玉。阵阵花雨之下,献玉破雨而出,横剑而立,剑身层层桃花,剑柄紫绸飘飞。真可谓身姿如松,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好剑法!”
“好俊的身手!”
满场喝彩声中,“啪”地一声分外刺耳,玄衣壮男将酒壶重重摔在桌上,“栖彩楼他妈想钱想疯了,这三脚猫工夫也敢在浪爷面前耍把戏!”
此话一出,众宾客哗然,少不得有那起哄拆台之辈。
“姑娘家家舞刀弄枪的,好看不好用。”
“小爷我一招拿下,管叫她服服帖帖侍候。”
“哈哈哈……本公子半招即可。”
千里镜扫过台下,身着玄衣的马浪拎着酒壶独霸一桌。此人曾酒后豪言,偌大南海,论酒量他马浪第一,论武艺他马浪还是第一。酒量是否第一不得而知,武艺倒是称雄南海。当下若非枪炮当道,南海十有八九唯他蓝鲸帮独大。
右侧桌上,泡在栖彩楼月余的徐长风左拥右抱,温香在怀,流连其间,似不知台上发生何事。身为铁扇帮少主、徐帮主独子,整日与一帮穷酸文人吟诗作对寻花问柳,落得一身花柳病,纳了七房小妾又一无所出,徐家后嗣堪忧,徐新洋有子如此,也难怪愁得年不过五十发须全白。
放下千里镜,目光落在阔大的橡木条案上,摊开的四海总图、岭南海图被风吹动,在黄铜镇尺下轻微作响。五指缓缓地捻着,四五月乃是广州港的贸易旺季,今岁往来的夷商比往年多了好些,南海大小帮派都盯着十三行及夷商这块大肥肉。
“谁敢跟浪爷抢!”马浪将酒壶摔碎在地。
场上静下来,只几个相熟的私下咬耳。一少爷年轻气盛刚要起身,被身边人摁住,“想要日子好,马浪躲着跑。那可是蓝鲸帮帮主光头浪,莫要嫌命长。”
那少爷听罢,悻悻然坐下。
侧方端坐的彩娘袅娜起身,温柔笑道,“马帮主大驾,栖彩楼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献姑娘初次登台,不妥之处,多多担待。”
“好说,让这黄毛丫头与浪爷过两招,看看是不是假把式。”马浪火气消了些。
彩娘正要温言相劝,在台上等得不耐烦的献玉,抱剑喊话,“你想怎么比?”若非看在银钱的份上,她早就下去教训那些出言不逊之徒。
马浪蹭地起身,飞身跃上方台。
八尺身形魁武壮硕,亮锃锃的脑后上交错地爬着两条伤疤,一张人畜无害娃娃脸上吊着一对丹凤眼,散发着狂放不羁的悍意。
这长相,够奶凶的,献玉上下打量对手,
“三招之内,剑在你手,就算你赢。” 马浪嗓门清亮。
台上一站,身形足足大去献玉两倍。台下看客止不住窃窃私语,这姑娘怕是要触霉头。
芳信吓得用手蒙住了眼。
献玉握剑的手微微抖动,她并非害怕,而是在强行抑住内心的狂喜,朝侍立在侧的掌银丫头一努嘴,“你是本姑娘的第一位客人,出个价吧。”
马浪从腰间取下一袋碎银扔过去, “十两!”
“不打。”献玉果断回绝。
“五十两。”马浪加码。
“不打。”献玉摇摇脑袋。
“一百两。”马浪眉毛一横。
“不打。”献玉心平气和地摆手。
马浪丹凤眼眯得细长,怒火闪现,“你敢戏弄老子?”
“银钱是你的,接不接是本姑娘的事儿,这是栖彩楼的规矩。再说,我若输了,分文不取。”献玉强按住要跳出嗓子眼的心,挺起胸膛不卑不亢地道。
“痛快点,多少才打?”马浪火冒三丈,后脑勺上的两条蜈蚣疤似乎要飞出来,收拾这黄毛丫头。
“五百两。”献玉不急不徐地伸出五根手指。
台下哄然炸开,从密道下山隐在一角的龙七眉心微蹙,见彩娘望着他的眼神中充满焦虑,便示意暂且按兵不动。
“好大的口气!”马浪这才仔细打量眼前的黄毛丫头,身量高挑,眉目间天然一股英气。
“你怕输给我?”成败在此一博,献玉故意激他。婆婆常言,凡事拼尽全力,前路莫问。
“孙子才怕!”别说大腿不及他胳膊粗的黄毛丫头,来十个健壮如牛的红毛夷匪,他照样放倒。
“亮兵刃!”献玉趁热打铁,摆开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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