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到宴厅时,已然宾客满堂、气氛异常热烈。
青竹帮有脸面的堂主头目,生意往来的商行东家、安南的达官贵人,热热闹闹地绕着宴厅围坐了一圈儿,拣着航海轶闻,买办趣事聊得火热,更多的是在筹谋下一船海货如何赚得盆满钵满。听了一圈下来,献玉发觉与其说是寿宴,实乃生意宴。
耐人寻味的是,好些人身边都随着一位盛装的妙龄少女,关系看起来各有千秋,有的看着像父女,有的看着似兄妹,有的更像爷孙,献玉未做细想,寻了原位坐下。
买办生意她不爱听,旁边几位姑娘的私语倒有趣得紧。
“听闻今儿郑帮主从不露面的弟弟郑文龙在宴上,我四堂哥的表叔说,这个郑文龙长得奇丑无比。”
“郑帮主要借寿宴相个弟妹,瞧瞧这热闹劲儿,啧啧啧……”
“紫薇姐姐家世尊贵,如花似玉,不怕被鬼见愁一眼相中?”
“嫁谁不是嫁,郑家七兄妹,只余下他俩。郑帮主格外疼爱夭弟,江湖盛传他有意将帮主之位相传。”
“可不是么,郑帮主近来身子不大好,王上特意遣了御医前去问诊,据说帮中事务都料理不全了……可惜郑启安……”
……
怪不得,聚了一屋子的妙龄少女,竟是给未来的帮主选夫人呀。几人声量越说越小,她竖起耳朵也听不分明,不自觉地身形移动,靠近再靠近。
许是她动静大了些,引得几人的注意,又或是献玉看着眼生。身着盛装描画精致的小姐侧身,上下打量着她,脸上堆笑,“姑娘瞧着并非安南人氏,不知是哪家商行的千金?”
“你又是哪家的?” 眼光可真毒,她不慌不忙坐直身形。
小姐也不答话,嘴角挂着矜持的笑意。她身边的姑娘坐不住了,轻蔑地笑了起来,“听好了,姐姐可是安南镇国大将军之女阮紫薇。”
来头不小哇,她这才端详阮紫薇,头上珠翠环绕,裙摆环佩叮当作响,贵气十足。水红色的丝缎长裙曳地,精巧的剪裁将曼妙身段恰到好处地凸显,姿色虽比溪合姑娘逊上几分,也算是个美人,只是唇色太过艳丽。
阮紫薇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流露出几许傲慢,似乎在等着她卑躬屈膝前来谄媚。她暗自好笑,都是任人挑选的鱼肉,何来高下之分,值当如此费心踩低捧高,她可没那闲情掺和,不卑不亢地道,“本姑娘星虹记东家侍卫,不是谁家千金,也非哪家小姐。”言下之意是不与你们抢那鬼见愁,都散了吧。
而那阮紫薇似乎全然没听明白,反如得了新奇之物,朝几位熟识的千金小姐,别有深意地,“你们瞧,星虹记的人也来了。”
几位姑娘打量着献玉七嘴八舌说开了。
“龙七深得青竹帮庇佑,来个姑娘也合礼数。”
“星虹记的人……都长得勾魂……”
“星虹记就会使见不得人的勾当。”
……
语气酸溜溜的,带着浓浓的嫉妒。
她听得出来,明里暗里冲着龙七的断袖说事儿。断袖怎么了?人家两情相悦,真心相爱,敢于突破礼教,挑战习俗,就是活得出彩。
龙七是个冷血奸商没错,却也没做伤天害理之事。凭本事做生意,凭皮相得宠爱,这群冲着权位嫁的行尸走肉有何资格说三道四?再一个,顶着星虹记的名号,那明摆着连她一块儿骂了。
岂有此理!
献玉嫌端坐着累,一只脚踩上椅子,身子歪靠在几上,扬起下巴回敬,“长得勾人是丽质天生,勾得住人是天生我才。与其在这里唧唧歪歪,不如动动脑子,想想如何才能勾得住郑文龙。不怕告诉你们,本姑娘早让算命先生排了与郑文龙的八字,那真是举世无双,天作之合。”
说罢,一手托了腮,学了溪合姑娘媚态横生的眼波浅浅地抛将一抛。
赤祼祼的挑衅。
阮紫薇脸上挂不住,一阵红一阵白,身边的姑娘见状扶她坐下。其余几人撑了大家闺秀的派头,丢下一句“没教养”,灰头土脸地甩袖而去。
尚末开席,厅中在坐在站宾客的各自热闹,有人注意到此处,也觉得是几个姑娘聚着闲话斗嘴罢了。
唯有立在栏柱一角看了多会的龙七除外。