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节设在随园西边桃林中,桃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恰在亭台楼阁中粉白相间,灿若烟霞,一派风流气象,很是赏心悦目。
这日风轻云淡,浅浅的桃花香气,溢得栖彩楼墙外的行人纷纷驻足寻香,心生醉意。
桃花节是栖彩楼一大盛事,丫头们忙着将桃花节需用器物一应收拾妥贴,栖彩楼里的姑娘盛装打扮,献玉也不例外。
“这件吧,今春的新式,栖彩楼的姑娘人人都想穿。”芳信架起衣裳比给献玉看。
献玉眼皮都没抬,忙着练剑。说来也怪,前日清晨路过假山时,与扫地老头撞上,老头对她吹胡子瞪眼睛,莫名其妙看她不顺眼的样子。
“常在假山扫地的老爷子,你可知来头?”献玉心不在焉。
“那是哑伯,也不知是何来路,彩娘对他十分敬重。”芳信干脆将衣裳挂在献玉身上比划,“栖彩楼最古怪的就是他。”
“如何古怪?”
“谁跟他打招呼都不爱搭理,天不亮就扫地还说得过去,黑不隆咚地在北边院墙上一动不动的坐至半夜,真真吓死人。”
“哦!”怪不得北边院墙无人看守。深想了去,心底不由格登一下,那夜翻墙上苍山哑伯可有撞见?
“还是这件吧,看着清爽。姑娘,你快换吧,一会子梳妆来不及了。”芳信急得手脚忙乱,又抓了件衣裳比上去。
献玉瞅瞅满架子的锦衣华服,眉头一皱,胡乱翻了翻,挑出件大红绸衣换上。热烈的红色如同盛开的木棉花,激昂奔放,似燃烧的火焰,她喜欢得紧。随手挽了一个道髻,拎剑出门。
芳信哪里肯让,不由分说拉到妆奁前,苦口婆心劝道,“我的好姑娘,你今儿要上台献艺,头饰要戴上些。”
案上各色珠翠里一支玉钗甚为眼熟,酷似络纬哥哥送的那支!她心中一动,再仔细端详,除去钗上嵌了镂刻金圈,确实像极。
见献玉坐下挑选头饰,芳信立即左右侍候,不多会儿,一张略施粉黛的绝整容颜映在镜中。
“都说溪合姑娘是栖彩楼最美的,美则美矣,看久了也没啥滋味。倒是姑娘,耐看。”芳信扶着献玉的肩膀心气顿高。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摆弄着手上的玉钗,她在安南丢了一支,未料得世间还有如此相似的另一支。
桃林里,脂香正浓。二人梳洗耽误了些时辰,却没错过溪合登台。
场子搭得十分别致,一片粉白烟霞里凹进去一块,青竹架起一方云台,一袭白衣的溪合款步而上,一时间,台前围坐的富商公子们竟相骚动,倾慕的各家少爷,更是激动得一展纸扇,正襟危坐。
袅袅琴音渐起,溪合背身而立,徐徐转过身来,腰身轻灵如蛇,宽大的衣袖遮着面容,一手轻扬,白衣水袖滑至肘处,露出一截雪白,白衣寸寸轻移,露出如花容颜,巧笑嫣然。
不知何处,有人唱道:
细草愁烟,幽花怯露。
凭阑总是销魂处。
日高深院静无人,时时海燕双飞去。
带缓罗衣,香残惠炷。
天长不禁迢迢路。
垂杨只解惹春风,何曾系得行人住。
歌徹郎君生秋草,别恨远山眉小。
无情莫把多情恼。
自古长安道,故人少。
相思不比相逢好,此别朱颜应老。
随着委婉清转的唱调,溪合舞得柔媚讨巧,貌美如花、身姿如兰,如此佳人,多少公子贵客看得恨不能立即将她捧在手上、拥入怀中可劲儿疼。这不,常来捧场的和兴记容少爷,第一个将银子奉到掌银丫头手上。
“溪合姑娘这支新舞怕是又要夺了桃花节的花魁。”芳信合着双手,徒有羡慕。
献玉对花魁没什么兴趣,眼热的是挤破头上前送银子:“如此一舞,可得多少银子啊!”
“这个么,多少都有。栖彩楼的规矩,送银子来的都记录在册,再由姑娘从册子里选一个中意的客人。未选上的,封银退回。有的姑娘会选自己喜欢的,有的就选出银最高的。毕竟,栖彩楼会抽两成给姑娘当私银。”芳信越发两眼放光,“听说,去年溪合姑娘桃花节上得了一百两私银,啧啧,够置上数十亩田地。”
“喔。”场上宾客们如痴如醉的模样,让她有些忐忑,溪合姑娘这一挂的调调显然很受欢迎。
“溪合姑娘真真红啊!”芳信由衷而叹,再看看一袭红衣的献玉,解下桃树上一根紫绸,强行系在献玉的剑柄上,“讨个彩头,大红大紫!”
献玉哭笑不得,彩娘赠的这柄七星剑,甚合她意。银护手、象牙柄、绿鲛皮鞘嵌着碧玉。最喜是剑身为柔钢所煅,屈伸自如,嵌着七枚浑圆铜星熠熠生辉。一柄威风凛凛的碧绿宝剑系根紫绸,着实刺眼。
那边厢,有丫头来报,“献姑娘,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